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昌平侯府。
老侯爷带着嫡子们一同开了祠堂,改了族谱,将李则渝的名字加了上去。
李则渝现在的大名叫李瑜,则渝为字,他如今定了身份,乃是昌平侯府的嫡出子孙,自此脱胎换骨,从贫民一跃成为尊贵的侯府公子。
从祠堂出来之后,老侯爷亲自寻李则渝谈话。
老侯爷年纪不轻,但保养极好,面色红润,头发只花白,脸上没有多少皱纹,站在那里之时,自有一番尊贵气质。
李则渝亦步亦趋跟着老侯爷到了他的书房之内。
老侯爷上上下下打量李则渝一番,见这孙儿虽然身体瘦弱,面有病色,但眼神清正,气质清朗,便知道他是个心性正直之人。
老侯爷放了心,开始亲自过问他的情况,“可读过书?可识字?”
李则渝一一如实回答,“只在幼时去过几日学堂,识得几个字而已。”
老侯爷对他的情况也是有着基本了解的,见他回答与之前得知的差不多,心中又是暗自点头,心中觉得他是个诚实之人,品性也不错。
老侯爷将他身世的来龙去脉如实告知他,也将府中做下的决定一一告诉他,“珹儿也是你父亲的孩子,他生母已死,又被府中当做嫡子教养十多年,如今虽然有这桩变故,但与他无关,与他生母也没有什么关系,却也不好责难于他,于是我与你大伯父亲商议将他依旧记在你母亲的名下,对外就说你们二人乃是双生子,你为长,珹儿为幼,你可有异议?”
老侯爷这话说的是很真诚,但李则渝却知道,这件事早已落实,此时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方才开祠堂之时,早就将他的名字与李珹的名字并列记在了叶氏的名下。
所以他的意见根本就不重要。
但老侯爷和颜悦色问他,他也得给老侯爷面子,而且,李则渝无意与书中男主作对。
李则渝眨眨眼睛,回道,“老侯爷的安排极好,我没有什么异议。”
听了他的回答,老侯爷脸上带了笑,皱纹在眼角绽开,“好好好,瑜儿果然是个好孩子,我没看错。”
李则渝眼眸弯起,也回了一个微笑。
老侯爷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仔细观察他,“瑜儿我听你娘亲说,你身子不好?”
这一点倒是没错,他的身体确实是不好,李则渝点点头,“身体确实不怎么好。”
老侯爷沉吟一会儿,“身体不好确实不宜劳累,上学堂的事情倒是不急,但礼仪之事却不能拖延,今后你每日上午都来找我,习些字,学些礼仪,如何?”
李则渝的礼仪确实不怎么好,上辈子他是个现代人,日常生活之中并不注重什么古礼,后来在末世之中,在生存都艰难的时候更是没人在乎这个。
来到古代之后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一路上已经有意跟身边的人学一些基本礼仪,但是没有经过刻意训练,他这礼仪学的也是不伦不类。
李则渝当然没有什么异议。
老侯爷经历很多,能够得到老侯爷的教导当然比他自己摸索要强的多。
于是这件事就定下来了。
李则渝每日清晨起床吃完早饭,就前往老侯爷的院子学习礼仪,同时学习几个大字。
礼仪是老侯爷亲自教导,李则渝领悟能力不错,很快就学的差不多。
老侯爷教导他学字并非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规规矩矩的教导,而是想到哪里就学到哪里。
比如,他刚刚去的时候,老侯爷正在赏一幅古画,画上有诗,于是他当日所学就是那段诗词。
有时,老侯爷教他的是游记,有时又是某段史书,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教导方法自然不适合想要参加科举的人,也不适合刚刚识字的孩童。
但李则渝拥有前世的记忆,不是马上识字的孩童,也不是马上要下场科举,这种教导方式正好能够让他一直保持兴趣,并不感觉枯燥,渐渐学的竟然越来越好,也越来越适应这个时代了。
中午午膳李则渝都是陪伴老侯爷吃的,吃完之后回到扶松院小睡,等着李琒来叫醒他,然后两人一同出去玩,有时只是在侯府之内,有时又去架着马车出门。
这些日子以来,李则渝已经对京城与侯府的建筑地形都熟悉了。
今日,李则渝并李琒两人一同在昌平侯府后花园的小池塘里钓鱼玩,自开始钓鱼,李琒就有些待不住,他本来是想要约着李则渝去外面庄子钓鱼去的,但叶氏并不放心,于是两人只能将钓鱼的地点临时改成府内。
正在李琒待不住,想要弃了鱼竿拉着李则渝出去玩的时候,池塘后面的假山里忽然传出一阵儿嘤嘤嘤的哭声。
那哭声如泣如诉,婉转之间充满了哀怨之情。
小胖子李琒被吓的扔掉了手中鱼竿,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什......什么声音?新哥,你听见了吗?”
李则渝动也不动,淡定非常,“嗯?什么声音?”
听了这个回答,李琒的小胖脸瞬间更白了一些,他悄悄的往李则渝哪里移了移,“啊?你没听到吗?那么明显的哭声......”
他惊慌失措,“难道是......鬼?”
眼看着小胖子要蹦起来,李则渝眼疾手快地把他按了下去,声线还是十分的淡定,“你说哭声啊,我听见了啊,假山里有人在哭。”
李琒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是鬼就好。”
他松了一口气之余,再听到那哭声就不害怕了,甚至侧身过去仔细的听了听,那人哭的声音确实十分吓人,李琒撅了嘴抱怨道,“真是的,哭就哭吗,还哭的那么吓人!”
虽然此时是青天白日,但他们选择钓鱼的这个地方十分偏僻,小胖子的胆子本来就不大,难免听见声音被吓成那个样子。
李则渝在末世的时候什么样的哭声没有听过,如泣如诉的,嚎啕大哭的,充满悲愤的,满是绝望的,此时听到这种哭声并不害怕,但小胖子都吓成了这幅模样,那还是不要在这里呆着的好。
他放下了鱼竿,看向小胖子,“既然有人在此伤心,那我们不如还人家一分清净,我们出府玩?”
小胖子眼睛一亮,他早就不想待在这里了,“好啊!”
李琒早就在这里待不住了更何况还听见有人跟鬼一样哭泣,他立刻甩了鱼竿,就要拉着李则渝离开。
两人身后的忠春与忠贤连忙跟上。
眼见着两人将要走出这处地方,假山后哭泣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哭声停止,有人追了出来,“兄长稍等!”
李则渝丝毫没觉得那人是在叫自己,毕竟府中最长见面的人只是叫他新哥,没人叫他兄长,于是连头都没回。
依娘见状更加惊慌,她直接高呼两人名字,“李瑜兄长,李琒弟弟,请等一等。”
这话一喊,还不适应李瑜这个名字的李则渝还是没反应,倒是李琒终于听见有人叫他了,他诧异地拉着李则渝转头,“?”
李琒定睛一看,认出眼前这女子正是不久前暴毙的程姨娘的女儿李依娘,“依娘姐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胖子歪着头眨眨眼睛,终于意识到之前在假山里装鬼哭泣正是这位依娘姐姐,他忍了又忍,忍住了想要问依娘姐姐为什么会在假山后撞鬼,选了一个礼貌些的问法,“依娘姐姐,你为什么哭啊?”
这话正搔到依娘的痒处,她拿起手帕微微低头,一串眼泪就掉了下来,哭的可怜不已,“我......我......”
李则渝看了看她,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已经对她到来的缘故有了猜测。
依娘的年纪似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跟他如今的身体的年纪差不多大小。
依娘已经出落的极美,身材窈窕,面容妩媚,整个人的气质如同弱风拂柳,简直是一朵风中摇曳的白莲花,哭泣的时候更是可怜不已,极为惹人恋爱。
李则渝拽过小胖子,“你依娘姐姐恐怕有什么伤心事,女儿家的伤心事总是不好明说的,我们还是莫要打扰了。”
李琒看看李则渝又看看哭的可怜不已依娘,到底选择了听李则渝的话。
李琒平日与依娘见面不多,反倒是这段时间已经跟李则渝玩出了深厚的兄弟情义,在两人之中自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李则渝,“那好吧,我已经想好了,我们这次就去......”
依娘此次出来就是来堵李则渝,本以为这个新入府的‘少爷’不过是个粗野小子,根本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到时候看她哭的那么可怜,那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依娘完全没有料到,李则渝完全不接招,见她哭的可怜也毫无所动,但自从程姨娘暴毙之后,她被嫡母看的很严,这次还是好不容易才出了门的,不能就此放弃。
眼看着两人马上就要走了,依娘再也不能淡定,她着急的喊道,“兄长!我是来请求你的原谅的!”
李琒诡异不已,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依娘姐姐要寻求新哥的原谅,他一时间把刚刚想到的要去玩的地方都忘记了,“什么原谅?依娘姐姐为什么要请求新哥的原谅?”
依娘喊出这句话,见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声音也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和语气,慢慢柔柔的说道,“依娘是代替生母来祈求兄长的原谅的。”
李则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没有说话。
他之前还不知道依娘是谁,但是此时已经知道了,原身之所以被换掉都是因为府中程姨娘的缘故,程姨娘本想要将自己的孩子跟叶氏的孩子换掉,但无奈叶氏一举得男,她却生了一个女儿,所以换了计划,将通房、叶氏、长工三人的孩子调换,至此造成了原身的悲惨人生。
依娘的年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此时又口口声声说是要替生母祈求他的原谅,那这依娘一定就是程姨娘所生的那个女儿了。
小胖子不明所以,他看看不停哭泣流泪的依娘,又看看闭口不言的李则渝,出声问道,“依娘的生母?可是程姨娘?可是程姨娘不是已经去世了吗?新哥前几日才回来,跟程姨娘都没有见过面啊......依娘姐姐为什么要替依娘求新哥的原谅?”
李则渝见状也笑道,“是啊,我从未见过这位......程姨娘,程姨娘又会又什么对不起我的呢?”
依娘顿了一下,连哭声都噎了回去,她睁着泪眼看了小胖子一眼,不确定要不要把事情都说出来。
依娘眼瞳微微一缩,低下了头,她常年跟在程姨娘的身边,对于程姨娘大逆不道掉包嫡母孩子的事情也是知道的,之前她一直没有敢说出来。
但是程姨娘忽然被拉走,回来就一病不起,直接去世,之后她更是被看的严严实实,连身边的丫头都不能乱跑,她惊慌之下费劲打听到了府中有个‘少爷’回来的消息,自然猜到是事情暴露了。
依娘这个年纪正是出嫁的年纪,但是出了这件事情,婚事之时再也没有人提起,依娘思考许久,想着生母程姨娘做的事情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家中绝对不是她的久留之地,她没被关一日就惊慌一日,生怕自己即将步姨娘的后尘。
她思来想去,确定侯府不是她的久留之所,只有尽快嫁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在思索之下,决定直接来堵李则渝,只要将这位新少爷哄好,让他帮自己去跟叶氏说情,定然能够让她早日出嫁。
但是依娘没想到,李则渝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实情,那她此时到底要不要把事实说出来?
要是说出来,这位‘新少爷’说不定会把她当成生死仇人,可若是不说,她该如何哄李则渝帮她去跟叶氏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