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过后，天气凉了好多。
哪怕大家还在穿清凉的夏季衣服，姜菀笙却早早换上了长裤，然后她就发现，陆离终于脱下女生裙子了，转而穿了一条好肥大的睡裤。
他个子本来就在男生中算矮，再加上一百六十多斤的体重，胖胖的走路都像一坨小山在摇晃，只有露出来的胳膊和脸，彰显着他天生冷白皮，亮的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本来以为这就怪奇怪了，可接下来，班里竟还有一个女生穿起了校裤。
她进门视线先是滑过姜菀笙，然后看陆离，陆离没抬头，她就对姜菀笙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姜菀笙：“？”
“下下周就要秋游了，大家还是自愿啊，不过这次你们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肯定都去啊，谁会不去呢，一天天按部就班上课，学傻了吧。”
说这话时，这位同学完全忘了，去年就有一位同学没去。
“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啊，我舅新开了一家度假山庄，我们要不要去那里？”
“才不要，那里好低端啊，食材都是不新鲜的，再说，度假山庄这种地方我小学就去够了，有什么好玩的？”
提议者默默红了脸。
否决她的是顾丹怡，她家世是比不过杜蔷薇，但比别人绰绰有余，所以她经常干的事就是呛声或炫耀，要么让别人吃瘪，要么在杜蔷薇面前吃瘪。
唯独在女生面前攻击力提升了百分之两百，其他倒没什么特别在意的。
“问问李书年蒋泽天他们吧。”
“李书年说他随便，蒋泽天，你还不知道啊，只要有女生在，他哪里都去啊。”
“说不定还会自己带伴呢。”
最后决定去的是沙地露营，不过更吸引大家的是前菜，飚摩托啊！蒋泽天他爸会提供，他们家在那里有一个最大的俱乐部呢。
贵族学校这种春游秋游，上面一般不限制什么地方，全看学生意愿，当然，背后是家长们在背书，俗称，一切自费。
而以这帮富二代官二代的审美来看，再精简，没有一万打底是下不来的。
李书年单手插兜，从楼梯上上来。
他雷打不动地穿着一件白衬衣，乍看没什么出彩的，可只有懂行的，有点底蕴的才明白，他衬衫袖子上的丝线，恐怕都要比别人好几套衣服贵，更不要说一些很简单很小的饰品了，没有一件是六位数以下的。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李书年忽远忽近，可能就是他自己制造的这种气场吧，一面让你觉得，他触手可得，一面又让你忽然意识到，他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李书年的头发是黑色的碎发，尤其是刘海那里，几乎快要扎到眉毛，还好完全露出了他清冷狭长的一双眼睛。
他没有坐在自己座位上，反而站在姜菀笙旁边。
“你要去吗？我收班费，方便后续组织秋游。”
被那双眼睛认真注视着，姜菀笙怎么也说不出来不去的话头。
她紧张地握着笔，嘴唇抿了抿，李书年忽然笑了，“哎？”姜菀笙抬头看他。
李书年单手敲了敲她的桌子，“不用紧张，我只是先来通知一下，秋游前一两天才会收。”
姜菀笙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跳入了他的语言陷阱。
李书年灌输了她要去的想法。
她松了口气。
李书年转身走了，倏尔又突然停下，他转身走过来，靠近姜菀笙，“姜菀笙，我之前给你的手帕呢？你是打算据为己有了吗？”
姜菀笙脸唰一下就红透了！暗恋的男生离她这么近，还说这种让人胡思乱想的话，她脑子里几乎成了浆糊。
“我，我会还给你的。”
“不用了，”李书年摆摆手，他离开，“送给你了。”
“秋游你会去吗？”
“会。”
“你怎么了？”陆离问心不在焉的同桌。
姜菀笙摇头，她已经在想要怎么赚钱了，去年一年，爸爸妈妈给她的钱，她几乎没怎么用，吃喝全在学校，就这样省下来两千多块钱，这还远远不够。
当然，姜菀笙不可能主动跟父母要的。
陆离似乎明白她在愁什么，或者不在意？总之，他问过后就没反应了，就像对自己的同桌例行表达一句关心。
周五这天，陆离桌上摆着硕大一张广告纸。
姜菀笙随意瞟了一眼，然后就看到角落里写着“家教招聘，要求：中考成绩全市前十，高中在重点中学，成绩不能下滑，带小学三年级的小孩，英语和数学一定要好！因为孩子刚从国外回来，中文不太好，数学也跟不上。另外，女生最好，性格一定要温柔可亲！（ps:长相佳者优先）”。
姜菀笙默默忽略最后一句，心想，这不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吗？
除了高中不是重点中学。
但她自觉她一定可以的！
“陆离。”陆离回来，姜菀笙叫住他说：“你这个能给我看看吗？这是哪儿来的？”
“你看吧，”陆离不在意，他咬着糖果，对翻开的数学课本发呆。
姜菀笙拿过那张大海报，翻来翻过去看了好几遍，还是不知道，怎么光有广告，没有地址和联系方式啊！
“陆离，你知道这个吗？”
看到女生健康的手指头，指着那则家教招聘的广告，点头，“知道啊，我邻居。”
“他问我数学不好怎么补课，我说直接上国际学校啊，又不要求数学成绩多好，可邻居叔叔不行，非要他小儿子上普通学校。”
“哦，对了，我跟你说他家小儿子可烦人，话超多！”
“他还骗我零食吃呢……”
眼看话题渐渐偏离了想了解的内容，姜菀笙及时拉回来，“那他们找家教我可以去试试吗？”
陆离想了想，“可以啊。”
言罢，“他们太笨了吧，打广告居然不写自己的名字和电话，还笑我数学更烂呢。”
得到陆离的同意，姜菀笙周末打算跟他们联系一下，这还是她第一次做家教呢，以前是没时间，现在或许可以试试？
姜菀笙怀着忐忑的心情，和他一起去他邻居家。
“陆离，能麻烦你一件事吗？如果待会儿我还不出来，并且半小时内没有给你发消息，你能帮我报警吗？”
陆离心下感叹，还好她还有点戒心，不然太好骗了吧，面上却惊讶疑惑。
“好的，”他点头。
姜菀笙有很多紧张的情绪要发泄，比如，家长好说话吗，会给多少工资，小孩真的很调皮吗？但陆离不是她的朋友，他们充其量只是当了一段时间同桌，已经借着陆离的这个便利得到了这个机会，不好意思再跟他废话这些，企图得到回应或安慰。
她深吸了一口气。
“那我去了。”
陆离点头，“我在这儿等你哦。”
姜菀笙出来，就看到陆离果然还在花坛那儿，“陆离！”
“怎么样？”陆离起身，他数蚂蚁，陪猫玩，都快把周围一圈花草薅秃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小时。
“很棒！”
“叔叔答应给我每课时800块钱，陆离，这是我第一次转赚这么多钱，”姜菀笙太开心了，她不自觉跳跃，背对着陆离走，“我今天赚了整整三千块钱呢！”
她从书包里掏出好多现金，“其实我只上了三个半小时课，不过叔叔说多余的就当是给我的红包了。
“他真的好和蔼啊，特别好说话。”
“对了，晰晰也没有很调皮，他只是有点活泼，他很聪明的，我只要用英文给他讲一遍，再用中文跟他讲，他很快就学会了！”
“其实我本来觉得这个工资有点高啊，不过晰晰爸爸说晰晰本来算术都不会，都是我教得好才学得快！我是他们请过发现最合适的老师了，还叫我以后每周都来。”
“我拒绝了一次，他说‘我是不是看不起他’，你们富人都这么奇怪吗？”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广告上要加‘长相佳者优先’这句话了，因为晰晰他看脸啊。”
姜菀笙走了一路，就说了一路，她太久没跟人分享喜悦了，错过陆离家好远，陆离依旧没有打断她。
等走到马路上时，姜菀笙突然意识到，“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陆离抬头看看夕阳，它还没有少女的脸颊好看。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没关系啊，我就当在减肥。”
“噗，”姜菀笙笑得弯了腰，“陆离，谢谢你。”
等到姜菀笙上了公交车，她隔着窗户和陆离摆手说再见，不知道在陆离心里她算什么，但在她心里，陆离是她朋友了。
是高中唯一一个朋友。
是帮了她忙，和她分享了私事的朋友。
姜菀笙坐在窗台书桌旁，手边是保存了很久的那张李书年的手帕，书包里是五千多块钱现金，下周再去一次，她就可以去秋游了。
她撑着手臂掌心拄着下巴，李书年啊，他好像天边挂的那轮月亮，让人看着看着，就觉得雾蒙蒙的，变模糊了，再眨眼，他又如此清晰漂亮，让人心醉。
少女怀春，她那么努力。
陆离可以不让她受伤害，但怎么忍心剥夺她愉快的权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