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咚咚(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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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差不多是二十年前,仙城除了卿家外,还有一个挺大的世家,姓孟,因为是府上出了好几个官人,所以势头很好,那李贯仁背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孟家小姐给骗到了手……\"

邹秀婷说着,脸上有一种类似痛心疾首的表情,她继续道:\"孟家跟别的大户人家不一样,他们经常做善事,知道了李贯仁和孟小姐的事后,也没嫌弃他的身份,还在官场上处处帮衬,显然就是把他当成一家人了。\"

\"但后来不知道怎的,孟家突然就和李贯仁不来往了,那时候说什么的都有,我也是后来听婆婆说,是李贯仁受贿多次,被孟小姐的兄长逮到了。我们那时候都以为他攀附权势不成,这辈子顶多就是个小捕快了,但不晓得他到底给孟小姐灌了多少迷魂汤,硬是和她做成了夫妻。\"

邹秀婷摇摇头,\"我和她也算是同病相怜,当初那个李大仁追求我时,什么样讨人欢心的手段没有?但只要一成婚,一个个原形毕露。那个孟小姐我见过几次,只是李贯仁很避讳她和我往来,后来的事我也都是零零散散听来的,只知道孟小姐后来精神总不大好,容易生气,跟年轻时那个温柔大方的千金小姐一点也不一样。\"

林水水慢慢消化着她的言语,试探性地问,\"您口中的\'孟小姐\',芳名可是叫惠珍?是不是身子不大好?\"

邹秀婷微微惊讶,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她,好像病是小时候就有,娘胎带来的,但后来精神状态也变得不好,我却觉得是和李贯仁有什么关系。\"

\"何以见得?\"

邹秀婷看了眼她,\"姑娘你可能不知道,李家兄弟气人是真的有一套,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但你要真的和他们过起日子来,才知道什么是苦啊!\"

林水水在心里复盘着她的话,稍稍出神,这时候,柜台后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丁零零、丁零零的声音,本来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以为是风铃之类的东西。但下一刻,她身子一震,想到了什么……

在李宅二楼三胞胎的房间里,她听过同样的声音——

那个消失的人体风铃。

林水水站起身,慢慢挪动步子,并且使自己的动作看起来不奇怪。她竖起耳朵,在外面狂风大作之下,那种声音越发响亮清脆,也使她确定无疑,因为听到了铜钱的摩擦声……

没想到不翼而飞的人体风铃会在这里再次出现,断了的线索重新连接,林水水眼前豁然开朗,基本明白了事情经过。

寒门学子李贯仁妄想飞上枝头,勾搭上了世家千金,和其育有三女一男。后来自己飞黄腾达,而孟氏逐渐落寞,孟惠珍对于李贯仁来说没了足够的利用价值,因此,他便买下了一间风水极差的宅子,并且对孟惠珍进行了精神控制。李贯仁早知道四十九日的诅咒,因此经常在外,还把宝贝儿子接了出去,却又吊着孟惠珍的神经,时日一久,致使她精神失常,在一次刺激下铸成大错,杀了自己的三个女儿……

而至于那个人体风铃,林水水猜测应该是邹秀婷和李大仁的孩子,李大仁在外偷吃,与情人远走高飞,但不知因何原因,在外面死了,成为了亲弟弟的守护灵。

这些目前只是林水水的推测,眼下只有邹秀婷女儿的死因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李宅二楼?而且,那么凄惨的死法,究竟是何人所为?孟惠珍吗?还是李贯仁?

邹秀婷看她一直想往柜台后面走,赶忙跑了过来,\"姑娘,外面天色晚了,你要怎么回去?要不然先在楼上客房睡一宿吧,我这店楼上有几间空房腾着,平时如果有客人找不到客栈,便会在我这边留宿,很便宜,今天再给姑娘您打个对折。\"

林水水看着她脸上的谄笑,知道她女儿的事情问不出来,索性也微微一笑,走上了楼梯。

邹秀婷见她不再想到柜台后面去,人瞬间松了一下,像是放下了一个大担子似的,热情地跟在后面介绍。

林水水随便听了听,眼睛四下观察,直到进了房间之后,她才忽然问道,\"李大仁和李贯仁,可是双生子?\"

邹秀婷吃了一惊,但很快笑了笑,\"姑娘果然认识他们。\"

林水水敷衍地勾了下嘴角,邹秀婷心知肚明,很快就下楼去了。林水水注视着她的背影,心中思绪无限,在一派缭乱中,她关上了门。

如果她的猜测就是事实的话,那么是谁杀了李贯仁呢?毕竟如今看起来,知道他秘密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已经过世的父母,死去的兄长,被杀的三个女儿,以及坠楼身亡的孟惠珍。倘若他不死,往后差不多只是些升官发财的人间美事。邹秀婷如今远离仙城中心,可能也有躲着他的意思。

这一切都太巧了。

巧合多得像是李宅的风水布局,无时无刻不透露着大凶。而且,李贯仁在最后七日没有再去过李宅,按理说诅咒是不会应验的。林水水这才想起,当时是因为看到了他身上的那只鬼物,就误以为他中了诅咒。但如今想来,那只是李大仁的鬼魂配合他演的一部戏……

想到这里,林水水脑中电光一闪,她终于明白了卿无鱼口中\"好大一盘棋\"是什么意思。

既然没中诅咒,那了李贯仁做这一番样子,目的就是为了让林水水他们放松警惕,以为自己怀疑错了人,好转移视线。当时既能逢场作戏,那现在……

想到此处,林水水耳边,突然响起了卿无鱼的耳语——

\"我已事先算到今日必有一劫,并无大碍,只是你要独自查探,需时时提防,处处小心,李有金蝉脱壳之嫌。\"

之前林水水没想清楚李贯仁是如何\"金蝉脱壳\"的,但现如今她想起来自从他身上的守护灵出现后,李贯仁与之前在李宅的他,样子确实变了不少,但那时候只当是瘦了,毕竟两人的五官看着还是很像的。可此时想来……如果那次的李贯仁就已经是假的呢?

随随便便找出两个相像的人并不简单,但他既然能让自己的孪生哥哥失去自由做了他的守护灵,那再去亲戚之中找一个有些相像之人,以利诱之,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细思极恐,林水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破了那么多案件,但所碰到的用心之狠毒,并且计划周密,铺设多年的人好像也没有几个。

李贯仁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一些小地方可能因为线索不够,林水水还不能想明白,比如李贯仁的这次\"金蝉脱壳\",虽然能免去一些麻烦,但相应的,他作为李官人的一些好处,必然也会随之消失。

那就算这样,此步险棋也要走么?

她的心里乱乱的,躺在床上多时,依旧无法入眠。一双漂亮杏眼睁着望向房顶,林水水的双手放在脑后,打算就这样放空下去,但每次当她悠然出神的时候,往往都会有一些奇怪动静将她勾离出去。

比如这一次,她听见了八音盒的声音。

有书记载,\"匏土革,木十金。丝与竹,乃八音。\"是一种制作技艺精湛的盒子,一打开,里面会发出多种乐器的声响,唯美动听,一般年纪不大的女童们会很喜欢。上一世林水水小时候就有好几个,可能隔了时间太久,旁边房间传来这种乐声的时候,她居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东西是从他们王国以外的地方传过来的,一般只有名门贵族才会拥有,没想到秀婷酱鹅这种小地方也能出现。

林水水有些奇怪,但这毕竟不管自己的事,她也没有上心。直到自己房间的窗外,显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个在转圈圈的女人,随着乐声,一边转圈一边从她窗外经过。林水水看见了睡意全消,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但那个人影很快消失,乐声也戛然而止。她偷偷打开了门,外面一片漆黑,只能看清二楼的走廊和栏杆,但那里空空如也,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

仙城府衙,罪狱寺。

这里关着的都是有罪之人,卿无鱼疑似杀人凶犯,便也被关在了这里。期间,有很多卿家人想要出钱保释,但他始终一语不发,根本不走。王一礼没辙,只能先好吃好喝地将这祖宗供着,稍后发落。

罪狱寺建在府衙后面,一楼有几个所谓要化解罪犯怨气的\"得道高僧\"。卿无鱼来时同他们讨了一串佛珠,如今正坐在一间最宽敞的牢房之中,闭着双眼,默默拨动着佛珠,一颗一颗。

李贯仁失去了一个身份,又不肯东山再起,比较便利的方法,就是找人给他安插一个足够体面的身份。至于要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是用一个豪门子弟身家性命相要挟?还是直接取而代之?

卿无鱼想起了那具\"李贯仁\"的死尸,就算他找的这个人本身就和自己有点像,但他也一定在对方脸上做了手脚。

卿无鱼曾听过民间有一种捏脸术,可以通过一定手法配以奇门幻术使人的容貌拥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种变化是有时限的,一般只能维持七日,可对于李贯仁来说足够了。

所以,无论是杀人灭口,还是用变脸术取而代之,卿无鱼早算到李贯仁一定会来找自己,而最好的地点,是在府衙。

因为只有在这里,才可以保证对方伤害不到自己在乎的人。

不论是家人,还是……林水水。

作者有话要说:\"匏土革,木十金。丝与竹,乃八音。\"引用自南宋王应麟的《三字经》

八音盒在咱们国家清代时期就有了哦,本文的八音盒基本也是清代的那种,比较大的一个木盒子,里面有能发出乐声的零件。好奇的宝子可以自己搜索图片哈~

小剧场

林水水:“难道我不是家人嘛?”

卿无鱼笑:“你不是家人,是爱人。”

小作者刚尝试写小剧场,有些不好意思,各位看官留下评论和小收藏,鼓励一下呗,嘿嘿嘿……(激动地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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