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替我难过,其实我也知道我很笨,可是人生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徒劳无功的,我并不敢奢求结局圆满,我只是想对得起我自己。
那天,赵明明和陈峰外出,在公司大厦一层的大堂迎面撞上刚从外面回来的江城北的秘书苏倩。见她手里拿着个包装精致、扎着缎带的漂亮礼盒,陈峰便忍不住打趣,说:“苏倩,上班时间出去约会,还这么高调,手里拿着礼物就回来了,小心城北找你找不着扣你奖金。”
苏倩听陈峰这样说,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陈总,这次您可是猜错了。这个东西我可是为江总当的差。”说着还将那礼盒在陈峰面前亮了亮,才接着说,“谁要是对我这么大手笔,卡地亚限量版,就是翘班约会让老板扣薪水,我也认了。”因为想着江城北的差事,苏倩也没敢多耽搁,和陈峰说了再见便匆匆上电梯回办公室了。
赵明明上了陈峰的车,一路上心里都想着苏倩的话和她手里那只精巧的礼盒,侧头看了看陈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说,那个礼盒江总是要送给何小姐的吗?”
陈峰听赵明明这么问,扭头看了她一眼,才说:“是吧,谁知道呢。”
“江总真的是在和何小姐谈恋爱吗?他们会结婚吗?”
“赵明明,这是老板的私人问题,不是我们员工应该关心的范畴。”
赵明明听了陈峰的话,心里涌上一阵尴尬,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失落与忧伤,像涨潮时呼啸而来的潮汐,说不出的无尽失落瞬间将赵明明包裹了。
“其实城北跟何小姐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很般配啊。”
赵明明听了陈峰的话,心里也不禁想着,是啊,江城北和何淼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很般配的啊,郎才女貌,站在一起任谁看了都只觉得光芒四射,书上说的佳偶天成大抵就是如此吧。
“城北终归是要结婚的,何小姐的家世相貌都是上选,有什么不好呢?这次的收购,表面上,虽然是城北占上风,可是前期我们收购股票时占用的现金太多,公司目前的项目都是长期项目,短期收益有限,现金流目前已经于趋于紧张的势态。后期的收购还需要大量持续的投入,如果得不到何家的支持,对于公司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那江总爱何小姐吗?”
陈峰听赵明明这样问,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沉寂了,才说:“爱情对有的人来说是奢侈的,要得到就会有失去。你说,在公司生死存亡的关口,爱情算得了什么呢?”
赵明明不再说话,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路旁都是一家家的商铺,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不知道要去向何方。窗外喧嚣的声音传进车里已经变得小小的了,仿佛已经隔得很远。
陈峰扭头看了看赵明明,只见她看着窗外,面上都是落寞的神色,心中禁不住生出几分不忍,说:“对城北那样的人来说,爱情是奢侈的。可是,赵明明,对你来说,爱情并不是奢侈的。你不需要有这么多的顾忌,也不需要有那么多的衡量,想爱就爱。”
赵明明听了陈峰的话,心中更是百转千折,无限凄清,满腹的话只是说不出来。可是对着陈峰,也只得强忍着难过笑了笑。
“城北有今天的成绩很不容易,他一个人白手起家,吃过什么样的苦头,经历过什么样的艰辛,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赵明明听了陈峰的话一惊,诧异地问道:“不是传闻说江总的创业之路是平坦的吗,大学时期就赚得了第一桶金,接着开创自己的公司,一路顺风顺水的吗?”
陈峰听了赵明明的话,笑了一下,才说:“他现在成功了,自然会有人把他的故事说成传奇的励志故事。可是这个世界,谁的成功是容易的,又有谁一路走来都是康庄大道。我和城北是大学同学,几年的大学生活,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总在不停地学习、打工、做自己的项目积累财富。没有生活,没有娱乐,甚至没有睡眠。我有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他的内心到底得有一个多么强大的信念,才能支撑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刚做公司的时候,在外面应酬,酒桌子上面没有深浅。当时公司的境况不比现在,谁都不敢推脱,生怕不小心就得罪了谁。大杯大杯的洋酒、啤酒、白酒,不分青红皂白,递到嘴边都得干。有几次胃出了血,从医院输完液出来,照样回公司加班到天亮。
“他今天拥有的每一点成就都是他用血汗拼回来的,所以,不论他怎么捍卫都是应该的。”
赵明明听了陈峰的话,只觉得百味杂陈,仿佛不胜唏嘘,她并不知道江城北还有过这样的过往。今天的他,气宇轩昂,仿佛所有的成就与生俱来,让人仰视。
“你是怎么跟江总在一起的?”
听赵明明这么问,陈峰先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说:“很小的一件事情,那会我跟老师赌气,说下狠话,要用比老师教的更好的方法写一个程序实现结果。冥思苦想了好几天也没有头绪,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又到了。这时,城北来找我,说告诉我方法,还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一起创业。
“当时虽然年轻气盛,像个刺头,但对于比我强的人,也是真服气。我觉得城北比老师靠谱,就跟着他混了。”
陈峰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似乎还想着当初那些年的故事,有一种对年轻时的感慨,也有一种隐秘的小小得意。
“赵明明,这周我们一起去看《哈利·波特》的大结局怎么样?这部电影放第一部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吧。”
陈峰说着,也不等赵明明回答,便又接着说道:“周五晚上OK吗?我们可以先去吃饭,然后再去看电影。”
赵明明听着陈峰的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一句话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我是一个做事情讲效率的人。你知道的,我工作繁忙,记事簿上的事件安排,时间以分钟计算。当然,如果你希望我送你花呀这些什么的,也是没问题的。”
陈峰一席话说得赵明明噎在那里,一张莹白如玉的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心里又慌又乱,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陈峰说到做到,第二天上班真的就让鲜花公司的人送来了大束的百合,赤色的花儿包在淡白色的包装纸里,扎着绿色的缎带。花束里的花有的已经全开了,有的还只是要开未开的花骨朵,不同于普通的百合花,是一种艳艳的红,发出馥郁的芳香,整个办公室里都是芬芳的味道。
同事们纷纷过来打趣。正好来赵明明的楼层办事的乔娜看到了,走过来,抚了抚那花儿,说:“赵明明,这可不是一般的百合花。专业的叫法叫做艳红鹿子百合,号称东南亚最美丽的百合花。咱们这没有,得从台湾空运过来,送花的人可真够有心的呀。”
大家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玩笑,没想到江城北找陈峰有事,正巧经过这里,也走了过来,看了看赵明明工位上的花,笑着说道:“好漂亮的花。”
看着江城北,赵明**里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一种惧意,仿佛是怕他误会一般,也没顾得多想,脱口就说:“不知道是谁开的玩笑。”
江城北却并没有在意,仍只是笑着,说:“不用不好意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着便向陈峰的办公室走去了。
赵明明看着他这样淡然的态度,心中只觉得被一种沉甸甸的失落感包围了。那天晚上,赵明明加班加到很晚,直到整理完了资金表才准备离开,见江城北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便忍不住走了过去。
他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从外面看进去可以看到江城北没有在办公桌前。赵明明没有看到江城北,禁不住推了推门,才发现江城北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躺在沙发上,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衣,一只腿搁在沙发上,一只腿还撑在地上,显然是累极了才睡着的。
办公室里非常安静,连中央空调细微的嗡嗡声都听得十分清楚,凌晨的时分,气温已经有些凉了。赵明明想了想,把空调的温度稍稍调高了一些,又将江城北办公桌上一件他的外套拿过来,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跟前,轻轻地将外套盖在他的身上。可是一抬首,目光却在江城北的脸上停住了。
办公室白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照着他微皱的眉心,浅浅的“川”字形。赵明明这才惊觉,认识江城北这么久以来,见过他的雷厉风行,杀伐决断,漫不经心,淡定从容,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真的高兴过。原来,他连睡着时,眉头都是紧皱着的。
赵明**里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勇气,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落在他紧皱着的眉尖上,仿佛想要抹平他落在眉尖的阴郁。
大概是感应到什么,江城北突然惊醒,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赵明明,人还带着几分恍惚,又扭头看了看,似乎才确认是在办公室,便问:“赵明明,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赵明明像个偷糖吃被逮到的孩子,只觉得双颊似火烧一般,一颗心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怦怦作响,又急又快。看着江城北,急急地说:“我下班,经过你的办公室,门没关,见你在沙发上睡着了。太晚了,有点凉,怕你又感冒,就顺手用你的外套给你搭上。”
听赵明明这样说,江城北才“哦”了一声,看了看窗外一片夜色,说:“很晚了吗?”
赵明明听他这样说便点了点头。
“我本来在沙发上看点资料,没想到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说着,又抬腕看了看表,对赵明明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赵明明却没有回答,却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勇气,说:“你还没吃饭吧,这会饭店都关门了,我知道有一家二十四小时送外卖的快餐店,我打电话帮你订餐吧,熬夜又不吃饭,对身体最不好了。”
江城北抬头看了看她,见她眼中都是关切,心中一暖,便点了点头,说:“好。”
赵明明见他同意了,心里一高兴,兴高采烈地便打起了电话,只听见她对着电话十分耐心地一样一样说着:“对,要菠菜瘦肉粥和花生红枣粥,不要桂圆糯米粥,这个晚上吃上火。还要一份红豆乌骨鸡汤,一定要炖得热热的。”
她一样一样细细地耐心交代着这些琐碎的事项,仿佛是在做着什么最重要的事情一般。灯光下,越发显得一张脸莹白如玉,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待她挂了电话,江城北笑了起来,说:“随便吃口东西,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话不能这样说,吃饭都这么将就,那这么拼命工作的意义是什么?”
江城北听她这样说,愣了一下,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看向某处看不见的地方,好一会儿才说:“有时候,拼命工作,追求成功只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只是为了争一口堂堂正正做人的骨气。”
赵明明听着江城北的话,抬头看着他。他站在那里,内敛而沉静,可是身上却蕴藏着一种必达顶峰的气势,似乎谁也不可以阻挡。可是他的眉目间却分明又隐约藏着深沉的忧郁,孤独而茕然。赵明明觉得,这两股力量交织在一起,仿佛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肩头,让人心疼。
外卖来得很及时,赵明明很快便取回来了。回江城北办公室的时候,手里不光拿着外卖,还拿着一盒什么别的东西,她把外卖放下后,将那盒东西递给江城北,说:“我工位上除了备着常用药外,还备着茶。这是八宝茶,最适合长期熬夜的人喝了。”说着,便放到江城北的办公桌上,放下了,还是觉得不放心,又说,“你要是觉得麻烦,可以让苏倩泡给你喝,只要别忘了就成。”
“谢谢你,赵明明。你知道吗?”江城北这么说,看向赵明明,眼中带着一种温柔的暖意,说,“有很多人,为我做过很多事情,细致妥帖,面面俱到,好得挑不出错来。可是这些人,要不都跟我连着利益,要不就是有求于我。像你这样,什么也不图的,除了我妈,你还真是第一个。”
赵明明听她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玩笑般地说:“也许我是讨好老板,为了升职加薪呢。”
江城北听她这样说,也笑了起来,看着她问:“那你想要哪个职位,加多少薪水?”
赵明明见他这样,禁不住真的窘了起来。可是江城北的目光仿佛无所不在,不论她怎么样躲避,似乎都被他的眼神覆盖。她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种悲凉。其实如果可以,她还想为江城北做更多的事情,想为他分担忧愁,想为他的吃穿住行而烦恼,想为他抹平眉间的忧愁。
可是她并没有这个资格,能够分享王子人生的必然只是美丽、高贵的公主。而对于赵明明,江城北注定是她此生无法跨越的山长水阔。
赵明明极力地压抑着自己内心的难过与失落,努力地做出微笑的样子。以前她只知道用心地去爱一个人是十分辛苦的事情。现在,赵明明才明白,原来拼命地让自己不要去爱一个人,才是真正的辛苦。
江城北坐在那里吃粥,大概是因为烫,他只是扶着塑料方便盒的边沿,花生红枣粥,红红白白,煞是好看。江城北盛了一勺子,吹了吹才放进嘴里,那样的专注,像是品着极好的美味。明亮的灯光照出他的影子,那挺拔的身影印在办公室雪白的墙壁上,也深深地印在了赵明明的心上。
“白天的花是陈峰送的吧?”江城北突然不经意地问道。
赵明明怔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说是。
“他跟我说过他要追求你。陈峰是很好的人,有担当,有责任,最难得的是情深义重。有的时候,人很容易会被一种叫**情的东西蒙蔽,你以为那就是你要的幸福,可是,结果却往往只会带给你彻底的失望。所以说如果要找伴侣,陈峰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好好考虑。”
江城北还在埋头吃粥,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看赵明明。因为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灯下他脸上浓浓的阴影。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停滞了,带着一种涩涩的味道。赵明明尽量做出一副自然的样子,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百转千回,好似有一种隐隐的钝痛,极力强忍着的眼泪在眼底滚动,泫然欲泣。最后,这么拼命的忍耐也终于变成了徒劳,豆大的眼泪掉下来,落在赵明明的手背上,热热的。
周五的时候,赵明明和陈峰看完了《哈利·波特》的最后一集。
十年的时间,终于等来了哈利与伏地魔的生死决斗,不论是演戏的人还是看戏的人都从小小少年变成了青春风华。赵明明记得小时候的爱玛·沃特森,有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手里的魔法书比她的人还要高大。可是好像不过只是转瞬,却已经交起了男朋友。
电影结束时,突然亮起的灯光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巨大的银幕上徐徐滚动着无数的人名,深沉婉转的音乐还响彻在放映厅的四周。来看电影的人多,赵明明和陈峰随着人流往前走,四周都是粉丝们的感怀,声音高高低低,情绪起起伏伏。
赵明明被后面的人流推搡了一下,一个没站稳差点就要摔倒,还好陈峰眼疾手快一把搀住她,她才没有摔倒。赵明明站定了,看着陈峰说了声“谢谢”,便要将自己的双臂从陈峰的手中抽离出来。陈峰亦没有坚持,轻轻松开了赵明明的臂膀,只是松开的右手却牢牢握住了赵明明的左手。
拥挤的人群中,她没有退路,只能被陈峰牵着手拖着向前走。赵明明跟在他的身后,只觉得他的手像火炭一样,烫得她浑身不自在,被握在陈峰掌中的整只手仿佛都是僵硬的,冒出细密的汗意。
终于从电影院里面走了出来,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呼啸而过,各式灯光将原本黑漆漆的暗夜照得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耳畔响起各种声音,汽车驶过的声音,人群里说话的声音,路旁门店促销的音乐声,汇成一片。赵明明的心里像是一团乱麻,一时之间,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想,用力将自己的手从陈峰的掌心中抽离出来。
陈峰怔了一下才站定,回头看了看赵明明,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不喜欢我送你的花?”
赵明明的心里本来是又慌又乱的,可是听陈峰这么一问,反而慢慢地镇定了下来,说:“对不起。”
陈峰听了她的话,却只是笑了笑,看向面前无边的车流,说:“没关系,我本来就是勉力而为。知道你并不心仪于我,可是如果不试一试又不肯死心。”说着,他顿了一下,目光看向夜色,眼中还是露出了一点点萧索之意,好一会儿,才接着说,“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真的要面对,还是要比想象的难过。”
赵明明听陈峰这样说,心里只觉得百感交集,又似乎觉得无限歉疚。进出影院的人来来往往,快速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不时有流动的灯光落在他们的身上,但只是倏忽,那光又落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末了,她看了看陈峰,还只是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陈峰却只是摇了摇头,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感情这种事本来就得你情我愿,你不必觉得抱歉。像我这样的**倜傥,又不是没有钱,虽然在你这里失了意,但也不愁没人爱。”
见陈峰这样的磊落,赵明明禁不住笑了起来,本来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看着他,心里更是生出了几分敬意。
陈峰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笑意,便故意沉了脸,说:“赵明明,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上司。你这样不留情面,我若要治你,多的是办法。”
听了他的话,赵明明脸上的笑意却是更加深了,说:“如果能让你出气,有什么方法你只管用,千万别客气。”
陈峰听了她的话,目光终于落到她的脸上。暗淡的光线中,仍能清楚地看见赵明明莹白的脸,眼神澄澈宁静,脸上笑意盈盈。不知道为什么,陈峰突然地叹了口气,仿佛满腹的话语,只是说不出来,千言万语,都化成了这一声薄薄的叹息。
“陈峰,你不用替我难过。其实我也知道我很笨,可是人生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徒劳无功的,我并不敢奢求结局圆满,我只是想对得起我自己。”
陈峰听了赵明明的话,点了点头,说:“我明白。”看着赵明明,忍不住伸手去抚了抚她的头。他的动作很用力,拨乱了赵明明的头发,一缕缕的发丝从他的指尖流过,好似带着无尽的感慨。
周振南快步走在医院的长廊上,医生和护士似乎都认识他,见到他都微笑地说着:“周先生好。”他亦笑着对经过的医生护士点头致意,可是脚下的步子却是一点也没有慢下来。因为是私立医院,人很少,又是晚上,更是安静。
他走到尽头的VIP病房门口,推门进去。本来坐在沙发上的小护士见他进来连忙站了起来,说:“周先生。”
周振南向病房里间看了一眼,伸手止住了小护士的话,轻声问道:“睡着了?”
护士点了点头,低声回答道:“吃完了药,刚睡下。”
周振南听了护士的话,点了点头。放轻了脚步向里间走进去,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病床上的病人似乎睡着了,并没有察觉周振南的到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是亮着一盏床头灯,晕黄的灯光像是流沙一样覆盖在病床上,有一种细细的金黄色。周振南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睡在那里,头上已经稀薄的头发基本上全都白了,只有少许发丝还残留着一点黑色。因为一直在病中,瘦得脸颊几乎凹了进去,脸上的皱纹也显得越发深了起来。不过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年轻时的俊朗,周振南长得十分像他。周振南坐了不知道多久,见父亲睡得很安详,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地替父亲掖了掖被角,整理好了,刚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父亲唤:“振南。”
周振南便停了脚步,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父亲,说:“爸,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不是,是我自己醒了。”周钊平说着便要坐起来。
周振南连忙走过去撑住了父亲帮他坐好,又调整好了床位。外面的小护士见周钊平醒了,端了茶就要送进来,却被周振南接过了,对她说:“我来吧。”
周振南照顾父亲喝完了茶,才又在床前坐了下来,说:“我看您气色好多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周钊平听了,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不用宽慰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再说我这把年纪了,生老病死平常事。”
“爸……”周振南听父亲这样说,长长地唤了一声,声息里都是埋怨,不禁露出了几分小儿之态,让周钊平忍不住笑了起来。
“公司怎么样?”
“我说爸,您能不能好好养您的病,公司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您这到底是不放心公司还是不放心我呢?”
“你新拍的那块地皮你打算怎么处理?”
“因为前期拍这块地皮占用了很多资金,现在公司最重要的是要应付泰悦的收购,不可能再拿出这么多资金投入开发。现在大家都在关注我们东方实业的动向,这块地皮如何开发会显得特别微妙。我想了想,最好的办法便是和人联手进行开发,我们提供地皮,对方提供开发资金。虽然现在政策上是打压调控,可是长期看,政策肯定是要放开的。这块地皮的价值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只要我们肯,愿意合作的公司不在少数。”
周钊平听了周振南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问:“你考虑得这么周全,是不是合作方都已经想好了?”
周振南听父亲这样问,笑了一下,才说:“爹就是爹,什么都瞒不过您。是,合作方我想好了,我想邀请何建辉何伯父跟我们一起开发这块地皮。”
“只要他肯跟我们合作,这样一来,就算我们买不回他手上东方实业14%的股票,他也不会把这14%的股票卖给江城北。我们可以把地皮开发主导权和后期的运营权都交给他来管理,利润也主要归他,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只是……”周振南说到这,停了下来,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才接着说,“只是我们投在这块地皮上的钱可能要几年才能收得回来了,占用了公司这么大的资金,不但没创造利润,还给公司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爸爸,对不起。”
“振南,你不要自责了。做生意,有赚就有赔。”
“我这次这样冒失拍下这块地皮,并不是只想着赚和赔。是因为我想赢江城北,他也就是拿准了我这一点,才将这块地皮抬到这个价位的。说到底,还是我沉不住气。”
“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你提的计划很好,现在的情况,当然是先解燃眉之急要紧,你看需不需要我找何建辉聊一聊?”
“不用,您出面反而显得我们底气不足了。您是我们周家的镇家之宝,这种小事,哪能劳您亲自出马。”
周振南的一番话说得周钊平笑了起来。但只转瞬,一种说不出的无奈愁思便爬上了他的面庞,仿佛伤心,仿佛感叹,又仿佛懊悔,无数的情绪刹那间在他的脸上闪过。好一会儿,终于问:“城北这次……”可是话没有说完,便顿住了。
“是,这一次不论是周家欠他的,还是他恨周家的,都会分出个胜负。”
周钊平的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感想,淡淡的光线照着他脸上的皱纹像一道道的沟壑。因为没有开空调,便没有关窗户,外面的风吹得窗帘都翻飞起来。他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仿佛带着一点惆怅,又似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窗外是一片树林,没有灯,只能看到一片黑漆漆的枝丫。不时有风声传进来,更显出了这屋子的静谧。
周振南从父亲病房里出来,便去了负责治疗周钊平医生的办公室。那医生大概早知道周振南来了,所以见到周振南便直接说起了周钊平的病情。
“周老先生的病情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不是十分乐观。心脑细胞损伤和坏死的情况都有增加的趋势,并出现并发症状,有血栓和栓塞形成,同时周老先生还出现了脾脏变大的情况。”
周振南听得心里突突直跳,可面上仍十分镇定,看着那医生,问:“张大夫,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爸爸好转吗?”
张大夫的脸上露出几分为难来,看着周振南只说:“周老医生这个年纪如果手术治疗,风险很大,现在我们只能尽量通过药物控制,减轻老先生的痛苦。”张大夫上了一天的班,脸上都是疲倦,又无能为力,说完也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周振南。
等了好一会儿,周振南才握了握张大夫的手,说:“谢谢你,张大夫,我爸爸的病就麻烦你了。”
周振南从医院走出来,整个人也终于露出了难掩的疲惫之色。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这样的非常时期,不仅要全力应付江城北的收购,还必须要保证公司的各项业务正常运转,更要防着有人落井下石。有时候,刚能喘口气,却发现,一天就已经过完了。心里又惦念着生病的父亲,再忙也要隔两天就抽空来陪老人家说说话。周振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好多做一点事情。
晚风吹着他脸上的倦色,在这样没有人的夜色里,他终于可以露出自己的疲惫来了。医院建在一片幽静之处,整条街上也没有太高的建筑,只有一棵棵合臂才能抱住的大树,郁郁葱葱,枝丫相连。这个时候,路上只有周振南一个人,明亮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其实,周振南不是没有想过会有今天的局面,甚至他一度期待和盼望过这样一天的来临。可是,现实终归是要比想象惨烈。命运如此的安排,总是叫人说不出的无奈。
五彩的霞光铺陈在天际,色彩缤纷,灿烂却并不灼热。放眼望去,是没有尽头的湛蓝海面,浪花拍过,仿佛流动着的蓝色宝石滚着白色花边,一浪一浪地拍打过来。不时有海鸥飞过,轻浅地掠过水面,刚激起细小的波澜,就又快速地飞走了,只留下一声声鸣叫时的余音还响彻在海面。
望不到尽头的海平面仿佛与浩荡的天空连成一线,交汇在天地的尽头。江城北和何淼站在游艇的甲板上眺望着这海天一色,海风吹得两个人的衣衫都翻飞起来。江城北穿一件白色的T恤和沙滩裤,带着金色的太阳镜,双手握着船舷上的栏杆,夕阳的余晖仿佛在他的身上跳跃着一般,闪着金色的光芒。江城北这样的装扮,看起来要比平时年轻许多。
船舱里的厨房传来四溢的香气,穿着整洁制服的厨师正专心致志地煎着刚刚送过来的龙虾,随着铁板上的刺刺声,大个头的龙虾渐渐呈现出金黄的色泽。不过一会儿,色香味美的晚餐就已经在甲板上布置好了。厨师和服务生布置好了餐桌,便向江城北和何淼鞠了鞠躬,即刻乘快艇离开了。一时之间,这偌大的游艇上便只余了江城北和何淼。
江城北转过身对何淼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待何淼落座了,才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此时,五彩的霞光渐渐暗了下去,原本红彤彤的天际慢慢变成了丝绒一般的瓦蓝,缤纷的霞光绽放出最后的光芒,各种颜色交汇在一起,成就了最亮丽的美景。
“专程从北京飞过来,只为请我吃一顿饭,花这么大的心思,是为了什么?”何淼切着龙虾,问得好似毫不在意,可是一双眼睛却盯着江城北炯炯有神。
“我花心思请你吃饭,你不高兴吗?”江城北并不回答何淼的问题,只是笑着问道。他迎着何淼微笑中略带一点质询的眼神,并不回避。
何淼看着江城北,听了江城北的话,慢慢露出笑来,说:“高兴。”她说着,将自己面前切好的龙虾夹起一块放进江城北的嘴里,说,“你请的厨子手艺真不错,这龙虾很好吃。”
不一会儿,幽蓝的夜空便升起了满天的繁星,一颗颗散落在夜空的星星仿佛镶嵌在丝绒上的钻石,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星空下,看不清海水原本的颜色,点点星光映射在此时宁静的海面上,有粼粼的波光。
何淼看着这辽阔无垠的星空,海风拂过她的面庞。此时的大海宁静而祥和,只有阵阵的海浪声不时传过来。这样的情形,让身为何家大小姐的她也不禁生出一种恍惚来。何淼抬眼望过去,看到星光下站在船舷边上长身玉立的江城北,这样一个男人,纵然她是何淼,在他的面前,也会心折不已。
何淼走到他的身旁,倚着船舷的栏杆踮起脚向后面深深地仰过去。她的身体很柔软,弯下去的弧度越来越大。江城北只是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伸手拉住她说:“别闹了,危险。”
何淼就势握住江城北的双臂,借力靠近了他。两个人站得十分近,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何淼抬头看着江城北,如初见时那样,一只手抚过他的面庞,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娇媚。目光停在江城北的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今晚这么美,你这么精心安排,我以为你会向我求婚呢。”何淼说着顿了一下,又向江城北走近了些,将头靠在江城北的肩头,“如果你向我求婚,我会答应的。”
江城北站在那里,从一旁餐桌上的花束里取过一枝红色的玫瑰簪在何淼的发梢。动了动嘴唇似乎要说什么,可是抬头看着这夜色中无边的海面,看着闪动着的粼粼波光,心中不知道想了什么,嘴边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何淼抬头看着江城北眼中闪过的万千神色到最后都慢慢归为了平静,心里忍不住闪过一阵失望。可也不过是瞬间,她便轻轻抱住江城北的腰,说:“你是我想要的男人,你想要的东西,我会尽我的能力帮你达到的。而我希望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我最讨厌三心二意的男人。江城北,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否则……”何淼说着,看着江城北的眼睛慢慢释放出一种冷而幽的神色。她缓缓地,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否则,你会后悔的。”
江城北仍只是站在那里,身后的烛光摇曳,前面是没有尽头的大海。他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整个人被夜色席卷包裹。因为光线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夜幕下深深的暗影,仿佛与这浓浓的夜色融成了一体。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城北才终于说:“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江城北驾驶着游艇,划破夜色,冲过海浪,向岸边极速驶去。游艇驶过海面,激起的浪花哗哗响起,响在江城北的耳旁,也响在他的心头。
很快地,关于江城北与何淼婚讯的传闻便甚嚣尘上,更是不时有言之凿凿的确切消息放出来:某最近发起收购大战的集团单身老板与何姓千金恋情日趋明朗,拉埋天窗之期指日可待。该老板不但赢得美人芳心,事业更是如虎添翼。
虽然坊间八卦说得热闹,可是在公司,江城北还只是原来的样子,任赵明明怎么暗自对他留心打量,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有偶尔他们在开会的时候,何淼会打进电话来。这个时候,江城北就会走开,到某个安静的地方,拿着电话来回地踱着步子。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是沉默的,拿着手机听电波那头的何淼讲着什么,只是不时简短地说一两个短句,因为隔着距离,所以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每次这样的时刻,赵明明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江城北,不论她怎样地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是那种又苦又涩的感觉总是会在瞬间爬满了她的心房,有一种苦苦的说不出来的滋味。很多次,她都忍不住去幻想,做一点什么,让自己能离江城北更近一点。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够这样,没有离江城北太远,也没有离江城北更近。
周末的时候,城市里的交通永远混乱又拥挤,赵明明在公交站连着三趟公交车都没有挤上去,终于气馁了。反正不远,明天周六又不用上班,她干脆放弃了坐车的打算,准备就这样走回去。
她一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辆汽车在她的身旁停了下来。扭头一看,才看见车窗后面周振南好看的脸。好像每次她一个人走在街上,遇到周振南的概率就会变大。而周振南似乎也总能在人群之中,一眼便认出她来。连每次那句打招呼的话好似都没变过:“你要不要搭顺风车?”
赵明明看了看他,想了想,还是上了周振南的车。这次他开的是一部奥迪A8L,不是平常开的那部奔驰商务款。上了车,赵明明忍不住便说:“有钱真好,连车都可以天天换。”
周振南听她这样说,微怔了一下,诧异地扭过头来看了赵明明一眼,才说:“你今天心情不好?说话风格都变了,改走批判路线了?”
赵明明被他这样一说,禁不住笑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周振南又说:“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好吃的。”说着,也不等赵明明答话,一打方向盘将车掉头驶向了相反的方向。
吃饭的地方很高级,会员制的饭店,漂亮得可以用来拍电影。没有大厅,每桌吃饭的客人都是单独的包间,训练有素的服务员态度极好,恰到好处的周到,让吃饭的人顿时都会变得心情好起来。
周振南让赵明明点菜,赵明明因为不熟悉便推辞了。他也不勉强,一个人做主点了几道菜,不时会询问赵明明的意见。其实周振南有时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行事却非常有风度,从来没有让赵明明觉得难堪过。只不过是她不甚在意,又因为两家公司、两个人身份差异的关系,她也就根本没有留意过。
包间布置得十分典雅,中西结合的风格,黑色的实木沙发铺着翠绿织锦缎的坐垫,鲜艳夺目。角落里放着一盆茂盛的绿植,赵明明叫不出名字,只觉得修剪得十分好看。整个饭店十分安静,除了外面服务员不时经过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什么其他的声音。
赵明明坐在那里,想到了第一次和江城北吃饭的地方。那次是他要她请吃一顿饭,作为她还他的钱的利息。她还记得那次江城北指定的吃饭地点也是这样讲究,价钱那么贵,一顿饭吃掉了她将近半个月的工资。可是纵使这样,以后,她也不会再有机会请他吃饭了。江城北,已经就这样在她的人生里渐行渐远了。
“赵明明,”周振南唤了她一声,看着她,“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
“你这个人会不会聊天啊,见人不夸貌美如花,要说什么心事重重。”赵明明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接着说,“有这么明显吗?我还以为我装得挺好的了呢。”
周振南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赵明明,说:“要不我把肩膀借你靠一靠,够意思了吧。这可是周家大少爷的肩膀,概不外借的。你看你面子多大。”
被周振南这么一说,赵明明也笑了起来。本来满是阴霾的心房也像是照进了一丝暖阳,不再那么让人觉得阴郁了。她和周振南虽然认识得偶然,尽管公司对立,身份悬殊,可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奇怪的东西。如果不心仪于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坐拥天下,也不会让你惊慌失措,局促不安。而心仪于一个人时,哪怕这个人平凡只如路人,也会让你禁不住抬头仰望。
“你周大少爷的肩膀这么宽阔,多的是美女等着你去抚慰寂寥。我就不麻烦周大少爷你了。”
“怎么着,你这是看不上我呢,赵明明。”
“岂敢,岂敢,我这是叫有自知之明。”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到这里一个对视,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赵明明无意于周振南,所以面对他时坦坦荡荡。周振南难得碰上个对着他不拧巴的女孩子,又觉得她天真得可爱,难免对她另眼相待。
菜当然都是上品,色香味美。吃起来时周振南也不会让她,可是这样你抢我夺的食物反而添了进食者的兴致,一顿饭下来,赵明明居然吃了个盆干碗净。这么久以来,这是她吃得最好的一顿晚餐。
周振南又问服务员要了酒,斟了一杯递到赵明明的面前。赵明明也不推辞,端起酒从餐桌上站起来,走到包间里面一旁的沙发边,坐到沙发的扶手上,摇晃着手里明净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晃荡着。好一会儿,她才送到嘴边饮了一口。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窗外早已是万家灯火闪烁,星光点点了。这里隔着街,听不到外面的车水马龙,只能看着青砖黑瓦的房子的墙头,绵延向前,好似没有尽头。赵明明正出着神,周振南走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将自己手里的杯子与她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喝了口酒,才说:“你这又是发什么呆呢?”
赵明明没有理他,从沙发的扶手上很没有形象地滑到一旁的沙发坐垫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才抬起头来看着周振南,问:“周振南,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很爱很爱的那种,爱到只要站在那里看着她就会觉得满足。”
周振南听她这么问,起先微怔了一下,但很快便露出了笑。他脸上的笑意十分柔软,看着赵明明的眼睛,仿佛闪烁着温柔的星光。一时之间,赵明明生出一种错觉,想着自己一定是喝多了酒,才会生出这样的恍惚。
“不告诉你。”周振南一口喝尽了手里的酒,脸上的表情又成了他那副大少爷的扑克脸,“你想套我的话,门儿都没有。”
赵明明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斜睨了一眼,才说:“怎么这么小气,我就好奇而已,又不会拿它去跟小报记者换钱。”她说着,看着周振南眼珠一转,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兴奋地说道,“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曾经爱过一个女孩子,但是她不爱你,你用尽了方法,也不能赢得她的芳心。你伤心之下便尘封了这段感情再也不对人提起了。又或者,你和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相爱,但因为你们身份悬殊,无法得到家庭和社会的认可,百般抗争之下还是无果,无奈之下,只得黯然分手。从此以后,周家大少爷便开始浪迹情场,不再回头。”
“打住打住。”周振南伸手止住赵明明的话,一脸受不了的酸倒牙的表情,“你是电影看多了,还是小说看多了?这么酸。”
“难道不是吗?你们这种人不都是这样吗?要没有这么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怎么能称得上你们这样的身份呢?”
“赵明明,我是应该说你少不更事呢,还是应该说你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爱情是从来不需要荡气回肠的,人生应该是平安喜乐,而不应该是一出传奇的故事。荡气回肠都只是演绎给别人看的,而真正的日子是要一天天自己过的。我只要让我爱的人幸福就行了,要那个荡气回肠有什么用。”
赵明明被周振南的话震在那里,像是不认识他一样又认真将周振南打量了一番,忍不住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说:“周少爷,做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那当然。”周振南一副理所当然的得意表情,微皱着眉头指了指赵明明的手,示意她松开。
赵明明讪笑着松开了自己的双手,又像是十分感叹,说:“我要是你女朋友就幸福了。”
一听她的话,周振南就连忙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瞥了一眼赵明明,说:“就你,快一边去。”
他这样的一副害怕引火上身的表情,让赵明明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中泛起无尽的暖意,深深觉得其实命运待她也并不是太差,在这样的时候,身边有这样的朋友相伴,是多么温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