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口调笑：“好师弟，你要是肯叫我声师姐，我就不为难你。”
沐辰却不肯上当，猜到这是想让他分神。
他敛住心神，身姿轻盈又灵活地穿梭在宛如有生命般的定身符间，看准时机斩下一道剑光，黄符顷刻间被剑气划破。
林见素依旧状似轻松，“没事，我这儿还有。咱符修没别的好处，就是符多。”
说完又甩出两张定身符，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慌得一批。
她修为不如沐辰，七丁护身阵与召雷符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灵力，定身符相对来说不那么耗费灵力，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足够的灵力催动两张以上的定身符。
为今之计，只有靠它拖延时间。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罩住她周身的七丁护身阵闪烁不停，惊雷之势也明显缓减。
林见素知道自己撑不住了，不过一场试炼会，没必要耗尽灵力。
她正准备开口认输，就听到乐修大弟子清冷的声音响起：“一炷香时间已到，双方停手。”
沐辰人品端方，立时撤了万剑，飞身落在最开始站的位置。
林见素长长松了口气，一挥手，收回所有符入袖中。
乐修大弟子撤下防护罩，周围人的声音也陆续传入耳中，她却没什么心思去听。
此刻的林见素脸色煞白，对于修道者来说灵力如同生命之泉，泉水稀薄身体也会感到枯竭。
一直观战的陆云麒快步向她走去，沐辰却先他一步走过去扶住林见素的小臂，“你没事吧？”声音里竟然带了几分关切的柔意。
林见素对沐辰摇摇头，偷偷抬眸近距离打量他一眼。
对比自己的状态，这人还真是气色好的出奇，真要是一直打下去自己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沐辰带着她走到练武场外圈，中央第二组试炼组已经开始对战。
林见素只觉得浑身无力，便任由沐辰一直扶着她的手臂。她闭上眼睛慢慢调动陆云麒教给她的凝气决，将身体各个灵脉相连的穴位走了一遍，这才感到体内的灵力又开始活跃地凝聚和扩散。
待到她额角泌出细汗，她才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沐辰看了她半晌，真心实意道：“见素天赋异禀，今日一战实乃沐辰之幸。”
哟，终于不再叫她师妹了。
她露出个飞扬的笑，“你这是认可我的实力了？”
沐辰看着她，也露出一个笑，“自然。”
不远处的陆云麒看着他们二人相视而笑，突然生出一种他与他们身处不同世界的恍惚感。
他们两个人，一个明耀照人，一个光风霁月，站在一起如日月同辉，夺目又天生相配。
而他，形似污泥，流淌着异族的血。
想要上前的脚步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面无表情地缓缓垂下眼眸，即便没人在意，也不肯暴露他此时的心绪。
林见素与沐辰闲聊几句，忽然想到试炼会之前，陆云麒那个奇怪又僵硬的笑。
她转头在人群中寻找陆云麒的身影。
没有他的舍身试符，她不可能短时间内验证符的效用，也无法在多次失败中进行改良从而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她搜寻的目光被一个高大身影挡住，抬头看去，一个身形修长的青年似笑非笑地立在她面前。
他语气打趣：“沐辰，难得见你被其他系的弟子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话是对着沐辰说的，眼睛却是滴溜溜地在林见素脸上转。
沐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林见素却听的秀眉轻蹙，这人妥妥地在给她拉仇恨。
她微扬眉尾，问：“你是？”
穆白星笑看着她，“小师妹，我是你剑修系的穆师兄，你也可以叫我白星师兄。”
林见素微微颔首，“穆师兄。”
穆白星一脸发现了什么有趣事物的样子，摸着小巴兴致颇高道：“小师妹，今日你可是一鸣惊人啊！你平日低调的都看不见人，难得有幸见你几次，都令人印象深刻。”
他本来长得清清郎朗，奈何眼中笑意太盛，反倒显出几分纨绔子弟的轻佻。
林见素对他完全不感兴趣，她还想找陆云麒，嘴上敷衍：“穆师兄过誉了，我还有事，先……”
穆白星了然地拍拍她的肩膀，十分善解人意地接嘴：“师兄懂，小师妹定是为试炼会的成绩感到忐忑不安。我觉得以你的表现肯定能拿个甲等！你要是害怕，正好让沐辰陪你一起去玉清殿听结果。”
他说完，一边催促林见素，一边偷摸给沐辰使眼色。
师弟啊，你穆师兄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沐辰不明所以地看穆白星挤眉弄眼，直直问：“师兄你眼睛不舒服吗？”
穆白星：……
穆白星皮笑肉不笑地瞅他，语重心沉道：“沐辰啊，如果不是我们家跟你们家是世交，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差点要以为你是木头成精啊。”
沐辰：？
玉清殿屋檐珠红，华光照，殿角错落，相参差。
人一旦踏上玉清殿的百阶往上看，就会觉得眼前殿宇巍峨，云近天低，犹如身在仙殿。
殿外两侧古柏参天，一旁有湛湛溪泉从高山往下顺着溪道而流，无论从何种角度看都意境甚美。
掌门和各系的长老已在殿内等候，众弟子有秩序地分成各系排排站好。
刚参加完试炼会的八名弟子站在中间，等待最后的结果。
剑修系大弟子凌睿从掌门手中恭敬地接过卷轴，展开后朗声念道：“剑修系沐辰，甲；医修系苏韵，乙；丹修系宋乔木，乙；灵修系……丙……”
林见素与沐辰同为第一组，按理名字应该早出现了，可一直听到最后才闻得自己的名字。
“杂修系林见素，待定。”
凌睿说完合上卷轴，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林见素。
殿内其他弟子不敢在掌门和诸位长老面前议论，只能偷偷用余光去打量她。
更别提前面坐着的上位者们都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林见素有种他们在动物园看稀有动物的诡异感觉。
凌乐摇着扇子，打量着自己的便宜徒弟。
她长得清纯可人，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倒是个讨喜的模样，可惜了。
德慈自傲狭隘，最看不得别人比他资质好、悟性好。惊雷九天是他毕生绝学，一个灵力低微的小丫头都能轻易创出来，不外乎是在打他的脸，今日这师怕是拜不成了。
他刚想到这儿，就听到德慈长老板着脸，冷言问林见素：“你是如何学会惊雷九天的？”
林见素脸色微变，这问法，明显已经断定她偷学惊雷九天。
她恭敬行了一礼，坦荡道：“我所用并非惊雷九天，而是自创的召雷符。召雷符与其他召雷法术不同，召雷符的杀伤力没有那么大，所需要的灵力也相对少很多。这是因为弟子灵力低微，所以不能用法术向天穹召雷，而是用符咒把十里内的乌云雷电召唤过来。”
玄尘掌门闻言有了兴致，温声问：“这么说，方才十里内如果没有乌云雷电，你的召雷符便起不了作用？”
“是这样的。”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十里内会有乌云雷电可召？”
林见素不假思索地答：“因为这几天日光强烈，空气中却隐隐有潮湿感。这种时候充足的水汽促进地面热空气上升，遇到天空中的冷空气会发生正负电荷碰撞，从而产生空气冲击波效应，也就是你们看到的雷。”
众人：“……”
这怎么听着跟听天书似的？
玄尘掌门愣是一个字没听懂，但见林见素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像扯谎，自己身为一派掌门又不好当众向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虚心请教，只得硬着头皮接话：“哈哈……原来如此。”
德慈长老半个字都不信，沉着脸怒斥：“鬼话连篇！你一个刚刚达到筑基的黄毛丫头，就算能召雷，又怎么可能与我系的惊雷九天如此之像！”
林见素在心中翻了一个大白眼，本来惊雷就长得一样，难道天下所有能召来雷电的方法都是抄的惊雷九天不成？你这么牛，你怎么不是雷神啊！
她暗暗腹诽，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德慈长老，天下雷电一般闪，弟子以为，任何一种召雷术都难免会跟惊雷九天有许多共同之处。”
德慈长老登时语噎，恼怒间一道身影倏地站了出来，正是他系下大弟子华钰。
华钰阴恻恻地瞟了眼林见素，对着玄尘掌门和德慈长老行礼，态度十分恭敬：“掌门，师尊，弟子有事禀报。”
林见素的心猛地下沉，她骤然间明白过来华钰想要做什么。
那日在场的就她和陆云麒俩人，如果说之前华钰无法确认“痒的要人命”是谁搞的鬼，那么今日他亲眼目睹了她在试炼会用符，肯定猜到那日让他又哭又笑的闹剧多半是她的手笔。
此时出头必是要报复她，而且还会拉上陆云麒。
果然不出所料，华钰下一句就是：“陆云麒与林见素二人暗通款曲，不止弟子一人，许多弟子都亲眼所见二人举止亲密，形影不离。惊雷九天定是陆云麒泄露给她！”
话一出，掌门和诸长老脸色都难看的像吞下只苍蝇。
这种事在天机宫不是没有过，正是因为之前有弟子干过这类事，所以反而让华钰的话更有说服力。
沐辰听到“暗通款曲”四个字时脸色“唰”的一白，回过头去看林见素。
弟子中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是啊，他们俩关系好像是不错。”
“可不，你看除了她，有谁搭理过陆云麒。”
“他们二人不会……已经……”
“我还看见他们……真是不知羞耻……”
讨论的内容越来越不堪入耳，林见素听在耳里觉得十分可笑。
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时不时会拿些吃食去找他，后来陆云麒坚持不让她白天与他接触，自那以后她再没有白日去找过他，只留些点心，等他晚上过来试符的时候给他吃。
这里的一些人却好像当真亲眼目睹了他俩白日约会的全过程般，说的绘声绘色。
林见素都忍不住想对他们说，你们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写小说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