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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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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儿早早没有了母亲照料,官家一想,心上涌出难言情绪,吩咐道:“去查查张娘子的下落,若有可能......若才人也愿意,叫她们娘儿两个见上一面,也算是宽慰吧。”

这事儿不难办,可比打听张才人喜好那样没影儿的消息容易多了,潘居良立刻领命,笑逐颜开,“娘娘要是见了亲人,定会感念官家的好意。”

官家这下却又摇头,“朕也不是想叫她感激,只是打小没亲娘疼爱的滋味儿,朕也懂得,难免由己度人。朕是没有指望了,可她或许不同,若还能挽回些许,便帮上一帮吧。”

想起从前的事,官家不由兀自出了会儿神,忽然又问:“张才人一进宫,便是在御前当差吗?”

潘居良摇头说不是,“明宗朝时有过规矩,御前的内侍女使,大多不许叫识字,尤其是伺候笔墨的,防的就是御前的人同前朝勾结。”

“到了先帝时,打一开始也是如此,可有一年,有个宫人因不识字,弄坏了先帝爷极爱重的一份王大家真迹——就是那副快雪时晴帖,而今还在勤政殿裱挂着呢。官家可记得左下一块缺角儿?便是那宫人的杰作。”

潘居良说:“先帝那般和气的主子,唯独这一回气急了,开发了那宫人不许再进勤政殿伺候,也是打那儿之后,才吩咐上别处调两个通文墨的伶俐宫人进来。这不赶巧了,头一年娘娘进宫,那回挑来挑去,便挑中了娘娘。”

头年才入宫的女使,第二年就能上御前,这倒真显出她品格拔群,珠玉在尘埃中埋不了太久。

官家露了个笑脸子,“要说她伶俐,是真伶俐,就是脾气怎么能这样大呢?怕是在先帝跟前儿的时候,少不了压抑本性,真委屈她。”

翌日是除夕,一年里最热闹的一天。辞旧迎新嘛,无论过去有多少的不如意,在这一天,瞧着铺天盖地的大红灯笼,听着喧嚣锣鼓,便叫人对未来满怀憧憬与希望。

在这上头,皇宫与民间也无甚大不同。一大清早,官家要领着百官祭天,再浩浩荡荡行至太庙主持祫祭,末了回到皇宫,在垂拱殿赐宴百官,再回到内廷,同宫眷们一道举行家宴。

当天子不是个轻省活,在除夕这一日尤其显然。

千扬就不一样了,她一介小小才人,虽说顶着宠冠六宫的名头,却因为位分低,连去天章阁供佛龛、给周家列祖列宗影像上香的资格都没有。

旁的嫔妃呢,得跟着皇后在天章阁中严整肃穆地站规矩,顶着那样重的朝冠,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同一时候,千扬却闲倚在廊下,慢悠悠地剥着柑橘,一边看内侍们往檐上挂宫灯。

西兰忙完了,也立在千扬身边,放眼朝远处眺。

正是日落时分,斑驳红霞恣意地铺在西方的天幕上,墨青的云层衔着澄黄光晕,衬得天地间这座凉沁沁的皇宫,都有了温润的人气儿。

西兰转过脸来,笑得喜气洋洋,“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就能在宫外头守岁啦,真叫人没法想,那得是怎样的情形。”

二人如今都很乐观。官家给了她允诺,虽然那允诺没着没落,还跟空中楼阁似的飘着,一年的时间有太多事难以预料,一年之后,官家能不能将后族势力摁住一头,从而有能耐安排她出宫去,也尚两说。

可这当口,二人情愿去相信最好的结局。

西兰十岁就叫家人送进内廷了,千扬呢,虽在外头长到十六岁,可八岁之后的新年都是在叔父家过的,压根儿不是什么美好回忆,所以要畅想往后的生活,一时也茫然。

千扬依稀由着儿时的印象,给西兰描绘,“我家里人口少,可我爹人缘儿好,街坊邻居都愿意帮衬,家里办年货、风腊肉,都往我家稍上一份,小院里摆得满满当当,那比春日里的花团锦簇还漂亮。”

西兰是第一回听见有人将吃食同花草比的,忍不住咧嘴笑,“您要是喜欢这款儿的,那可算是跟对人啦。小时候我爹妈不爱搭理我,一径只为上头两个哥哥操心,可架不住左邻右舍的娘子们喜欢我啊!那时候我溜出家门去转一圈儿,没一趟是空手回去的,一兜子果子点心,全是妇人们心疼我给的——笑脸嘴甜会来事儿,那是我打小练就的拿手本事,您往后同我一块儿,错不了。”

真好啊,平实的温情,总能慢慢抚平这些年落下的心伤,出宫去,回到人间烟火里,她大约也能回复成一个正常人。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千扬没同西兰畅想多久,就叫女使上前来打断了。

“娘娘,圣人娘娘亲自来迎您去咸宁殿,此刻已经快到延和门上了。”

除夕夜的宫宴还是摆在咸宁殿,给祖宗上香千扬没资格,可晚上假假是个家宴,她而今在风口浪尖儿上,没可能再推诿不去。

时辰还早,千扬本打算慢慢来,没想到圣人亲自来逮她。

西兰“咦”了声,面色古怪,“圣人娘娘几时同您有交情了?这是个什么说法。”

千扬说知道了,略整衣裙,携宫人上殿门口去迎皇后仪驾。

皇后是范家人,太后亲侄女儿,千扬天然对她带着戒备,这些年宁可叫人说没规矩,也不愿挨近了去做面子上的礼数。

所以要说交情,肯定是没有的,就连单独打照面的交往,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千扬摸不准皇后今日来意,谁知皇后见了她,竟很客气,见过礼后温声叫起,又亲自携过她的手往殿里走,“才人这一向服侍官家辛劳,晚上有宫宴,我便来顺道瞧瞧你,正好也能一块儿作伴上咸宁殿去。”

千扬心里头狐疑极了,面上只能恭谨,不动声色地抽开手,请皇后在正殿稍待,自己去换身衣裳。

结果皇后一盏茶还没喝完呢,便见她从寝殿出来了,一身不咸不淡的褐色罗镶花边大袖,外头罩浅一色的袄褂,襟领处一圈儿风毛出得顺溜。

皇后不动声色地打量张才人。这身衣裳颜色暗,挑人,宫里头鲜少有女孩儿愿意穿,可张才人不在意,鬓发间也没有多余的首饰,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漫不经心。

可即便是漫不经心,张才人往那儿一立,便是一段旖旎风致,抬眸一掠,皎皎清芒直叫人晃神。

怪道她不挑衣裳,再黯淡的衣裳叫她一衬,都只显出一股子内敛的隆重。

皇后同官家结发夫妻,四五年的相处,不论感情如何,好歹相敬如宾,她多少也摸到些官家的秉性。皇后原以为官家在女色上看得淡,是少年天子在江山间有大志向,自然没心思放在内廷上。

可今日见了张才人在知道,原来不是,只是寻常颜色,实在入不了官家的眼罢了。

她站起身来,朝千扬一笑,说走吧,“咸宁殿过去不远,白日里我站乏了,想散一散,才人愿意陪我走走么?”

千扬心中疑虑更盛,也不可能说不愿意,只好随着皇后,一前一后出了延和门,走进将尽的暮色中。

皇后示意随侍的女使去后头跟着仪仗队伍,身边只留了千扬一个。

这指定是有要紧话了,千扬垂目随行,静等着见真章。皇后也不同她绕弯子,开口便语出惊人,“我来是要提醒才人一声,太后娘娘要对付你,你自己留心。”

千扬却很淡定,闻言也只是眉头一轩。太后要对付她,这不奇怪,太后她老人家有一万个由头看她不顺眼,她早领会过了,可她的亲侄女来同她漏风声,这倒更叫千扬惊诧。

“太后的打算,圣人为何要告诉我?”

皇后听她先问这话,而不问太后要怎么对付她,就知道张才人轻敌了,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你别不当回事。太后娘娘......不是小打小闹,她是要你的性命。”

皇后拿余光瞧了眼张才人,见她平波无澜的神色终于划开了道口子,也有些惘然,“你别疑我。我虽然姓范,知道自己肩上担着宗族上下寄付的责任,可也不想赤条条地伤人性命,是以我这几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知会你一声。”

千扬慢慢定下神,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事儿太诡异了,许多疑惑都不知道从何问起,索性先向皇后道了谢,“圣人娘娘的怜悯之心,于我而言是救命之恩,我定铭记于心。”

“先别说那些,”皇后压低了声音,一边扯高了些鹤氅襟领,掩住半截脸,“今日宫宴,太后娘娘给阖宫内眷赐酒,赐给你的那盏,里头添了味山茄。”

很奇怪,皇后同她说太后要毒死她,她却没多少愤怒或惧怕,只觉得匪夷所思。众目睽睽下堂而皇之地赐她毒酒喝......千扬蹙着眉思忖,太后娘娘的手段这么差么?听上去,怎生如此儿戏?

千扬迟疑地问:“山茄——那是什么毒?”

皇后显得比千扬还要惊惧,眼睫微微颤,“就是曼陀罗。拿花汁入酒,饮下后,当时只会目昏头胀,一日间逐渐心悸,手足麻木,目歧神昏,时有谵语。若得及时医治调养,尚能捱上月余,若不然......就是几日的功夫,最终腹筋挛急,肢体发绀,昏睡后......再不醒来。”

皇后说完,心有戚戚焉,侧过头去看千扬,谁知边儿上竟没了人。

再转过头去,才见她竟骇得住了脚,失魂落魄地停在当场,只怔忡瞧着她。

这下皇后连仪态都顾不上了,忙去扯住她继续走,“我既告诉你,你心中有数,留神防着,好歹今夜无虞。可你若露出形迹,叫太后知道,我便也帮不上你了。”

千扬一时还是懵的,好一会儿才喃喃问:“圣人,您说的症状,可都确实?”

皇后“嗯”一声,“国朝的惯例,新岁头三日,官家要斋戒祈国运昌盛。官家既不进内廷,再看住朝云殿,不许有人朝外伸手,太后娘娘便能得偿所愿——所以太后将各中内情嘱咐于我。”

千扬永远记得那个秋夜,先帝跟前的内侍丞梁庸,携着漫天凄风苦雨连同那个消息,潜入东宫,递到她跟前。

“......是胸痹。约摸十余日前始有心悸,手足麻痹......直到今夜,忽然腹筋挛急,发绀,昏睡......没再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才发现文案没标结局,可我文案一改就要被真理部锁半天,就在这里说一下好啦:自我攻略之王周延邺,最后终于把我们妹妹攻略了。

有很爱你的人在身边,你也还挺喜欢他,放下了过往心结,勇敢拥抱新生活——所以我觉得对我们妹妹来说应该是HE吧哈哈哈。

以后写完会认真点改错别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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