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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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点离寇府不远,秦渊如踏出大门才堪堪回望了一眼,见没人跟着他,略松口气。

他一扭身,钻进附近一无人窄巷,把秦小六标配的高马尾打散,梳了个规整的发髻,在脑瓜顶盘好,又取了雾纱遮住脸,这才往奚云楼处奔去。

秦渊如目力极好,远远望见门口安抚伤者的是沈东流,身边站着小丫头,只剩戚尚坤不在外面——他步下一停,果断向另一方向狂奔而去。

火势愈发的大,秦渊如是绕着奚云楼的走的,仍是能感受到滚烫的热浪扑面袭来。雾纱起了大作用,这种遇热则凉、遇冷则暖的布料让他的脸依旧如常,没有被激起明显的红痕。

秦渊如绕着小巷,七扭八拐,最后停在了一座宅院面前,这宅院与寇府呈对角之势,中心点即是奚云楼,而从奚云楼的某个包间的窗户下望,则正可以看到到宅院前院。

秦渊如取下雾纱收入怀中,敲响了宅院的大门。

“谁?”里面人问。

“…回大人,是广平王殿下让我来的。”秦渊如答道。

门被迅速打开,里面的人一脸不耐,“怎么才来?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秦渊如敛眸垂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听到开门人说他,整个人更是抖了三抖,半晌才颤巍巍解释:“……我,我看那面人多,从角巷穿过来的。”

角巷正对着宅院后门,离奚云楼火点极远,秦渊如面色如常,没有被火熏出来的红痕,那人信了一半,又突然伸手,在秦渊如脸上蹭了一下。

冰凉光滑,有一层薄汗,确实该是从角巷跑过来的。

似是被这轻薄的动作骇了一跳,秦渊如整个人猛地后倾,那人看他这番姿态,顺势讥讽道:“这广平王怎么派你个兔儿爷来?”

“你!”秦渊如面上适时升起屈辱的薄怒,“我是王爷信任之人!你怎敢如此羞辱我!等我回禀王爷,你就让你家主子自行离开江陵罢!看看能不能躲过为戚将军报仇的戚家军?!”

“张富,退下”,这时,另有一人声从主厅传来,他被一行人簇拥着出来,被他唤作张富的,正是开门之人,“咳,他们都是粗人,小兄弟莫要介意。”

正是李霄安!

他应该是被火势的浓烟呛到,说上几个字就要咳上几声,他一咳,身边人就紧张不止。

大家都是王爷,怎么就你矫情?

想到自己还得去救情敌,秦渊如只觉得自己真配评上今年的“感动建元十大人物”。

李霄安说:“秦相他老人家,可还安好?”

“谢王爷关心,老丞相一切安好,并已在荆州布好接风宴,只待王爷的前往了。”秦渊如诌道。

李霄安又东扯西扯地问了几句,见秦渊如对广平王府之事对答如流,这才彻底放了心,挥挥手,示意众人放下武器。

“既然小兄弟是广平王府之人,那敢问,是何高就呢?”

……

李霄安在江南当王爷的时候,是对广平王府一百个看不上 ,如今造反不利了,才想起找他处个盟友——跟准确的说,李霄安依旧看不上广平王本王,他是看上了广平王府的老管家,也就是亡朝偷生、改名换姓后的前朝宰相,秦廉卫。

上一世,李霄安在造反初期确实找过在荆州的小秦肃,这事谁也不知道;小秦肃在收到李霄安密送来的东西时,只觉得可笑,草草一扫就撇在一旁,他是筹备造反之事,但绝不是跟建元的某个皇子联合弑父篡位,他要的,要么是堂堂正正地打败建元帝,夺回自己的家国,要么就在一隅王府里安静老死。

显然,他偏向第二条路。

可小秦肃不知道是,那件他当垃圾看的东西,被秦廉卫拾走,瞒着他与怀南王结盟,用他们藏在江陵的势力,保着李霄安脱困于戚尚坤的天罗地网,又潜逃了二月。

——这些事,皆发生在秦渊如初识寇念念之前,那时他对世间一切都是极漠然的的态度,造反也好、不造反也罢,都无所谓的,他所有有价值的生命、记忆,仅发生于认识寇念念之后。

也因此,他依稀想起奚云楼大火之事后,却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他广平王府横插的一脚。

……他重生后,从荆州到江陵的一路太顺了,连个阻拦的人都没有……他还以为,是因为反王秦肃叱咤了江南好些日子后,人人俱他才没人拦他,但真相很残酷——今年才十八岁的秦渊如,连自己身上有蛊都不知道呢,秦廉卫自然不会多管教他

绝了,这秦廉卫,除了荆州广平王王府没他,哪都有他。

本算着自己大约能待到年根儿,赶在十九岁生辰之前再回去,让秦廉卫跟上一世一样,先抽自己一通、然后威胁自己身上有重劫后,他再返回江陵,继续勾搭念念。

但奚云楼一事一闹,虽然让他想清了自己的广平王府在扮演什么角色,干脆顺藤摸瓜,摸到了自己在江陵的宅邸之一;但这也会让他身处江陵之事,彻底暴露在秦廉卫眼中。

只怕他要即刻回到荆州了。

上一世秦廉卫告诉他,这小宅邸是他母妃的私产,可以当他们在江陵的据点,但秦渊如觉得离寇府太远,直接变卖了——目前的真实情况看起来,这小院应该是,秦廉卫为了保李霄安脱困而专门购置的。

这老家伙,可真有他的。

不过这正好帮了现今的秦大善人,他猜到李霄安躲在这,干脆在秦廉卫之前找上门来,准备先将他们哄走,再去奚云楼里找戚尚坤……最好是尸首。

别他们火烧火燎、残兵败将的刚出来,就撞上已经汇合的李霄安和秦廉卫,那就真是诚挚送人头,礼重过头了。

毕竟就算戚尚坤再能打,遭火烧过一次后,还能不能保持相同武力水准可不一定——他秦渊如这一世还没活够呢。

……

“我…我就是王爷的人啊…”仗着李霄安这个蠢蛋不认识自己,秦渊如直接顺着张富的话头,选了那个最简单可信的,“王爷很信任我,就派我来啦。”

“草,还真是个兔儿爷!”张富没忍住,搁一侧吵了一句。

“不许无理”,李霄安不着痕迹地向后错了错,“小兄弟能屈能伸,日后定能成大事。”

秦渊如笑吟吟看着他们。

“咳…那我们现在就离开江陵罢…”李霄安道。

“好哇”,秦渊如继续满面笑容的看着眼前众人,明明和煦极了,却让李霄安莫名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惊悚之感。

“那…”

“前行三里,有一港口,紫蓬船,是秦相给诸位安排的。”

李霄安点了点头。

数人依次经过秦渊如身侧往外走,张富面带着挑衅路过时,秦渊如倏然向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富是吧,有缘再见…吗?”

他尾调极轻,未等张富反应过来,已是退回原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三里外的紫蓬船是秦渊如胡诌的,他哪知道秦廉卫那个老东西安排的什么后手,但只要他们滚蛋了,那就方便他给戚尚坤收尸了。

真希望连尸体都别让他收……最好就剩一捧灰。

秦渊如阖上宅院门,将锁落好,不留一点曾有人来过的痕迹。

“咳…咳”

寇清清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呛咳,她被戚尚坤护在怀里,对面蹲着一排李霄安的私兵。

这是奚云楼的地窖。

他们跑向后门之时,被塌落的房柱拦住,寇清清眼尖,一眼看出这一片地板比别处颜色要深,戚尚坤果断一脚踹开,发现正是奚云楼的酒窖。

一行私兵被热浪熏的不行,进入酒窖就匆忙砸了几坛子往身上浇,戚尚坤提醒不及,只能带着清清离他们远远的。

地窖低洼潮湿,火势一时冲不进来,戚尚坤选了个角落,护着清清坐好,自己折扇一挥,挥出十分的气定神闲。

几个私兵都看傻了。

半晌,才有人弱弱道:“戚将军,咱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可别咱们”,戚尚坤语气很淡,一指清清与自己,“我俩是我俩,你们一堆是你们一堆。”

私兵脸上露出尴尬,“我们…我们。”

戚尚坤没再理他们,他低头,轻拍着小丫头的后背替她顺气。

本来厚重的浓烟都快熏的她喘不上气,又混上了冲天的酒气,清清本极力压抑着喉咙的不适,可到最后实在压不住了,揪着戚尚坤的外衫咳得天昏地暗。

地窖光线不亮,但戚尚坤仍能看清人通红的小脸,他一下一下地顺着气,眉峰虽平稳,可微耷的唇角却实在说明,戚将军不高兴了。

李霄安的私兵还有点眼色,知道被戚将军供着的这位心头好,如此生咳良久有他们一份功劳,几个人彼此依偎,缩在另一边不敢多动。

“咳——”清清总算能控制住自己不休的肺腑,她紧紧捂住嘴,说话声小小的,“好丢人……”

说到底,她也不过才十四岁,还是小孩儿一个——戚尚坤垂着要气冒烟的头,一边劝慰自己要大人不记小姑娘过,一边伸手撕向自己的内衫。

小丫头睁着一双晶亮的眸子,坦然地看着他。

“……”

“你是真不知道世间的险恶啊,寇清清”,戚尚坤将撕下来的一条白布围住人颈侧受伤的地方,“你说你冲进来干什么?…怕不怕留疤?”

戚尚坤也是后悔,他总自诩武功身法盖世无双,人心计谋手拿把掐,出门从不带治伤的东西,什么金疮药小绷带、护心丸祛疤膏,全在客栈里撇着,如今真遇上小丫头受伤了,他连不留疤都不能给人保证。

戚尚坤唇角更耷了。

小丫头仰了仰头,示意把布条的结给她打的规整好看点,“不知道…我平常找赵扉儿的玩的时候,嬷嬷总让我仔细着别摔了,说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对不起啊”,戚尚坤心里也难受,他叹口气,小将军那点不羁洒脱和英姿飒爽消失的无影无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眸替清清包扎好,就蹲一侧反思去了。

看着特别可怜。

小丫头看了会这番景象,顿了顿道:“…没事呀,我没生气,我不怕留疤的。”

戚尚坤轻轻嗯了一声。

“赵扉儿常说我,生来一不如念姐温婉聪慧,二不如念姐仪静体闲,三不如念姐仙姿玉貌……”

“赵扉儿?是个什么?”戚尚坤蹙眉,横插一句。

“赵府的三小姐”,寇清清想了想,“她两个姐姐都不如我念姐好。”

“那你为什么要听她的话?”江南姓赵的成堆,实在轮不上戚将军纡尊去认识,他盯着小丫头的眸子,又问了一句,“你自己也这么觉得吗?”

寇清清难得思考了下,“我不觉得…其实,念姐也不想这么出众的。”

“我本来应该和她一样,做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笑不露齿行不带风,每日戴着几斤重的首饰,不能跑不能跳,尤其是戴步摇的时候,步摇晃一下就是不端庄”。

寇清清随手拆了自己发髻左侧的步摇下来,递给戚尚坤,“你掂掂,很重的。”

戚尚坤接了过去,确实,都快赶上他一枚暗器的了。

又看了看小丫头一脑袋的“暗器”,戚尚坤:“——要不你再摘下来几个,我帮你装着。”

寇清清摇了摇头,“所以,是念姐疼我,她一个人做了两人分量的大家闺秀,我才能这么自由。”

戚尚坤失笑:“你呀,把所有人都想成好人,日后准被骗。”

寇清清伸出一个小拳头,在戚尚坤眼前威胁似的晃了晃:“我只觉得念姐是好人,六哥是好人,刘伯冬梅春桃是好人,我爹是好人,你和沈军师是好人。”

“他们”,寇清清向身后侧指了指,“不是好人。”

一堆正抓耳挠腮想跟两人套近乎的私兵:“……”

姑奶奶哎!

作者有话要说:温馨提示:着火躲地窖不是长久之计,如遇火情请竭力外跑,切勿模仿;火情中往身上泼酒是极智障行为,如有遇到,记得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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