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太爷在订婚宴说的话,关注的人不算少。
两天后,乔凌和陈行归约了钟定谈这事。
地点在栅栏沟。
钟定这个当事人显得心不在焉。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里,他比从前更为懒散。
陈行归泡了茶,茶香漫在空气中,清新怡人。
乔凌和钟定,不喜茶。
钟定让许惠橙自个儿去外面的展台闲逛。
许惠橙大概猜到,这三个男人是要说事情,便出去了。
她走后,房间里一度静默。
乔凌望着门边,过了好一会儿,他启口说,“听说你家那群老顽固,正在向你施压?”
钟定笑了,“是吗?”那也得他真的感觉到压力才算。
钟老太爷的确冻结了钟定的部分财产,不过别的动作,暂时还没有。或者,他在静候钟定的回应。
陈行归执起茶壶,慢慢为自己斟茶,动作极其优雅。“钟家现在不安宁。”
“什么时候安宁过。”钟定的笑容变得讽刺。
即使在平常日子,钟氏各方势力都是尔虞我诈,更别提现在是钟定和钟老太爷之间的矛盾期。众人关注的是,钟定原本的股份,最终会落入谁的囊中。
可是,别人虎视眈眈的东西,却并不代表钟定会放在心上。
至少,陈行归没觉得钟定有太在乎。陈行归闻闻茶味,“要是你爷爷真的发狠,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顿了下,钟定语调微转,“也许会带着我女朋友到处旅游玩玩。”
“钟少爷。”乔凌一拍额头,“到时候你可是净身出户,还有时间谈情说爱。”
钟定倚向沙发,陈述道,“那些东西,本来就属于我。”钟家也没有人承认过那是他的。
“你就眼睁睁看着凤右鸠占鹊巢?”乔凌就是看不惯凤右那德行。
“他喜欢随便。”钟定的笑容变得阴柔,“说不定哪天,覆巢无完卵。”
“随便你了。”陈行归低头啜茶,“反正我和乔凌都在。”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表明立场。
“知道。”
钟定活到现在,拥有过的东西真的很少。几个朋友,一个弟弟,以及一个女人。
以前,钟定对人生没什么期待。因为他的未来都已经框住了。婚姻、事业,这些早被铺好了路,他只要按部就班往前走就行。
可那条路,是一个隧道。虽然打造得华丽高贵,却毫无风景可言。
如果他没有遇到许惠橙,也许他一辈子就沉寂在漫长而枯燥的黑洞里。只是现在,他不舍得让她陪他走这样的行程。
在两人未确定关系前,他对不起她的事情很多。但是在一起之后,只有一件。
就是他的订婚。
而他现在甘愿为她披荆斩棘。
许惠橙在展厅走走停停。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似乎有个人在跟着她。可是回眼望过去,却又寻不到具体是谁。
会不会又是朱吉武……
当这个想法闪过后,她开始心慌。
四处张望后,她没发现朱吉武的身影,便暗暗松气。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
钟定昨天提起,朱吉武被逮到了。
她当时听着,都有些克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结果,她胃口大开,吃多了一碗饭。
钟定见状,倒是没有调侃她的食量。实属难得。
许惠橙上次来栅栏沟,都没有余心留意那些展品。今天她才发现,这里有不少稀奇玩意。她想起关于栅栏沟的听闻,猜测着,这店的幕后老板可能是陈行归。
走到一个较冷清的展台,许惠橙的注意力被展柜上的链子所吸引。
她给钟定送了个吊坠,却一直寻不到搭配的链子。而眼前这个,感觉很合适。
链子没有标价,只有一个空白栏。
许惠橙不懂栅栏沟的规则,这里也没有任何导购。空白栏代表什么意思,她不清楚。
“这是给你自己写价格的。”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许惠橙转头,见到一个面相和善的女孩子。
女孩子继续解释说,“如果对方接受你的价格,他就会盖印。”
“谢谢。”许惠橙望着空白栏,在考虑是要填什么数字。她对于名牌没什么概念,就怕这简单的款式,也是天价品。
“你要喜欢,填一元钱也可以的。”女孩笑道。
许惠橙当然不敢这么开价。她执起柜台旁边的笔,犹豫了几秒后,最终写下:1314。
这个数字有着她最美好的梦。
女孩往卡片瞄了一眼,见到那个数字,她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
她打量了下许惠橙。
眉色如远山,脸际若芙蓉。但身段却不纤细。
原来钟定喜欢这类型么。
陈舒芹今天到栅栏沟纯属巧合。
她约了同学上午到附近看电影。散场后,彼此在路口分别。然后等交通灯时,她见到钟定的车驶进了商场。
两天前的宴席,她亲眼看着,可是没有立场说话。
后来她陪着大姑回家时,大姑念叨道,“改天等爷爷气消了,我去让小定负荆请罪。”
陈舒芹心想,他会请罪就奇了。
然后,还没等到他的请罪,钟老太爷一怒之下,已经采取行动了。
关于钟家的是是非非,陈舒芹管不了。她就是想关心钟定,他也不一定会接受她的好意。而且,他最近经常拒接她的电话。
她和他之间,始终有着一道鸿沟。
昨天,大姑找她打听钟定的近况。
她支支吾吾,完全答不上来。
大姑很疑惑,“你都没问过阿延吗?”
“我会问问他。”她只能这么说。
陈舒芹其实听说过关于钟定包养小情人的事,但是具体如何,她不清楚。
那会儿凤右和某个表哥在茶室聊,见到她出来,凤右还戏谑描述着,“钟定养的小妓女远远望去,和陈小姐非常像。”
她不回应,只当没听到。
今天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关心一下,去当面问问钟定。如果他不乐意回答,那她也就是浪费点时间而已。
她是抱着这么个想法进来的。
钟定基本上都不会在展厅。陈舒芹正要去找他,却见一个女人从休息区的门口出来。
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凤右的话。
所谓的相像,是走路的姿势和身形。
陈舒芹有些愕然。她仔细观察,然后再对比自己走路时的迈腿。
确实有些像。
但是,容貌完全不同。
对方比她美。
陈舒芹见到许惠橙的那个价格后,心里莫名变得酸软软。
链子是男款,应该是送给钟定的。
乔延要是知道有个女人愿意一生一世陪伴他哥哥,应该会非常高兴的。
陈舒芹和许惠橙的对话,只有那么几句。
然后,陈舒芹就离开了栅栏沟。
如果钟定真的愿意放弃一切,那么肯定是因为他找到了新的寄托。
她想,她可以告诉大姑,钟定其实过得很好。
钟定和许惠橙的日子,确实很舒适。
她不晓得他资产冻结的事,购物还是依他的喜好,挑上等品。
他也如往常那样,眼都不眨一下签帐。
而且,她也不知道,他和沈从雁的婚事黄了。
直到一周后,沈从雁来电。
“哦呵呵呵。”
许惠橙现在一听笑声就能认出对方是谁,“太美小姐,早上好。”
“哼。”沈从雁不屑道,“虽然我善良与美貌并存,但是,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嗯?”许惠橙还是笑着。
“你还好意思装无辜。”沈从雁差点要咬手绢,后来想到电话那头看不到,于是作罢。“快还钱!”
许惠橙懵了,“什么钱?”
“当然是我那大大大钻戒的钱了。”沈从雁一手执起钻戒,解释道,“本来是大钻戒,但是算上利息,那就要加两个大。”
许惠橙有听没有懂。“那是什么……”
“我虽然来自富豪之家,可是勤俭又节约。岁月如箭,匆匆流逝,我终于攒到了嫁妆钱!”沈从雁深吸一口气,潸然泪下,“可现在!泡汤了。”
“……”
沈从雁继续哭,“都是因为你,我现在成了一个弃妇。”
“弃妇?”
“是的。”沈从雁哭着哭着,突然停住,莫名其妙问了句,“霸道王爷爱上总裁弃妇这名字怎么样?”
“还……行。”虽然里面的逻辑关系,许惠橙完全不明白。
“好歹毒的小三呐。”沈从雁继续哭,越来越大声,“耍诡计把未婚夫先生骗走,现在又往我伤口上撒盐。谁来为我作主呐。”
“我没——”许惠橙倏地住了口,莫非自己的那通电话是引发了什么事情?
“可怜我一个大美人,遇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后,却连戒指钱都讨不回来。”
“太美小姐,你和钟先生……”
“我和他,从此恩断义绝!”沈从雁悲愤说完后,又转了个语调,“幸好苍天有眼,他算遭到报应了。”
“……报应?”
“咦,你不知道吗?”沈从雁洋洋得意,“未婚夫先生呀,现在是穷光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