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诺带着飞鸟,从直升机中一跃而下。
然后,自由落体。
这一刻,飞鸟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梦中。
失重感席卷而来,她被重力牵引着往黑色的深渊中坠去。
但这里不是梦,她并不是那只被黑色海浪卷入海洋中的飞鸟,而是翱翔在无边无际的蔚蓝天空中。
狂风吹拂着,多巴胺和肾上腺素水平急速上升,有电流从四肢百骸掠过,牵扯她的呼吸和心跳,涌动在这具身体中的,是“愉悦感”。
飞鸟展开了双臂,拥抱天空。
她感觉自己像是真的长出了一双翅膀。
“小鸟,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痛快,很舒畅?”
迪诺的声音在她头盔内置的对讲机中响起。
“嗯!”
飞鸟看不见自己那双闪闪发光的紫色眼眸,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正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我感受到了自由!”
一直到两人离地面越来越近,迪诺打开了降落伞,两人缓缓滑翔着落到地面之后,飞鸟仍旧沉浸在刚刚的愉悦感中无法自拔。
迪诺坐在地上,他解下连接两人的安全带后,看到面前的少女迫不及待的摘下头盔,因为总是待在室内而十分苍白的皮肤已经染上了激动的粉色。
她转过身来抱住他的腰,用那双闪闪发光的紫色眼眸看着他。
“刚才好棒!我还想要再来一次!”
“哈哈哈,看来小鸟玩的相当痛快啊,”迪诺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反正今天休息,当然可以再来一次了。”
迪诺又带着飞鸟跳了一次伞。
这一次,她完完全全的沉浸在飞翔的感觉之中,还打算等之后有时间学习考证,下次尝试单人跳伞。
迪诺看她玩得开心,下午还打算带她去滑雪。
不过,他还是高估了一个长期闭门不出的科研工作者的体力,在去滑雪场的路上,副驾驶的黑发少女就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脸色红润,眉头舒展,睡颜恬静,早上出门时的烦躁和郁闷已经一扫而空。
金发青年的眼神顿时柔和了下来,他将车载音乐调成温和舒缓的钢琴曲,默默更改了目的地,带她回研究所。
至于滑雪,下次再说吧,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这是目前几次时间循环中,飞鸟睡得最香的一次。
没有做乱七八糟的诡异梦境,心中也没有焦急到就连睡梦中也想要马上去做的事情,整个人放松到极致,像是陷入了软绵绵的、被阳光照射的云朵之中。
迷迷糊糊之中,她察觉到自己腾空而起,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颤抖的睫毛缓缓睁开,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她看到了那个人熟悉的侧脸弧度,还有那头如同太阳一般灿烂的金发。
“哥哥……”
喉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呼唤声,她在他怀中调整了一下姿势,攥着他胸口的衣服,再次安心的沉沉睡去。
飞鸟并没有察觉,在她将那个称呼脱口而出的时候,抱着她的男人浑身肌肉都僵住了。
金发青年在原地呆站了很久,垂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凝视她好久,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将怀中的黑发少女放回了她卧室的床上,帮她脱掉外衣和鞋,又给她盖好被子。
然后就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沉默不语,如同一尊雕像。
“……”
可能是因为刚才差点惊醒的缘故。
飞鸟突然开始做梦,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年仅十岁的她破格上黑手党大学,和一帮至少比她大八岁的少年少女们一起上课。
那个自说自话的金发少年也是她的同学,和她住在同一栋公寓楼,两个人的房间还是相邻的,每天上课下课吃饭都会和她一起。
他总是让她叫他哥哥,露出笨蛋一般傻乎乎的笑容,还老是不小心踩滑,从各种地方滚下去。
小飞鸟才不愿意叫他哥哥,或者说,她其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每当他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时,她都视若无睹的扭过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听不到。
他好像根本就看不懂别人的表情,她的冷漠完全没有让他放弃。
……算了。
反正就是一个笨蛋监视者而已。
他想做什么事,想出现在哪里,本来也不是她能管的着的事情。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发生改变,发生在那件事情之后。
那段时间,小飞鸟对脑科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想更进一步的知晓人类的脑神经的具体运作方法。
她听说学校研究脑科学的那位教授做了相关模型,于是通过邮件联系他,和他约定好了时间上门拜访。
她还特地把时间定在迪诺接受家庭教师里包恩先生测试的时候,就是为了让那个烦人的家伙别打扰自己。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小飞鸟背着书包,去教授的实验室赴约。
看到她竟然是那么小的小孩子,教授一开始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当她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明、学生证和最近写的论文报告之后,他才震惊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教授说他制作的模型被放到了储物间里,不方便移动,小飞鸟没有怀疑,跟着他进了那个狭窄的储物间。
他却把门反锁了,还说自己一直想要个女儿,只要让他抱一会,他就把模型给她看。
虽然好像是询问的语气,但是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她被男人抱在怀里,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那双手掌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还想要解她的衣服。
那个金发少年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小鸟!!”
他焦急的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一脚将储物间的门踹开,在看到她的那个瞬间,整个人愤怒到了极致。
“你这个混蛋!在对我妹妹做什么啊?!”
后来,那个教授被迪诺打到手脚骨折,牙齿掉了好几颗,彻底晕死过去之后,才被他的手下带走了。
少年殴打那个男人的时候,小飞鸟一直在墙角注视着他。
他的手上流了好多好多血,整个手背都血肉模糊。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她觉得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
所以从摇摇欲坠的衣服口袋中找到手帕,走到跪坐在地上的少年面前,面无表情的递给了他。
“这个,给你。”
少年低垂着头,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小飞鸟就蹲了下来,试图用手帕擦掉他手背上的血迹。
可能是她碰到了他的伤口,弄疼了他。
所以他才会落下泪来,痛哭出声。
还将自己染血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把瘦小的她包裹得密不透风,然后紧紧抱住了她。
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不断哭着向她道歉。
“对不起,小鸟,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她说对不起,又为什么要因为她而流泪呢?
明明伤害她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呀。
……
…………
飞鸟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
天已经黑了,现在是晚上九点。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研究所,还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所以调开了研究所的监控,用最高倍速播放。
果然,带她回来的人是迪诺。
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飞鸟紧皱的眉头又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在这条世界线里,她终于从和别人恋爱的漩涡中挣脱了出来,回到了正常的人生轨迹之上。
暂时不用再使用时间机器了,她要好好研究研究,她之前放在能源中枢里的物质究竟是什么。
监控录像并没有停止,她看到画面中的金发青年离开了她的卧室,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回到了一楼客厅中,打开了研究所的大门。
站在外面的人是罗马里欧大叔,迪诺的下属和心腹,他向青年递过来了一个精致而小巧的口袋。
那是什么?
飞鸟将录像的倍速调到了正常,好奇的继续观看。
“Boss,你托我订制的东西我已经拿回来了。”罗马里欧说。
“谢谢你,罗马里欧,”青年微微一怔,露出有些落寞的笑容,“不过,应该已经用不上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戒指盒,垂着眼眸将其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枚白金指环,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鸟。
这个瞬间,飞鸟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心中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青年落寞的声音从录像中传来。
“也许,昨天晚上我问她,不想接受其他人的表白的话,能不能接受我……这句话,本身就不应该说出口才对。”
罗马里欧犹豫开口:“可是,那个时候,飞鸟小姐不是说,愿意接受您吗?”
“她应该只是喝多了,醒来就把这件事忘了,还是怪我,没有看出来这一点。”
他合上了手中的戒指盒,笑容十分勉强。
“或者,也只是不愿意面对这件事,装作不记得而已。”
“……”
“其实这样也好,我一直都在挣扎,对自己照顾了这么多年的妹妹产生这样的感情,或许本身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罗马里欧,我们走吧。”
金发青年离开了研究所。
监控录像还在播放,里面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飞鸟关闭了电脑。
黑色的屏幕上映照出她茫然的面容,还有因震惊而颤抖着的紫色瞳孔。
就连迪诺哥……竟然也对她?为什么?
大脑前所未有的混乱。
呼吸不过来,胸口又胀又闷,甚至连眼前的视野都开始模糊。
飞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发了好久好久的呆。
纲君、白兰、炎真,还有迪诺,全都在昨天的情人节舞会上,向她表白。
她难道是什么乙女游戏的女主角吗,为什么大家都要喜欢她?
在她的记忆中,自己明明和他们也没有太多的交集,喜欢起码要建立在时间的基础上吧?
而她这个冷漠的自私鬼,从来都不给他们好脸色看,又有什么好喜欢的呢?
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大家,一定是因为太想将她招揽入家族,让她成为某个家族的战利品,所以才会对她说谎。
可是,如果是那个笨蛋迪诺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虽然她明面上没有公开自己对某个家族的倾向,但就凭他们俩从小到大的交情,只要是迪诺主动让她帮忙制作的发明,她从来都没有拒绝过。
“……”
从小的时候开始,飞鸟就无法理解喜欢和爱这样的情感。
心中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只有求知欲、好奇心和成就感,能短暂的将这个空腔填满。
她似乎天生缺失了爱别人的能力。
所以……
就算有人真的喜欢她,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喜欢她,也是无法在她这得到任何回应的。
虽然不太理解,但是飞鸟曾经目睹过别人失恋时的痛苦,并做过一定研究。
多巴胺和血清素等神经递质急速下降,丧失感受愉悦的能力,并在临床上出现焦虑症和抑郁症的症状。
大量释放的肾上腺素和皮质醇会导致肌肉酸痛,胸口疼痛,失眠,丧失胃口,暴饮暴食,失去自制力……这些情况都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如果她在答应了他们之后又说分手,肯定会对对方造成很大的伤害。
她不想这样。
不想伤害任何人,更不想给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最好把自己关在透明的密封玻璃房间里,只能和他人隔着玻璃见面。
……这错误的一切,如果从一开始就不要发生就好了。
幸好她还有时间机器,可以将这一切的错误都彻底抹消。
飞鸟从阁楼的箱子中抱出了时间机器。
昏暗的阁楼中,辉光管亮起的橙色光芒,将黑发少女的面容点亮。
时间机器显示,目前的世界线为变动率为4.120214。
她已经没有了第一次时间穿越时的兴奋。
紧抿着唇,眉头微皱,连那双紫水晶一般的眼眸,也蒙上了浓浓的雾霭。
飞鸟将手指放在旋钮上,迟迟没有动作。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一直对自己的心足够坚定,认为自己不可能答应和任何人谈恋爱。
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故意要在情人节舞会上答应他们的表白的呢?
2月14日的记忆已经无法探知,但是飞鸟还记得刚开始的那两条世界线里,沢田和白兰给她看的视频。
视频录像中的她,面无表情毫不犹豫的同意交往,眼中却没有半点波动。
她应该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对方,才会同意这件事。
所以一定有不得不同意的理由。
飞鸟屏住了呼吸。
迟钝的大脑重新开始飞速运转。
仔细想想,让她抛弃原则,答应和他人在一起的原因,只有那么一个。
她有必须要从对方身上拿到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极有可能和时间机器本身有关。
回到2月14日,做出改变的那个她,被某些原因限制,无法直接给她信息,所以只能通过这种迂回的手段来告诉未来的自己。
飞鸟再次拧动了旋钮,将时间设定为一天之前。
如果,这一次再睁开眼时,她仍旧答应了某个人的表白,那就说明,她的猜想应该是正确的。
世界开始扭曲崩塌,一切都化作熟悉的倒退的光束。
在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抹消之前,飞鸟突然想起了那个金发的青年。
他注视着她时闪闪发光的笑容,带她遨游在天空中时的笑声,还有录像中凝视着戒指时那落寞的微笑。
世界陷入黑暗,飞鸟失去了意识。
【世界线变动率,1.021410】
作者有话要说:飞鸟:哥,我当你是亲哥
迪诺:以前我一直想让小鸟叫我哥哥,她从来没这么叫过。但等到她终于这么叫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想要这个称呼了。
tip1:迪诺对飞鸟的亲情变质发生在她成年后
tip2:那个人渣教授后面死了
Xanxus世界线:1.021410
毕竟是二十代目,给他放两个十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