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月,顾丰登再次登门,大伯母的态度发生了大转变。
“丰登来了。”
且见她亲亲热热的拉着他进门,一边走还一边喊:“他爹,丰登过来了,老大老二,还不赶紧去泡杯茶,用你舅舅送来的熏豆茶。”
“大伯母,不用了,今天过来是有点事情跟大伯商量。”
“你们商量你们的,茶一定要喝,上好的熏豆还加了橘皮、芝麻,香的很。”
顾丰登难得瞧见这么热情的大伯母,一时都有些不适应。
“丰登,你坐,自家人客气什么。”大堂哥也招呼道。
农忙还未结束,顾家父子三人裤腿上还沾着泥巴,一看就知道刚从地里头回来。
顾大伯倒是一如既往,招呼他坐下,又问:“有啥事儿?”
顾丰登还没说话,顾禾苗就端着茶出来了,一碗茶,半碗都是熏豆。
他低头尝了一口,炒得确实咸香适宜。
“这茶好喝。”
“我娘家那头自家做的,不值钱,喜欢待会儿带一些回去。”大伯母笑着说,转身就要进屋给他装一些。
顾丰登连忙道:“待会儿再说,先谈正事吧。”
“大伯,今天有青山府的人过来找我干活,干好了能拿不少银子,只是青山府太远,我一个人过去不方便,便想着带上堂哥。”
顾大伯一顿:“你的意思是带禾苗一块去?”
顾丰登点头。
“我按日给禾苗哥算工钱,一天十五文。”
这话一说,大伯母与堂哥眼睛都亮了。
“不成,老大又没学过木匠,去了也帮不上忙,不能白要你的钱。”顾大伯摇头。
顾丰登却说:“大堂哥虽然没学过,但我可以教他,也能帮我打打下手,洗衣做饭,免得我忙了一天还得吃冷饭。”
来之前,顾丰登心底是细想过的。
靠着系统和木匠手艺,富裕起来只是迟早的事情,但他姓顾,根在长湾村,总不能一个人吃饱,完全不管亲戚。
顾大伯两辈子都对他们家照顾有加,其余的亲朋好友也多有帮扶,顾丰登既然有能力,自然是要回馈亲人。
但直接拿银钱补贴,顾丰登还怕把人心养坏了,倒不如带着一起干活,让他们学会谋生的本事。
果然一听这话,大伯母第一个赞同:“丰登说的有道理,他爹,你瞧那刘五爷手底下一群徒弟,端茶倒水都不用他搭手,咱丰登手艺多好,总不能白天干活,晚上还得干活。”
“禾苗心思细,脑子也灵活,虽然不会木匠,但他能跟着学,再不然给丰登收拾屋子也是好的。”
说完使劲给儿子递眼色。
顾禾苗也知道堂弟的本事,毫不犹豫的点头:“爹,我乐意去。”
“大伯,我一个人出门在外,也怕万一病了没人照顾,带着自家人才放心。”
顾大伯敲了敲烟杆子:“那行,让老大跟着去。”
“但工钱不能要,哪儿有跟着学本事,还拿你工钱的。”
“大伯,咱村里正农忙,我这一张口就把大堂哥带走了,要是连工钱都不给,那我可没脸使唤他了。”
顾大伯拧着眉头,不是很赞同。
大伯母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丰登这孩子有本事,有主意,你就听他的吧。”
最后就这么说定了,顾禾苗收拾一下行囊,两天后跟着一起出发。
顾丰登看了眼一脸失落的二堂哥,又说了句:“等以后活儿多了,丰收哥要是乐意,也可以来帮忙。”
“真的吗?我也能去?”顾丰收高兴起来。
谁都知道干木匠可比种地强多了。
顾丰登笑道:“活多了我一个人干不过来,迟早都是要招人的,肯定先用自家人。”
“嘿嘿,丰登你放心,我干活实诚着呢。”
说定了,顾丰登又进去看望了顾家奶奶,这才转身离开。
走的时候,大伯母愣是装了一包熏豆茶让他带着,还要让顾禾苗送他回家。
“娘,刚才你也太夸张了,丰登脸都要僵了。”顾禾苗劝道。
大伯母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丰登现在不一样了,我要还跟以前似的给他脸色看,他心底不得有想法?”
“人都是处出来的,咱对他好,他才能念着咱家。”
趁着顾大伯不在跟前,大伯母教育道:“丰登是个好孩子,不计较以前咱们对他冷脸,还愿意带着你出门干活,你可机灵点,眼里得有活儿。”
“这我当然知道。”
“回头跟着他学一两分本事,将来你也能做个木匠,不用光靠种地吃饭。”
“娘,那我要是学会了,不得跟丰登抢生意了?”
大伯母瞥了眼自家儿子,嗤笑道:“木匠也讲究天分,就你那笨手笨脚还能跟他抢生意?”
“到时候你能挣钱养活老婆孩子,我就阿弥陀佛了。”
顾丰登转身出门,没回自家,反倒是去了下湾村。
刘家也刚从地里头回来,屋顶冒着炊烟,几个男人正在洗脚,孩子们在院子里乱跑。
“舅舅!”第一个发现他的是大外甥,扑过来就抱住他大腿。
顾丰登顺手将人抱起来。
“丰登,你咋这时候过来了,快进来坐。”刘大柱招呼道。
正在做饭的顾五谷连忙擦了把手走出来,瞧见弟弟很是高兴。
“大姐,大姐夫。”
顾丰登见姐姐的脸色有些蜡黄,一看就知道最近累着,不免皱眉。
他没问,当着刘家人的面,将方才的那套话都说了一遍。
不但能跟着学木匠手艺,还有一天十五文的工钱。
一听这话,刘大柱果然心动,只是夫妻俩没直接答应,都看向刘家老爷子。
刘老爷子没直接答应。
顾丰登又道:“刘叔,我跟堂哥年纪小,都没去过远地方,这要出远门心中没底,才想着带上大姐夫。”
刘大柱农闲的时候,会去附近的码头干活,最远也曾去过青山府码头,算见识广。
顾五谷低着头,心底着急的很。
十五文一天的工钱可不低,刘大柱在码头扛大包也就这个价,那可是从早累到晚,一天下来能把人干趴下。
她心知大弟这是照顾自己,所以才特意找到刘家,不然为什么不直接带上两个堂哥。
“爹,我知道现在农忙,家里缺人,大柱要是跟着去,工钱就都上交,您看这样成不成?”
五文钱在村里就能请一个壮劳力帮忙,十五文一天,那可真不少了。
刘老爷子一听,果然松了口:“也行,虽说最近地里头离不开人,但亲家弟弟开了口,也得给这个面子。”
“大柱,出门在外,你年纪最大,看顾着两个妻弟些。”
刘大柱自然忙不迭的答应了。
顾丰登笑了笑,摸着大外甥的脑袋,又说:“姐,我一走家里就只剩下稻米和兴旺了,你能不能过去住一段日子?”
顾稻米看了眼婆婆。
刘婆婆没说话。
顾丰登转头看向她:“婶子,我也是怕弟妹在家害怕,虽说喊一声大伯家也能听见,但毕竟没住在一起。”
“大姐和铁蛋不用带口粮,就帮个忙,帮我看着俩孩子,别让他们往水里头跑就成。”
刘婆婆心底打着算盘,虽说顾五谷一走,家里干活的人也少了,可口粮顿时也少了三分。
到时候真的忙不过来,就是隔壁村,喊一声顾五谷也得回来帮忙。
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刘婆婆笑着说:“这有什么不行的,老大媳妇,那你就回娘家住几天。”
顾五谷也笑起来:“娘,那我收拾好行李,明天跟大柱提前过去,也好帮丰登收拾行李。”
顾丰登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第二天,顾五谷就带着丈夫儿子上门了。
“大姐!”顾稻米高兴不已。
结果姐妹俩没说两句,顾大姐就风风火火的开始收拾,干粮都整出一大包来。
“姐,这里去青山府就三日的路程,我们跟着石家走,不用这么多干粮。”
顾五谷坚持道:“你没出过门没经验,外面的东西可贵了,还不干净,自家做的吃着安心,吃不完也不怕,有你姐夫在呢,再多他也能吃光。”
刘大柱只有憨笑的份儿。
顾丰登没办法,只得收下了。
等到第三天出门时,除了木匠工具盒,顾五谷将包袱都塞在丈夫和顾禾苗身上,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他们照顾不好弟弟。
路上,顾丰登开口:“姐夫,禾苗哥,给我两个包袱拿吧。”
“不用,我力气大。”刘大柱不答应。
“我也不累。”顾禾苗也坚持。
顾丰登无奈,只得拎着自己的工具盒走在前头。
等三个人来到茗山县城门口,远远的便瞧见老长的车队。
“丰登,是这里吗,这么长的车队?”
“这面子也太大了吧。”
顾丰登也暗自惊讶,心底有些怀疑是不是找错地方,只是来接个木匠,用得着这么多辆马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