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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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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宫里出来以后,李承乾变得一言不发,沉默寡言。大到上朝论政,小到吃饭睡觉,李承乾均是失了魂一般,做什么事都好像是个行尸走肉。

最先发现太子的精神不大好的当然是李承乾的贴身近侍王英,接着许多人都发现了,但是没有人知道太子为什么精神不大好。

李承乾参与小朝对奏,底下的朝臣们口沫横飞,李承乾就如个木头一样,坐在最靠前的位置上发呆。即便是李泰在众臣面前,将李承乾之前上奏的想法批的一无是处,李承乾也没有半分理睬。

下午练功时,李承乾就是机械地将一根根箭射出去,或是骑着马一圈圈漫无目的地跑着。

偶尔去太子妃殿中亦或是蒋昭训房里,也只是呆呆地坐着,让这两位一头雾水,侍候地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就踩着雷了。

众人都以为太子殿下是中邪了。

就这么几天之后,李世民最先受不住了。最近朝中风平浪静,东宫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事情,就是房玄龄等主持律令修订时,李泰反对了李承乾的某个观点。但是当场,李承乾不像以前一样要和李泰针尖对麦芒一番才罢休,就仅仅是哦了一声。

他不清楚李承乾为什么是一种深受打击魂飞天外的样子。但是李承乾作为大唐太子,偶尔有一天状态不好也便罢了,连续好几天都是这副鬼样子,这算是怎么回事。大唐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于是乎,李世民在某次小朝会后,单独将李承乾留了下来:“太子最近有什么身体不适吗,要不要传御医来看看?”

李承乾拱手一礼,但双眼空洞:“回父皇的话,没有。”

李世民又问道:“那是最近东宫出什么事了吗?”

李承乾又一拱手,呆滞道:“回父皇的话,没有。”

李世民蹙眉,语气中有些不满,道:“那太子是对什么事情不满吗?”

这话已经比较严厉了,但李承乾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再一拱手,魂游虚弱道:“回父皇的话,没有。”

李世民顿时一拍桌子,一声巨响,将李承乾的魂儿拉回来一点。但李世民此时十分不满,问道:“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自上次温氏觐见之后便是这个鬼样子,是温氏回去与你说了什么,还是泰儿对你的奏疏批驳让你不满了?”李承乾依然是郁郁的样子,李世民恕眉怒道:“说话!”

李承乾这才抬了抬眼,闷闷道:“儿臣最近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事情?”

李承乾垂下眼眸,道:“儿臣最近在想,一个人若是被逼到绝境了,会做什么事情。”

李承乾突然说这些,说得没头没尾的,却让李世民联想到了朝中李泰的事情。

自从去年长孙皇后去世后,李世民悲痛欲绝,李承乾身在东宫不便,便一直是李泰在太极宫立政殿内陪着李世民。

后来李泰徙封魏王,李世民不忍李泰去封地,便顶住了众臣的压力,特许了李泰“不之官”。只是在让李泰到武德殿居住,被群臣给劝阻了。

其实那时起,李世民明显感觉到李承乾有些不满。但李承乾不明说,李世民也不在乎,便假装不知道李承乾的不满,就让这事儿这么放着。

李承乾是长子,是太子,是大唐皇位的继承人,李世民对他的态度是严厉而苛刻的。然而李泰注定只能是个亲王,又是爱妻的次子,宠爱一些也无妨。

当然,其中有没有掺杂一些,李世民对当年李渊宠爱长子而忽视次子的不满,从而想要补偿在李泰身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李承乾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帝的本能让李世民猜疑着,然而语气却变得温和了许多,道:“乾儿,你是大唐的太子,未来注定要继承朕的皇位。为帝者乃天下典范,遵从王道,宽厚仁慈,兄友弟恭。”

然而李承乾想的,根本就不是李世民以为的那些。

自从上次温希文心声里说的自己谋反,给李承乾带来一个巨大的打击。李承乾初听觉得荒谬至极:他都已经是太子了,说得难听些,一旦自家父皇一驾鹤西去,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正统皇帝,谋反做什么?

若不是早就知道温希文来自后世,李承乾可能对这种话也就是置之一笑罢了。只是静下心来深入想想,却越想越觉得心惊。

汉书中有载,汉武帝戾太子刘据,因为遭小人陷害施行巫蛊之术,父子相疑,被逼谋反。

而如今自家父皇宠信魏王,许不之官,又要赐武德殿居住。武德殿是什么地方?那是已经去世的皇爷爷居住的地方。

李承乾自然能感觉到自己的不满,然而孝道压着他,皇权压着他,他为人子不能反抗父亲,为人臣子不能反抗君王。李承乾硬生生将不满与恐惧深埋在心里。

只是将这样的不满恐惧深埋,一天两天没事,一年两年或许也没事。然而父皇如今身体康健,离大限明显十分遥远,他真的能忍到父皇去世吗?

李承乾看着突然温和的父皇,脊背却是发凉的:“父皇,儿臣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不敢?那就是有喽?李世民眯了眯眼,继续道:“你是太子,朕对泰儿时宠爱了些,但是他必不可能越了你而去。”

这是皇帝对皇太子的让步与保证。若是正常来说,即便是皇太子有什么不满,皇帝这么说,皇太子就算再心里不信,当时明面上也是不能有什么异议的。

父皇的承诺真的可信吗?李承乾深深地怀疑,但是此时最适合的就是表明忠心和孝心:“雷霆雨露均是天恩,儿臣虽为太子,也是父皇的臣子,父亲的儿子。”

这话说得动听。但李世民是什么人,杀兄弑弟逼父让位登上皇位的人,怎么会听不出里面的敷衍与警惕,便批评道:“场面话不必说,你心里知道就好。不过是一些小事情,瞧瞧你之前魂都没了,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像什么样子?”

李承乾沉默的一下,道:“儿臣想到这个不是因为四弟。”是因为温希文的心声啊。

向来自信于自己想法的李世民一愣,问道:“那你为什么如此样子,难道是温氏的心声里说了什么事情吗?”

李承乾默了默,感觉这事好像也不太适合和父皇说,便道:“没有,儿臣是在想酒精的事情。酒精为国之利器,温氏做起来也困难,儿臣只是为此担忧罢了。”

“酒精确实是个大事,但是不可能是你这样的根源。”李世民嗤笑一声,赤裸裸地点出了李承乾的心思:“若不是李泰的事,那必然就是温氏的事了。据你所说,温氏是后世之人,那她是后世多久以后的人?一百年?两百年?还是几千年,几万年?”

“朕虽然希望我大唐千秋万代,却也知道王朝更替在所难免。即便温氏说她是大唐人,她就真是了?更何况史书工笔,皆是胜利者的言语。朕瞧着,温氏见朕虽然紧张,但是根本没有该有的敬畏。朕在后人史书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在史书中又是怎么样的人?温氏所说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李承乾点头称是,作受教状,只是内心撇撇嘴:你都不知道她究竟说了什么。

李世民见李承乾这个样子,哪里还不知道是因为温氏的心声。李世民大概猜到了,应该是温希文提到李承乾的后续,大概率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让他如此萎靡,继续教导道:“温氏确有大用,但你不能只听她的心声,便有所判断。须知人定胜天,那些事儿还没发生呢!”

李承乾忽然如醍醐灌顶了一般:是啊,温希文说了他后续会谋反,可是究竟谋不谋反,那不是他说了算吗?如今知道的是以后的自己会谋反,那么只要自己控制住自己不谋反,不就可以了吗?

历史的蝴蝶,在这一刻煽动了翅膀。

“你能回过神来便是好的。”李世民见李承乾似乎是缓过来了,但是又想到温希文的心声,便有些头疼。

李世民听不到温希文的心声,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只能靠李承乾转述。如今李承乾这个样子,更加肯定了李世民的判断,温希文心声中的内容,很可能涉及到李承乾不好的未来。

李世民安抚道:“既然已经回过神来了,就不要再向前两天一样。你那个样子,朕会担心你的。”

但是李世民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了:李承乾那是怎么不好?李世民开始试探着问:“只是温氏酒精说了些什么,让你前两天这个样子。”

李世民自然不指望第一次问就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想要收集更多的线索,试图拼凑事件的真相。然而此刻李承乾跟李世民并不同频。他想通了一个方向,却又开始在另一个方向钻牛角尖:他究竟为什么谋反?

于是李承乾问道:“父皇,儿臣有一个问题,埋藏在心里很久了,只是儿臣觉得这所问之事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便一直埋藏在心里。如今父皇既然已经猜出,是温氏的心声中说了什么,儿臣便直问了。”

李世民大手一挥:“说。”

李承乾问道:“武德九年,父皇玄武门之变时,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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