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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想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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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赌的都是身家性命,过程是什么样不要紧,最重要的是结果一定要赢。你赌得起就赌,赌不起趁现在游戏才开始,退出还来得及。

江城北以极其郑重的新闻发布会的形式公布了泰悦收购东方实业的计划。新闻发布会的会议厅里挤满了各路记者,江城北坐在主席台的中央,陈峰坐在他的旁边,还有几位其他泰悦的高管。相机闪光灯一阵噼啪乱响,似乎要将江城北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捕捉下来,慢慢放大,看清楚他到底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

记者纷纷举手示意自己有问题要问,主持人点了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记者向江城北进行提问。

“江先生,您好。我是《第一财经》的记者。我的问题是,泰悦是一家在近十年才成长起来的公司,以目前的实力要收购东方实业这样的老牌企业,是否有些过于激进。而作为泰悦的创始人,您又基于什么目的将收购对象确定为东方实业的?”

问题一出,底下立刻便引起了一阵不小的哗然,似乎都没有想到,这个记者一上来便提出了如此尖锐的问题。

江城北听完记者的提问,对那个记者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来,身体略微向前倾了倾,靠近面前的话筒稍近了些,才说:“首先,我得感谢你提出了一个很好的问题,相信你问出了在场大部分朋友的心声。首先,泰悦对于收购东方实业已经准备了长达三年之久,我们是经过周密的准备、部署、内部讨论之后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并非一时激进,更不是急功近利,也不是趁特殊时期的落井下石。收购东方实业是泰悦发展壮大历程中很重要也是必需的一个环节,能让泰悦更好地发展,而泰悦经过近十年的发展,又具备了收购东方实业的能力。至于为什么会选择东方实业,那是因为我和我的团队在进行了详尽的调研、反复的比较之后,觉得只有东方实业最符合泰悦的要求,所以便一致确定就是东方实业。”

那个记者得到答案坐下来,后面有一位女记者又被点中提问,这是一位来自第一中文门户财经频道的记者,她的问题十分简短,却更为直接。

“江先生,您是否想过,这么冒险的收购计划,如果一旦收购不成功,泰悦会面临什么样的危机?”

“我是一个生意人,承担风险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陆续还有一些记者被点到,提出自己的问题。江城北神色从容,一一耐心地进行了回答。偶尔说到什么时他会做出一两个有力的动作。沉稳的眼神不时扫过全场,也会露出俊朗自信的笑容,仿佛已经胜券在握。赵明明靠着墙边静静地打量着他,心里禁不住想,像江城北这样的男人,应该是天生就要做大事的。

这时江城北已经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离开。赵明明赶紧收了心神,快速跟了过去。他今天仍然穿一套黑色的西装,难得地系了领带,当然是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互联网时代的新闻永远是没有最快,只有更快。赵明明回到办公室,开了电脑,才发现新闻发布会的新闻早已经出来了,只是没料到,头条的照片竟然是江城北与周振南并立。特别标注的标题赫然在列:泰悦收购东方,江周之战,鹿死谁手?

江城北的照片,是今天新闻发布会现场的,照得极好,略带笑意的眼神,透出江城北坚定的信心和微有一点睥睨的气势。周振南的照片应该也是今天接受采访时拍摄的,办公室里的他显得有些随意,穿一件浅蓝色暗纹的衬衫,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手边还放着一杯咖啡,整个样子坦然而自在,丝毫没有大敌当前的紧张。

赵明明仔细地看着关于他就收购案回答记者的报道。周振南只是说:泰悦是一家年轻的公司,因为近几年发展顺利,想挑战一下东方实业这样的企业是很正常的商业表现。而东方实业作为一家百年老店,也很愿意接受新生力量的挑战。再则,从他个人的角度说,他接手东方实业这几年,外界一直认为他是受祖上庇荫的二世祖,现在有机会和白手创业的江城北一战,他个人也觉得很高兴。

赵明明看着江城北和周振南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触。也许真的是商场如战场,纤毫必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赵明明心里又隐约觉得,江城北和周振南那样的人,这样的剑拔弩张,应该不仅仅只是商场上普通的城池之争。赵明明盯着电脑屏幕也不知看了多久,到底还是没想明白泰悦和东方这两家公司的渊源。而外面的天,却是不知不觉间早已经黑了。从窗户看了过去,对面的大楼灯火通明,映着玻璃的墙壁,亮堂堂的,煞是好看。

赵明明关了电脑,从工位上站起来,下班离去。夜风凉爽,扑面而来,赵明明看着自己和路上行人的单薄衣衫,才惊觉原来夏天已经来了。城市的夜晚永远比白天热闹,五彩斑斓的灯光映照出与白天完全不同的模样。赵明明不想坐车,便沿着马路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走。

走了没几步,一辆黑色的汽车在她的身旁停了下来。

缓缓落下的车窗玻璃后面露出周振南带着一点疲惫的脸。他向赵明明笑了笑,问:“要不要搭顺风车?”

赵明明看了他一眼,也笑了起来。周振南见赵明明不说话,便伸手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说:“现在是下班时间,不谈工作,上来吧。”

赵明明听他这么说,也就上了周振南的车。这个时候,路况不好,车子一路走走停停,周振南也似乎失了耐心,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方向盘,便将车子在路边就近的停车位停了下来,对赵明明说道:“对不起,我今天情绪不好。”

赵明明扭头看了一眼周振南,他还穿着今天接受采访时穿的那件浅蓝色暗纹的衬衫,领口的扣子没有系,随意敞着,袖子也被捋到肘弯处。有一些小碎发覆在额头上,车内的灯没有开,光线很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一会儿,才听周振南说:“我收到江城北发的收购要约了。”

听了周振南的话,赵明明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好,便只是“嗯”了一声,沉默着。

“其实也不意外,江城北处心积虑经营这么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次的收购,你是参与的核心成员吗?”

赵明明听了周振南的话怔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索性沉默着。倒是周振南扭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下,才说:“看我,都说是下班时间了,不谈工作,还问这样的问题。”

说着,便开了车门从车内走了下来,随意地坐在一旁的马路上。

赵明明见周振南这样,便也下了车,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问:“要不要喝酒?”

周振南听她这样一问,似乎愣了一下,扭过头,饶有兴味地看了赵明明一会儿,也不说什么,微笑着站了起来,从自己车里的后备厢里拿出两罐啤酒来,扔了一罐给赵明明说:“这是好酒,你尝尝。”

赵明明也不推辞,接过打开仰头喝了一口,琥珀色的液体清冽入口,才说:“果然是好酒,难怪你随身携带。”

周振南也笑了起来,与赵明明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大口,边在赵明明一旁坐下,边大声说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赵明明看着周振南脸上到底藏不住的萧瑟表情,心里只觉得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触。即便是周振南,人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便忍不住问道:“以东方实业的影响力,还有你们周家的人脉,怎么可能会对政府调控房地产的消息毫不知情?”

周振南听了赵明明的话,喝了口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事先收到过消息,但是还是想赌一赌,”周振南说着顿住了,似乎过了很久,才又接着说道,“其实我是想跟江城北赌一赌,我想赢他。”

“这种赌法已经超出了商场博弈的规则了,你为什么这么想赢他?”

周振南听了赵明明的问题,扭过头来看住她。路灯明亮的灯光下,赵明明看着他的眼光满是疑惑与不解,可是眼神却如此清澈,似乎要直直看进他的心底。周振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将目光从赵明明脸上移开,看向前方。

城市的夜空灯火辉煌,各式的灯光映照出各种讳莫如深的欲望。赵明明坐在路边,扭头看着坐在一旁的周振南,他的眼睛看向前方,手里还拿着那罐喝了一半的啤酒,像是出了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振南似乎才回过神来,仰头将手里的酒喝了一大口,才扭过头来对赵明明笑着道:“我是周家的大少爷,我有我应该做的事情。”

夜风吹得周振南头顶的发丝飘摇,晕黄的灯光下,周振南的脸上仿佛浮现出无限惆怅的样子。他这样的神情,让赵明明心里忍不住一惊,惊觉周振南现在的模样与江城北那天说为了一切时的神态是一样的。可不过短短瞬间,周振南便恢复到他原本神态自若的样子,一口一口将手里的酒喝光了。

“泰悦和东方的收购之战,成败关键就在何建辉手上那14%的东方的股票。江城北知道你跟何建辉的关系吗?”

赵明明没料到周振南会问得这么直白,整个怔了一下,才冷冷地说:“我和何建辉没有关系。”

周振南见她这样,也没有觉得意外,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才说:“你现在既然进了这个局,就犯不上赌这样的气。就算你铁了心要和何建辉划清界限,可是你跟你妈呢,能划得清吗?这样的血缘关系,只怕砸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周振南说着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如果江城北希望你利用你妈的关系帮他争取何建辉的股票,你愿意吗?或者说,我请你帮我的忙,用你和你妈妈的关系影响何建辉,请他不要出售他手头的股票,你会答应吗?”

周振南这样一针见血,让赵明明局促起来。她明白,江城北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她妈妈和何建辉的关系的。而那时,她在这场收购之中又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赵明明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每每一触及,她就本能地避开不想了。

“收购是泰悦和东方两家公司的事情,我不过是一个小员工,领薪水做好分内的事情。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能影响得了什么。周总,你太高看我了。”

听了赵明明的话,周振南笑了一下,说:“赵明明,这是一桩关系到两家公司生死的大生意。它不可能像你说得如此简单,只要参与到其中,就不要想着全身而退,更不要去天真地坚持什么方法和原则。大家赌的都是身家性命,过程是什么样不要紧,最重要的是结果一定要赢。你赌得起就赌,赌不起趁现在游戏才开始,退出还来得及。”

赵明明听了周振南的话,坐在那里,心里一片风起云涌,她跟着江城北和陈峰这么久,也算是见了些商场起落。可是今天被周振南这么一语道破,心里还是禁不住生出几分凉意。一时之间,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露出一个仿如若无其事的笑容来,说:“你们神仙打架,我看个热闹学点经验,将来拿出去唬唬人,混个好职位。”

周振南听她这样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银灰色的夜空,散乱地铺散着几颗小星星,看不到月亮。赵明明和周振南挨着马路边的树坐着,寻常的梧桐,因为枝干妨碍道路,被砍掉了枝杈,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顶端的几根枝丫立在那里。夜风吹得他们衣袂飘扬,不时发出簌簌的声响。

赵明明和周振南都没有说话,直到路上过往的车辆越来越少了,赵明明才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太晚了,走吧。”

周振南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说:“我送你回去吧。”

到了赵明明住的地方,她开了车门正要下车,却被周振南叫住。赵明明扭过头看住周振南,周振南也看住她,说:“谢谢你陪我度过今天的时光,作为答谢,我给你一个忠告。商场上,男人追的是名和利。如果要妄想求什么爱和情,那就不是天真,而是愚蠢了。我说的话,你能明白吗,赵明明?”

周振南看着赵明明,脸上神情平静,眼神对着赵明明并不回避,可见心中坦荡。赵明明亦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谢谢你!”说完便从车上下来走了。

周振南坐在车里,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是双手握着方向盘,看着赵明明渐斩走远的身影,仿佛在想着什么。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发动汽车离开了。

随着这场收购从幕后转向正面,战局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似乎绷紧了弦,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江城北作为泰悦的领头人更是如此,天天加班,通宵也是家常便饭,这样辛苦,连人也感冒了,说话都带着嗡嗡的鼻音。

这天,赵明明请江城北签完了一个文件,却并没有立即离去,站在那里犹豫着,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讲。江城北见她这样,便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赵明明听着江城北说话的声音,只觉得他的感冒似乎更加严重了。没顾得多想,便从衣兜里拿出两小盒感冒药递给江城北,说:“江总,我工位里备着一些常用药,见您感冒了,我拿了一些感冒药给您。”

江城北没料到赵明明是因为这个事情,人怔了一下。看着她伸过来的手上握着小小的两盒药,禁不住抬头看了看赵明明。只见她秀丽的脸上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仿佛一眼便可以望到底,只是带着一点羞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江城北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连面上都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起来,接过赵明明手上的药说了声谢谢。

赵明明见江城北将药接了过去,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十分高兴。看着江城北只是将药放在一旁,并没有立刻要吃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索性心一横,说:“江总,这个药效果很好的,我每次感冒了都吃它,一吃就好了,不如您现就吃吧。”她边说着边将江城北放在办公桌上的药拆开了塞到他手中,还没等江城北反应过来,又一个人径直拿了他桌子上的杯子接了杯水给江城北端过来,嘴里还不停说,“水温我试过了,吃药正好。”

江城北微笑着看她一个人忙前忙后,又听她一副哄孩子的语气。而她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分明像一个孩子一样天真简单而不自知。江城北这么想着,唇边的笑意和心中的暖意禁不住渐渐扩散开来。他将赵明明塞到他手中的药丸放进嘴里,又接过赵明明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

赵明明站在他的面前,盯着江城北将嘴里药丸咽了下去,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江城北见她这样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忍不住将手里的杯子边递给她边说道:“满意了吧,赵总,要不要我张嘴让你确认一下,我的确已经把药丸咽进肚子里了。”江城北说着便作势要把头凑过来。

赵明明人一怔,才惊觉她和江城北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近得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看得见他那如深潭一样的眼睛。赵明明只觉得一片空白,一颗心怦怦好似擂鼓一样,不知该如何应付。手忙脚乱之间,又不小心将手中江城北吃药余下的半杯水打翻在江城北的身上。她又连忙丢了杯子,扯过桌上的纸巾替江城北擦拭,一边擦拭一边连忙道歉:“江总,对不起,对不起。”

江城北看着赵明明一时之间人仰马翻,顾了东头丢了西头,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赵明明听他这么一笑,只恨不能立刻在江城北的办公室打个地洞钻了进去。正拿着一叠纸巾替江城北擦拭着衣衫时,没想到陈峰又突然闯了进来。

赵明明整个人贴着江城北,手里攥着他的衬衣,看着愣在门口的陈峰,尴尬得只差哀号一声,转身向一旁的窗户纵身一跃。好在陈峰处变不惊,看着江城北,问:“你怎么欺负我的人了,让人家要拿水泼你?”

“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赵明明,不如你替我问问她。”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赵明明只觉得越发无地自容,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个什么借口,便向江城北办公室外面冲,没想到越慌张越出错,居然脚下一乱,“砰”的一声便撞到了江城北办公室大门的门框上。也顾不上疼,只是匆忙在江城北和陈峰的大笑声中落荒而逃。

等赵明明离开了,那两个人才止了笑,江城北看了看陈峰,说:“怎么样,有什么进展没有?”

陈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前几天收购的消息一放出来,现在手头上还持有东方实业股票的小股东都是观望两家的举动,持股待涨,不肯现在就抛。加上东方实业现在抢得这么狠,要再有所获,现在这个情形下,不太可能了。”

“这么说起来,是时候去会会何建辉了。”

陈峰听江城北这样说,点了点头,才看着江城北说道:“对不起,城北,我只能做到现在这么多。”

江城北见他这样,笑了起来,走过来,拍了拍陈峰的肩,说:“我们两兄弟,何必说这样的话。你做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期望。再说拿到多少不重要,只要有你在,我的心里就是踏实的。”

赵明明从江城北办公室出来,根本无心办公,发着呆,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虽然又羞又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是雀跃的,欢快的。刚刚发生的情形在她心中一幕幕地重现,手中仿佛还有江城北身上的气息,这样淡淡的味道,却让她沉醉其中,连陈峰来了也没有发觉。

“赵明明,这么多的工作不做,你还有时间发呆,是不是脑子让城北办公室的大门给撞坏了。”

赵明明听了陈峰的话,连忙回过神来,看着他,支吾着说不出话来。还好陈峰没计较,只是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拨开她额头的碎发,轻轻抚了抚她被撞伤的额角,问:“疼不疼?”

与陈峰这样近的距离,这样的姿势,让赵明明觉得尴尬又局促,连忙后退了两步,赔着笑说:“没事,没事,我都没觉得怎么疼。”

陈峰却并未就此打住,向赵明明退后的地方又跨了两步,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片创可贴,也不顾赵明明的婉拒,自顾自贴在她的额头。贴好了,还轻轻地抚了抚,才说:“好啦。”

赵明明见陈峰这般自在,自己也不好怎么样,只是硬着头皮道着谢:“谢谢。”

陈峰听她这样说,才低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仿佛平静无波,却又似乎含着千言万语,让人不能直视。

“你关心老板,给城北送药。我关心下属,给你买创可贴。咱们公司文化还真是建设得不错,老板员工关系一片和谐。”

赵明明拿不准他话里的意思,只好也跟着说:“是啊,是啊,咱们泰悦的企业文化一向让人称道。”

陈峰听了赵明明的话,没再说什么,只是抬眼又看住她,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一般。就在赵明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之际,却又将眼光移开了,人却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才说:“你准备一下,明天跟城北去见何建辉。”

第二天,赵明明和江城北在公司楼前会合,司机早已经等在了一旁。江城北和赵明明都没有说什么,两个直接就上了车。待车开了,江城北才扭头对赵明明笑了一下,问:“昨天睡得不好吗?还是因为压力太大?”

赵明明想着要去见的那个人,又想到现在自己所处的境地,心里百转千回,轮转不定。听江城北这样一问,人不觉怔住了。江城北并没多想,以为她只是紧张,便又说道:“你黑眼圈很重。”

赵明明听他这么说,摸了摸眼角,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昨天她几乎整晚未睡,何建辉的真人,她只见过一次,还是因为庄馨的安排。可是因为她不满母亲与他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见面的过程并不愉快。报纸上倒是见过多次,赵明明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虽然并不喜欢何建辉,可是关于他的新闻却一直都特别留意。

“你不用担心,有什么问题,何建辉会直接跟我谈,你一会儿在旁边看着就可以了,就当是学习。还有谢谢你的感冒药,真的很有效,我今天已经好了。”

赵明明知道江城北是在让她放轻松,心里一暖,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来,说:“谢谢。”

车子开得很快,江城北和赵明明很快就到了与何建辉约定的地方。是一栋青砖青瓦的老宅,沿着墙角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布满了整个墙面,盛大而肆意。看仔细了,才发现原来只是最平常不过的爬墙虎。

随着服务员走进去,才发现是个老宅子改的茶馆。茶馆里面人很少,隐隐听得到古琴声,清越婉转,犹如泉水叮咚,时远时近,应是有人在现场弹奏的。抄手长廊两旁是一间一间的茶室,四下里都是茶香,沁人心脾。院子里种着几株石榴,正当花期,枝头的花儿怒放,艳丽得像簇在枝头一篷一篷的燃烧到极处的火苗。映着绿油油的枝丫,美得娇艳欲滴。

不知道走了多久,服务员领着他们终于在一处茶室门口停了下来。训练有素的服务员敲了敲门带了江城北和赵明明进去,向何建辉示了示意便离开了。

何建辉见江城北进来,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对面的位置,说:“城北,你来得正是好时候,我这里刚烹了好茶。”

江城北也不推辞,在何建辉对面坐下,说:“这老话果然说得没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我可要好好向您讨杯好茶喝。”

何建辉一笑,还没说话抬头便看见了坐在江城北旁边的赵明明。禁不住一怔,叫道:“明明。”一边唤着一边又诧异地看了看江城北。

江城北被何建辉这一声“明明”也是唤得一愣,扭头看了看赵明明,又看了看何建辉,才问:“何先生,您认识我的员工?”

何建辉到底是老到,很快恢复了原本的神情,哈哈笑了一声,说:“对明明,我可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说着,又看着赵明明,问,“是吧,明明?”

可是赵明明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正煮着水的火炉,那水正是煮到沸处,不住地汩汩冒着热气,让这茶香四溢的空气里都含着一股氤氲之气。

“何先生,您要是不介意的话,今天我就借您的花,献您这个佛,泡杯茶请您指点一下?”江城北说着,也不待何建辉开口,便伸手拿起面前的茶具泡起茶来。

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照进来,映得整间屋子都是一片金灿灿的。整个茶室十分安静,静得仿佛可以听见屋外微风轻轻拂过的声音。江城北的动作十分娴熟,提壶翻杯,自有一股风采,仿若浊世的翩翩公子。

不一会儿,他便将冲好的茶放到何建辉的面前,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何建辉并不推辞,端起来,放在鼻端轻嗅了一下,才慢慢放进嘴里。他喝得很慢,似乎在细细品味。好一会儿,他才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着江城北,说:“果然是好茶,清香甘爽。只是火候稍欠,若再耐心泡上几分钟,回香一定更好。不过你们年轻人嘛,一时心急心盛是难免的。不过……”

何建辉说着,顿了一下,看住江城北,才说:“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们年轻人也要记在心里。”

江城北听了他的话,微笑着点了点头,说:“谢谢您的指点,我一定记在心里。”

何建辉也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赵明明,又对着江城北,问道:“我可不可以和赵明明单独说几句话?”

江城北完全没料到何建辉会有这样的要求,整个人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对何建辉说:“看来,我的员工在您心里比我有分量。”说着,又看了一眼赵明明,才从茶室里退了出来。

一时之间,偌大的茶室里只剩下了何建辉和赵明明两个人,越发显出这屋子的寂静来。赵明明见何建辉不说话,便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何建辉抬首看着赵明明冷漠的面孔,轻轻叹了口气,才说:“你妈妈很记挂你,你有空的话,应该常常跟她见个面。”

“这样的话,应该是我妈妈跟我说。你有什么立场来要求我呢?”

何建辉听赵明明这样一说,并不计较。想了想,便又问:“你是江城北的员工,参与泰悦收购东方实业了吗?如果可以,能不能换一份工作?”

可是何建辉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明明打断了:“我为什么要换工作,泰悦是很好的公司,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要走了,老板在等我。”赵明明说着,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留下何建辉一个人在茶室里。

江城北站在外面的院子里抽烟,见赵明明出来了,才对她挥了挥手。赵明明走过去,看了一眼江城北,说:“走吧。”

江城北看了看她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赵明明,Are you ok?”

赵明明听江城北这么一问,突然间只觉得心中似有无尽的委屈,满心的凄楚,直直涌到心底,眼眶也不禁发起热来。可是对着江城北,也只是强忍着摇了摇头,算是回答。

“既然没事,你为什么看起来像要哭的样子?”

赵明明听到江城北这句话,噙在眼底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母亲的事情产生的羞愧,泪水越涌越多,怎么拭也拭不完。好一会儿,她才伸手胡乱擦了一把,看着江城北,说:“对不起。”说着又问,“你怎么不问我,何建辉为什么认识我?”

江城北听了赵明明的话,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赵明明。赵明明看了他一眼,才说:“我的妈妈叫庄馨。这下你知道何建辉为什么认识我了吧。”

江城北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状况,突然之间,整个也是又惊又怔。但很快的,他便恢复了平常神色,将手按在赵明明的肩头,说:“你不用难过,这不是你的错。”

“我跟何建辉没有半点关系,我也很少跟我妈妈联系。我从来没有花过何建辉的钱,我并不知道他手上握有东方实业的股票,直到你和陈峰讨论收购东方实业的时候,我才知道的。我是想告诉你和陈峰的,但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怕你们会介意,会不让我参与这个项目,会瞧不起我。”

赵明明的眼里都是哀伤,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江城北,惊惧不定,又那样的瘦,站在阳光下,越发显出一身的单薄来,让江城北心里不禁生出一阵怜意,说:“我明白,否则当初你也不会这么狼狈,那样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向我讨一份工作。”

赵明明听江城北突然提到以前的事,本来苍白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仿佛那院子正开得烧起来的石榴花一下子飞到了她的颊上一般。可是慌乱的心却是镇定了下来,抬头看向江城北,说:“我只想好好工作,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能力影响到什么。”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你认识何健辉是意外,不代表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江城北边说边微笑地看着赵明明。他的眉目磊落,眼神澄澈温暖,仿佛带着一种力量,让赵明明纷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让她心中原本的焦虑不安也消失不见了。

江城北和赵明明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正要上车离开,不料却听到有人唤:“江城北。”随着声音缓缓走过来的是一个年轻艳丽的女子,在江城北的面前驻足停下,倚身靠在一旁的汽车门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说不出的妩媚,略抬了抬头,看向江城北,问,“我想去新光天地,可不可以坐你的车?”她有一张极明媚的脸,朱唇榴齿,及腰的长发仿如波浪一般披散在肩头,眼角之间都是风情。

江城北微笑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将车门打开,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我很荣幸有美女愿意坐我的车,但请不要介意我同路送我的员工回公司。”

“我是何建辉的独生女儿何淼,不习惯和陌生人同车,你能给我优待吗?”何淼说着看也不看赵明明一眼,只是望向江城北,眼睛都是打量与试探。

江城北没想到她会是何建辉的女儿,心里虽然一怔,面上却丝毫看不出什么,仍只是原先微笑的样子,看着何淼,说:“这么美丽的小姐,不论是不是何先生的女儿,都能从我这里享受优待。只是这里不好叫车,我得送员工回公司。不过怠慢了美女,还请给我个机会请吃饭致歉。”

他一席话说得何淼笑起来,说:“OK,看你会说话,不跟你计较。”说着,便上了江城北的车。

赵明明站在那里,看着突然出现的何淼,本来刚刚平定下来的心一下子又变得思潮翻滚起来。看着她和江城北站在那里,笑语晏晏,心中更是觉得说不出的无尽悲辛。这样的情形,想走又不能走,只能随着江城北和何淼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何淼还一直跟江城北说着什么,说到高兴处,不时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在车厢小小的空间里回荡,撞击在赵明明的心上。她扭头向窗外看去,眼中泪珠滚来滚去,几欲夺眶而出。模糊的泪光中,只见路旁的景物像一帧帧的电影画面,飞快地消逝在身后。

赵明明在车上坐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车子终于驶入到了新光天地的门口。何淼坐在江城北的旁边,扭过头来看住他,问:“江城北,你真的确定不陪我吗?”

江城北清俊的脸上都是笑意,眉宇间却是一片淡定自如,说:“抱歉,我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但是我定了明晚六点的晚餐,希望何小姐肯赏脸。”

何淼的目光在江城北的脸上转了一圈,慢慢露出一个笑来,伸手轻快地抚过江城北的脸颊,说:“好吧,我喜欢工作努力的男人。”她抚过江城北面庞的动作欢快自如,不仅不让人觉得轻薄,反而让人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俏皮。

待看着何淼离开了,江城北才转过头来,让司机下了车,自己坐到驾驶位,对赵明明说:“好了,现在没有其他人了,你想哭就哭吧。”

没想到赵明明却只是摇了摇头,用力呼了口气,说:“我不哭,这些年已经哭得够了,还不如省下这份力气干点别的事情。”她的语气里有一种悲凉的仓皇,又似乎含着万般的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让一旁的江城北也禁不住心生怜悯,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是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好一会儿,江城北才说:“赵明明,人生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明明不是你的错,却偏偏要你去承担这错误的后果。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别人再也无法伤害你,然后再把别人给我们的伤害一点一点地还回去。”

江城北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神色虽一如平常,可是整个人却仿佛凝聚了一种冷冷的气势。他的眼睛看向前方,像是停留在了看不见的某处一样。

第二天晚上,江城北带着何淼来到预先订好的餐厅,还未走进去,立在门口的服务员早已迎了过来,领着他们走了进去。何淼随着服务员进了餐厅,才发现偌大的厅堂里除了寥寥几名服务员外居然没有一个其他用餐的客人。她有些惊讶地扭过头来看住江城北,用眼神询问着他怎么回事。

“何小姐不喜欢同陌生人在一起,当然要清清净净地吃完这顿晚饭。”江城北说着,又看住何淼问道,“你喜欢坐哪里?”

这般情形,纵然何淼见惯了场面,可是看着站在自己对面这般玉树临风的江城北,心中还是忍不住地生出欢喜。

这是北京城里最高的餐厅,可以俯瞰整个京城的夜色,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各式建筑的流光溢彩,像透亮的水晶上镶嵌着各色的宝石,又好似琼楼玉宇,晶光四射。楼下宽阔的马路上都是来来往往仿佛看不见尽头的车流,车灯亮起,像一串串流动的宝石。整个城市沐浴在璀璨的夜色中,浩然铺陈得繁花似锦。

江城北替何淼轻轻拉开座椅,待她坐下去,自己才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说:“因为有一些食材要提前从外地运过来,所以我便做主定了菜,希望你会喜欢。”

从何淼坐着的地方抬首可以看到星空下金碧辉煌的故宫,金色的琉璃屋顶在灯光下发出幽冷的光芒。不同于白天的喧嚣,夜幕下的紫禁城有一种苍劲的气息。何淼的眼睛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看着窗外极致奢华的皇城灯火,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将目光看向江城北,仿佛探询,一双眼睛似乎要看进他的心底。好一会儿,才说:“江城北,我得到你这样的优待,是因为我自己,还是因为我爸爸。”

江城北并不说话,看着何淼只是微笑。他的脸背向身后华光灿烂的夜色,无数细碎的光点在他的发际肩头跳跃。

“何小姐,我是因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选择相信我是因为什么。”

何淼听他这样说,想了一想,才缓缓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只要我高兴,那我觉得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什么。”她说着,便切起面前的牛排来,七分熟的牛排煎得恰到好处,牛肉嫩得几乎入口即化。

“你会追求我吗,江城北?”何淼突然放下手中的餐具抬头看住江城北问道,她面上带着不经意的微笑,可是一双美目却是炯炯地盯住江城北的脸。

“你期望我追求你吗?”江城北还是一副平常的样子,既没有窘迫,也没有慌乱,深沉的双目看着何淼亦是微笑。

餐厅里有悠扬的音乐响起,角落里的一个小乐队奏着曼妙动听的音乐。服务生调暗了厅堂的灯光,在江城北和何淼餐桌上点起了缥缈的烛光。江城北和何淼在晕黄闪烁的烛光里吃完了这顿晚餐。

江城北开着车送何淼回去。因为时间已经晚了,夜风凉爽,江城北便关了空调,开了车窗。道路顺畅,车子驶得很快,何淼耳畔都是呼呼的风声,晚风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将手伸出车窗挥舞起来。迎着风,空气中湿湿的气流从她的指缝中划过,轻轻软软的酥痒,让何淼忍不住笑起来。

到了她住的地方,江城北下车为她开了车门,看着她从车里面走出来站定了,才说:“晚安,再见。”

江城北说完正要离去,却被何淼攥住胸前的衣襟,不肯让他离开。她攥着他,并不说话,只是抬首望着他,幽暗的灯光下眼神迷离。过了好一会儿,见江城北只是微笑,她才贴上江城北的脸颊轻轻吻过,说:“谢谢今晚你美妙的晚餐。”说着,才松开了江城北的衣襟,笑着转身离去了。

江城北和何淼吃完晚餐的第二天上午,江城北正在办公室和陈峰、赵明明讨论此次收购的资金状况,何淼却突然闯了进来,说:“我跟你的秘书说我是你的女朋友,让她不要通知你,我自己就进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没等江城北回答,何淼便向江城北走近了,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他道:“你昨天忘记了。”她的动作亲热自如,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办公室里的赵明明和陈峰,仿佛真的是江城北的女朋友一般。

江城北微笑地接过那小小的打火机,说了声“谢谢”。又对陈峰和赵明明说:“你们两个人先出去吧,会一会儿再接着开。”

陈峰看了一眼何淼,和赵明明一起从江城北办公室走了出来,边走还边禁不住说:“这是何建辉的女儿何淼吧,看她的样子倒是真的想做城北的女朋友。”

“那江总会跟她谈恋爱吗?”

“谁知道呢?不过城北要真跟她谈恋爱也没有什么不好啊。何淼不仅能在事业上帮城北一把,还长得这么漂亮,两个人怎么看都很般配啊,你觉得呢?”

陈峰说着,见赵明明没有回应,才扭头来看了她一眼。见她整个人像是出着神,才问:“赵明明,你怎么啦?”

赵明明听陈峰这样问,似乎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便快步离开了,留下陈峰一个人站在那里诧异地看着她。

赵明明没有回工位,而是来到公司大厦楼顶的露台。夏天的日头炙烤着脚下的地面,火一样的温度,只站了几分钟,赵明明便冒起了汗。她不禁想起上次来这里,还是跟江城北一起呢,那时还刮着呼啸的北风,而现在却已经是三九炎夏了。

她心里还想着陈峰说江城北和何淼的那些话。是啊,江城北的女朋友就应该是像何淼那样的女孩子,美丽,骄傲,还有着何建辉那样的父亲。陈小春的歌里不是早就唱过吗,王子和公主才是一国的。而她赵明明,对于江城北来说,是无足轻重的。如果她因为江城北给过她一份工作,给了她机会让她参与核心工作,见识商场起落,知道她是庄馨女儿后,给予过真诚的安慰,而以为江城北会对她与别人不同,就是她自己太不知天高地厚或者说太天真了。这些只是说明了江城北的和善和身为他那个阶层的人的教养。

赵明明想到何淼明媚的脸,波浪般的长发,心中越发羞愧起来。像她这样平凡的人,凭什么得到江城北的青睐呢。赵明明内心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要看清事实,不要再去犯这样的糊涂劲儿,可是心中的爱意却是抑制不住地疯长,也许就是因为这份不可言说的隐秘,才会这样的不可剪除,仿佛只需点点星火,便可燎原。

这样的内心焦灼争斗中,赵明明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无尽的失落感像涨潮时分呼啸而来的海水,将她瞬间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明明终于从楼顶回到公司,没想到会在电梯口遇到何淼,两个人都是一怔。但很快地,何淼轻慢而厌恶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那样的目光,好似薄薄的刀片,每一眼都带着不屑,鄙视还有隐藏着的恨意,落在赵明明的身上,让她刹那便泛起了不见血肉的疼痛。

“你是庄馨的女儿?”何淼像是询问又像是肯定,不等赵明明说话,便继续说,“果然是家传的好本事,你妈妈能傍上我爸爸。你呢,也不差,混到了城北的身边。不过呢,人要懂得知足,适可而止。否则偷鸡不成蚀把米,吃不完兜着走,就活该了。”

赵明明心里一阵绞痛,看着何淼居高临下的眼神,满心的悲恸却反而化成了莫名的勇气,对着何淼,说:“我是庄馨的女儿,你爸爸和我妈妈的事情你应该回去问问你爸爸。比我妈妈年轻貌美的女人多得是,像你爸爸这样的人,我妈妈未必有本事缠得住你爸爸,说到底还不知道是谁缠住了谁。至于江总为什么会选择我做他的核心项目成员,你也应该去问他。你是大小姐,仗着父亲找人邀宠,随便就冒充别人的女朋友已经是失了分寸,现在还这样挡住我口出恶言,更是有失你的身份了。既然你觉得你是何家大小姐了不起,那你就做出点大小姐的样子来吧。”

赵明明说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何淼寸步不让,倒是何淼,被赵明明一顿反击,气得脸都白了,可是搜肠刮肚,竟然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话来,最后,也只能说了句“你……”便气冲冲地走了。

何淼一走,赵明明整个人也从紧绷的状态放松了下来,可是垂在两侧的双手还牢牢地攥成拳头不肯松开,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又气又急。这时,一旁却突然响起清脆的掌声,扭过头去,才发现江城北赞赏地看着她,说:“赵明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刚刚做得很好。”

赵明明一见江城北,整个人一怔,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眼睛看着他又惊又惧,张着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用解释什么,你做得很好。没有道理,别人打我们的左脸,我们还免费奉上自己的右脸供人践踏。”江城北眼中带着一点赞赏的笑意,黝黑的瞳仁里清晰地映着赵明明的影子。

听了江城北的话,赵明明心里只是蓦然一酸,人生五味齐齐涌上心头,泪珠滚上眼底,她只是强忍着不让这眼泪落下来。江城北说完话,已经走开了,赵明明只看得见那俊朗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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