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黎明珠跟班主任陈老师报备后,直接出了学校。
钟瑾上学的五和音乐学院是一所私立高中,距离清阳高中差不多四十分钟车程。
黎明珠买了面包和水,在车上解决了午饭。
她提前给钟瑾打过电话,下车就看见他等在站牌旁,“等很久了?”
钟瑾眼睛亮晶晶,全然不见最初的桀骜不驯,乖巧得像个小弟,“刚到。吃了午饭没?要不要尝尝我们学校的饭?”
黎明珠摇头:“吃过了,直接去见老师吧。”
钟瑾从兜里掏出一包糖递给她,“你别紧张。我老师看到你,肯定会像叔叔一样劝你转学过来。她是个音乐狂人,你别被吓到。”
他拿出来的是一包太妃糖,深褐色的包装袋上印着一颗椭圆的夹心糖果,很有年代感的包装。
黎明珠小时候也经常吃这种糖,因为钟阿姨总买。
她接过来拿了两颗,又递回去,“谢谢。没有紧张,等会儿要一起弹?”
“你有二重奏经验吗?”钟瑾问。
黎明珠摇头:“以前家里只有一架钢琴。”
倒是有四手联弹的经验,和二重奏不一样。
“没事,我们肯定行。”钟瑾本来想说“我带你”,顿了一下没说出口。
五和音乐学院和清阳高中那种板正的风格完全不同。
教学楼是带塔尖的红房子,像城堡一样,还有长长的法式回廊,浪漫又复古。
顺着铺满银杏叶的台阶往上走,黎明珠感觉路人似乎在偷偷看她,而且不止一个。
她停下来低头看自己,没穿校服,就是很日常的卫衣配休闲长裤,应该不奇怪。
难道是因为眼罩?
钟瑾回头发现她在发呆,有点紧张,“怎么了?”
黎明珠抓到一个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学生,不是有恶意的眼神,好像就是单纯好奇。
她摇头跟上去。
算了,喜欢看就看,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路上遇到钟瑾和黎明珠的学生里,很快有人在论坛发了贴。
【看见老大的新搭档了!!!一个很清瘦的妹纸,戴着眼罩,不会是个中二吧?】
楼下立刻有人回:
“我也看见了,中二更会弹钢琴吗?”
“长相太寡淡了,比不上闻娇。”
“参加比赛是看水准,又不是比美,看什么长相啊?”
……
“老大说新搭档非常厉害。他们去音乐教室了,蹲一个现场!”
“我也去!!!”
……
钟瑾和黎明珠对此毫无所觉。
他们到得时候大音乐教室里没有人。钟瑾让黎明珠坐着等一下,他去叫自己的老师。
楼上教室办公室,叶枝老师正跟另一位钢琴老师吐苦水:“闻娇多好啊,风格稳健又有灵气,刚好和那混小子互补。他偏不要,自己找的一个清阳特长生,也不知道哪里打动了他。他今天就要带人过来,我快愁死了。”
听话的老师笑得无奈,细声安慰:“钟先生说是个很不错的学生,先去听听嘛。”
叶枝老师认定了闻娇,她千挑万选出来的好苗子。她根本不相信非专业学校还能有比闻娇更配钟瑾的钢琴手。
“叶老师,小黎来了。走,我带你去认识认识。”钟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叶枝老师一脸痛苦面具,双手捂住眼睛:“这就来了?闻娇真的就不行吗?我不想去听外校生弹琴……”
办公室门开着,钟瑾站在门口敲了两下,笑眯眯的说:“老师,小黎就在楼下,走嘛。”
叶枝老师磨磨蹭蹭不愿动。
钟瑾可太熟悉她这个状态了,音乐狂人也有不想面对现实的时候。
她就觉得闻娇天下第一好,不愿意接受他选了小黎的事实。
可钟瑾也不是轻易屈服的人,走过来扒拉她,一边劝:“叶老师,那天我叔叔去听小黎的琴,听完哭了好久。不会让你失望。她还等着,我们快点。”
叶枝老师:“你叔叔不是因为她弹得丑才哭吗?”
钟瑾:“……不是。你去听就知道了。”
这边黎明珠在教室里坐了几分钟,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几秒钟的功夫,门口趴了一圈学生。
过了一会儿,又来一群,不进教室,就趴在门口好奇的望着她。
那眼神很像好奇的小动物,眼巴巴看着你,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
视线扫视过去,对方立刻低头或是瞥开,假装根本没看你。
黎明珠:“……”
到底什么情况啊?
突然,一阵钢琴声从隔壁教室传来。
人群里有人小声说了句:“是闻娇!”
黎明珠站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堵在门边的学生自动让出一条道。
“……”不过去好像就挺尴尬,黎明珠顺着通道走出来,探身看向隔壁教室。
坐在钢琴前的女生背影清丽,及腰长发披散在身后,带点小卷的发尾随着旋律轻轻晃动。
她在弹《卡农》,弹得优雅深情,但又很克制。
很好听的《卡农》,有一种让人心动又微微酸涩的感觉。
黎明珠忍不住走进教室。
门的另一边还有一架钢琴,她走过去轻抚琴键,情绪完全被这首《卡农》带入。
刚刚在大音乐教室的学生跟着转移到小教室门口。
“她想干嘛?”
“被闻娇惊到了吧?这水准也太高了,我怀疑钟瑾也弹不出这么高水准的《卡农》!”
“真的太好听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弹得这么好?”
“不是吧不是吧?她想和闻娇battle?”
黎明珠坐在钢琴前,纤细的手指放在琴键上,在心里暗合节拍。
楼梯口,叶枝老师听到熟悉的琴声,表情陶醉的停下来:“钟瑾快听!闻娇在弹《卡农》,真好听,深情缠绵,听到鼻尖就发酸,我快融化了。”
这时,另一道琴音插.入,闻娇被惊得错了一个音,但很快拉了回来。
而那道蓦然插.入的琴音与闻娇的纠缠在一起,渐渐融入,风格又完全不同。
叶枝老师脸色一顿:“这是?”
如春风一般和煦的旋律一点一点消解闻娇的克制和苦闷,无比温柔又充满包容的《卡农》,这是另一个人对这首曲子完全不同的解读。
闻娇的《卡农》像一首充满少女情怀的暗恋诗歌,酸涩动人,优雅且稚嫩,保有青春最纯粹无暇的模样。
而另一个人的《卡农》更像是站在命运的终点,回望一生,淡定从容,她的目光、她的躯体和她的意志都充盈着无法忽视的温柔力量。
像一缕穿指而过的风,轻轻吻了一下指尖,又潇洒离去。
叶枝老师推开钟瑾,大步跑下楼,是谁?是谁在弹这首《卡农》?
这样游刃有余又充满力量的演奏,不是她的学生。
小教室门口,一众学生都听呆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弹,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卡农》!”
“我哭了,太好听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卡农》明明那么温柔,又让人莫名想哭。不是委屈,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淡然自若,温柔坚定。”
“对对对,就是这样!”
叶枝老师挤开学生,看到门边正在弹琴的少女,脸色一怔,竟然只是个高中生。
闻娇停了下来,黎明珠也缓缓收尾,整个演奏不足五分钟。
“不好意思。你弹得太好了,我没忍住。”黎明珠率先站起来。
闻娇起身,明艳的脸上带了笑,轻轻摇头:“你弹得更棒,我没有遗憾了。”
“欸?”黎明珠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这时候钟瑾终于挤进来,拉住黎明珠的手,对着门口介绍:“叶老师,她就是我的搭档小黎。怎么样,很棒吧?”
叶枝老师看一眼闻娇,再看一眼黎明珠,眼神动摇得像个“渣男”。
她真的很喜欢闻娇,但是这个小黎一首《卡农》弹到她心坎上,很难让人不爱。
就不可以两个都拥有吗?
她!好!为!难!
闻娇看向钟瑾,眼神有几分黯淡。
黎明珠一直在注意她,轻轻扯了下钟瑾。
他转过头,不知道对她的表情做了什么阅读理解,侧身得意洋洋的对闻娇说:“我的新搭档,是不是很厉害?”
黎明珠极力忍住想捂脸的冲动,这大概就是行走的“注孤生”优秀范例吧。
闻娇倒是没有很在意,不理会钟瑾幼稚的炫耀,大方地朝黎明珠伸手:“我叫闻娇。交个朋友?”
黎明珠反应过来,或许她误会了,闻娇的琴中人并不是钟瑾。
更重要的是她好像通过钢琴交到了朋友,她略微激动的伸出手,“你好,我是黎明珠。”
闻娇抬手将一边的长发压到耳后,“你好像还有事,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下次一起出来喝奶茶?”
“好啊好啊。”在美女小姐姐面前,黎明珠竟然有几分局促。
可能是降智光环的影响,以前她都没有交到过什么朋友。
闻娇是第一个,长得漂亮,钢琴也弹得超棒,她好喜欢。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闻娇就离开了。
听过两人弹琴的其他学生也一脸满足的离开。
没其他人后,叶枝老师立刻握住黎明珠的手,眯着眼睛一脸殷勤:“小黎是吧?有转学的想法吗?要不要来我们学校啊?学杂费全免,你的情况还可以申请全额奖学金。”
黎明珠:“……”
果然和钟瑾叔叔一样的话术呢。
钟瑾得意地叉腰,果然没有人能抵抗得了他搭档的魅力。
叶枝老师热情又负责,和钢琴组其他几个老师一起替他们俩制定了严格的练习计划。
黎明珠接连几天下午都在五和练琴,没有回学校。
周五这天早上,黎明珠起床后,感觉身体状态有点不对劲。
脸颊发热,心跳莫名加快,脑袋晕晕乎乎。
系统幽幽出声:【你已经三天没有完成任务了。】
黎明珠在擦脸,抽空问:所以?
系统:【我之前就说过,你要重视任务。这三天任务完成率太低,降智光环开始影响你了。】
初次往降智光环中充入理性值后,相当于激活了解除程序,此后需要持续输入。
黎明珠一顿:我会怎么样?
系统:【如果不尽快输入理性值,你会渐渐被光环支配,变回以前花痴又脑残的样子。】
黎明珠:……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
系统有小脾气,发现宿主格外叛逆后,就想找回场子。
黎明珠听它哼哼唧唧解释完,叹了口气:“如果我再次完全被降智光环支配,还能清醒吗?你还能完成任务?”
系统一惊,它都没有想过。
“统统啊,做事之前先考虑后果,意气用事最要不得。你要学习的事情还有很多。”
系统:【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啊,不对!
这种情况下,惊慌失措的不应该是宿主吗?
她为什么还这么淡定?还有心思教育它。
这不是它想要的结果!
黎明珠换好衣服,给钟瑾发了个请假条,下午不去练琴。
出门前,她才随意问:“所以,只要今天完成一次任务,这种状态就会解除对吧?”
系统:【!!!】
可恶啊,彻底被她拿捏住了。
这女人,有时候比大反派还魔鬼!
季星遥昨晚在公司加班,没有回星月湾的住所。
他发消息来,早上不用准备早餐。
黎明珠也就没有去敲门。
中午她又从俞安口中听说,季星遥上午请假,不确定下午会不会回学校。
这就有点难办了。
黎明珠有信心完成日常任务,可见不到人就有点糟糕。
她点开聊天框,犹豫几分钟,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季氏大楼,会议已经结束。
季星遥正在清算几个倚老卖老的高级管事。
他靠坐在皮椅上,一身烟灰色西装,修饰出他笔直挺阔的身形。他的一只胳膊轻搭在皮椅扶手上,手里不紧不慢地把玩着一只黑色钢笔,眉峰轻折,说话时语气不急不缓。
几位被点到的管事低头站着,凉意自脚底攀升到背脊,冷汗簌簌直流。
他们以为大少年纪尚小,很多事不懂,事情又做得隐秘,不可能被发现。
有人壮起胆子想求情,刚起了个头。
季星遥放在一旁的手机跳出一条消息。
他顿了一下,低头。
121110:学长,下午回学校吗?
“散会。”
季星遥冷然地拿起手机,率先走出会议室。
几个管事瘫软在原地,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助理立刻跟出来:“大少,马上为您叫餐。”
季星遥面色冷淡:“不用。叫司机,去清阳。”
大少一直是学校公司两头跑,底下的人已经习惯。
只有这种时候,他们才会惊觉大少其实还只是个高中生。
助理去安排司机,季星遥重新点开手机,简短地打字。
“回。”
简简单单一个字,黎明珠立刻放下心。
121110:那晚上一起吃饭,我今天不去练琴。
“好。”
季星遥从季氏大楼出来,直接回学校。
到达校门口时,下午第一节课刚好打课铃。
高三一班这节课是体育,学生正懒懒散散往操场集合。
下午上体育课的班级不少,高二二班和九班都在篮球场集合。
迟意远远看到黎明珠慢悠悠地走过去,扯了一下季沐阳,“她今天在学校。”
季沐阳抬头看去,自从便当事件后,他一直想和黎明珠单独说话,可她这段时间总是莫名其妙不在学校。
找人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她每天都去隔壁音乐学院练琴。
他原本打算今天放学过去堵人,这下倒是省了功夫。
季沐阳朝旁边的小弟使眼色。
小弟会意,从同伴手里抢过篮球递给他。
季沐阳接过球在手里转了两圈,找到手感用力扔出去。
黎明珠抬头就看到一颗篮球朝自己飞来,倒没有慌张,侧身准备躲过。
斜刺里伸出一只手,轻松接住球,反抛回去。
少年还穿着西装,身量高挑修长,眉深鼻挺,眼里有刀,冷冷望着不远处的季沐阳。
季沐阳脸色一变,其实他有计算,如果黎明珠站着不躲,那球一定不会打到她。
黎明珠看到季星遥的瞬间,心跳猛然加快,满心欢喜抑制不住:“学长!”
“嗯。”季星遥低头看过来。
她笑得格外灿烂,好像见到他是一件多开心的事,他心里有点异样,“你……没事?”
黎明珠摇头,上下打量他:“没事没事。刚忙完工作?吃午饭了吗?”
面上乖巧的黎明珠正在猛戳系统:你出来一下。我怎么感觉看到季星遥,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系统:【好像因为你绑定了他,降智光环选择放大你对季星遥的好感度,你花痴的对象也变成了他。】
黎明珠:……啊,这样。
系统:【……你怎么还是这么淡定?】
黎明珠:还好是他。
系统:【……】
啊啊啊啊啊!好不爽!
统统快气死了!
在光环的支配下,理性会逐渐消失。
但这次还没有那么严重,黎明珠的状态更像是喝得微醺,整个人比平时更加外放活泼。
她尝试缓慢地掌控这种状态,但一看到季星遥的脸,心里就忍不住冒泡泡。
西装少年,长腿细腰,短发梳到脑后,一张俊脸冷淡至极。幽深的眼瞳盯着她,有种又冷又野的极致反差。
黎明珠仰起头,一瞬不瞬望着他,手在衣兜里掏啊掏,掏出一把太妃糖,全部捧到他面前,“学长,吃糖。”
季星遥微微皱眉,拿起一颗,正要撕开糖纸。
一颗篮球自两人中间猛地擦过,直直砸到地上又反弹回来。
季星遥将她拉到身侧避过,一把糖全撒了。
迟意站在几米开外,似笑非笑:“学长抱歉,手滑了一下。”
季星遥把黎明珠推到身后,缓缓上前两步,声音清淡如水,“玩一把如何?”
迟意迷着眼睛去看季沐阳,“二少觉得呢?”
季沐阳还在看黎明珠,她躲在他大哥身后,所有的注意力也都在他大哥身上,眉眼间满是笑意。
就像……以前追着他的样子。
他握紧了拳头,声音也发紧:“好啊。还从没有和大哥一起玩过,去叫人。”
季星遥给俞安发了条消息,让他叫人来篮球场。
回身看向黎明珠,少年仍是一脸冷淡,“手。”
她迷迷糊糊伸出手。
他把唯一一颗拿在手里没有撒掉的糖放在她手心,长睫半垂,语气慵懒又强势:“等我赢了,剥给我吃。”
黎明珠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
【触发特殊任务!请为他声援,给与他全场独一无二的支持。任务奖励三百点理性值,五点亲密值,随机特殊道具*1。】
黎明珠恍恍惚惚的想:这题我会!
作者有话要说:和编编商量后,决定1月8号入V,也就是下一章。
1月8号零点万字更新,请宝贝们继续支持嗷~
注:卡农是一种曲式名称,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随着另一个声部,数个声部的相同旋律依次出现,交叉进行,最后融合在一起(资料来自百度)。
一般说的钢琴曲是指《D大调卡农》,据说每个人弹奏的卡农都不一样。
查资料后去听过很多版,确实都不一样,感兴趣的宝可以找来听听。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