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孙掌柜看不下去,出声道:“感情一事不可强求。”
水烟倔强咬唇:“我偏要勉强。”
“胡闹!”孙掌柜拂袖,“此事不必再提。”
语毕,便提步离去。
水烟双目圆睁,略有些错愕地看向他的背影,轻声对谢依白说:“这还是掌柜第一对我发火,你说得对,这样做果然见效,他心里有我。”
相比于越说越激动的水烟,谢依白则是陷入了沉默中。
孙掌柜那表情她太熟悉了,根本不是什么嫉妒在意,而是崽阿爸对你很失望。
换做她是孙掌柜,她肯定也很生气。
从小养到大的女生现在当他面为了一个渣男作践自己,无异于亲眼见证自己呕心沥血养的白菜被猪给拱了。
光是想想,血压都得飙升。
眼见水烟还沉浸在孙掌柜心中有她的喜悦里,谢依白决定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美丽下去。
而不知状况的怜青很是郑重道:“水烟姑娘,我是真的不能娶你。”
水烟瞥了他一眼,“能离我远点吗?”
怜青:“?”
孙掌柜人都走了,水烟也懒得继续演,笑意盈盈地拉起谢依白的手,“谢姑娘,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谢依白:“……倒也不必急着谢。”
水烟:“姑娘,客气了,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见水烟缓步离开走廊后,怜青指着她离开的方向:“她……我……”
一看就是被水烟那说翻脸就翻脸的态度给弄懵了。
谢依白拍拍怜青的肩:“工具人就要有工具人的样子,多奉献多担当,少问为什么。”
怜青:“?”
水烟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不少小厮,谢依白不动声色望了眼,其中并没有同怜青碰头的那名黑衣人。
还没等谢依白开口问这是要干什么,水烟掩住唇角微微一笑。
“姑娘请随我来大堂。”
“大堂?”谢依白干咳一声后连忙摆手,“我可不赌了,上次是我收山之战。”
水烟:“姑娘你忘了和你和孙掌柜都说过什么了?”
谢依白:“说过太多,记不得了……”
人生经验之一:永远不要问一个话痨她还记不记得曾说过什么。
她或许会记得都曾说过什么,但肯定分不清你想问的是哪一句。
水烟附到她耳边,“你不是和掌柜的说,整点女生爱看的吗?这差事掌柜交给我去办了,方才我安排妥当,还要劳烦姑娘赏评一下。”
“不麻烦不麻烦,乐意之至!”谢依白登时双眼一亮,提到这个她可就不困了啊。
黎雾瞥了她一眼:“忘了你来这的目的了?”
谢依白眨眨眼:“大堂那边现在热闹着呢,人肯定多。”
言下之意说不定能看见那个黑衣人。
见黎雾面上没什么表情,谢依白比着一根手指,:“一会儿,就一会儿,行了吧。”
“好。”黎雾见眼前少女寻求他意见的模样,心下莫名的愉悦了几分。
自然也就同意了。
小兔子爱玩,那让她多玩玩也没什么的。
结果黎雾的愉悦在见识到大堂内的情景后顿时全然无存,甚至想赶紧扯住小兔子的衣袖赶紧带她离开。
小兔子清纯灵动的很,看这些东西岂不是污了她的眼?
搭眼望去,赌坊尚未迎客,本该在台上表演的侍女们此刻都坐在席上,交头接耳议论着眼前的表演。
而台上,有位英姿飒爽的剑客表演着剑舞,就是衣裳穿得有点少。
每个招式间,都能看到剑客在长袍下的大白腿,十足的力与美。
而后,另一位武者持长鞭踏步上台,几个过招间鞭子似是席卷而来的疾风,将剑客的衣衫撕扯得褴褛不堪。
只能勉强遮挡住关键部位。
在满座叫好声中,剑客的动作有些僵硬,但仍坚持着继续比划着剑招。
就在黎雾心中冷哼其不堪入目时,偏头就看到在他身旁的小兔子满眼专注,脸上的开心完全掩饰不住,就差高举双手随着那些侍女一同欢呼了。
黎雾的脸立马黑了。
谢依白看得正尽兴,一双稍冰的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这让她很不爽。
作为一个安分守己的乖乖女,谢依白平常也就是过过嘴瘾口嗨几下,现实里是一点出格的事都没做过。
哪怕是在现代里她都没见识过这种刺激场面,没想到水烟在古代给她弄出来了。
哦,我的上帝。
瞧瞧这剑客羞愤难平却仍要难堪着继续的小表情。
看看这两位招式利落的武功和过招时柔韧性极佳的小身段。
瞅瞅这张力满满的进退攻守和赏心悦目的颜值和身材。
这场景,谢依白只想用上一句斯哈以表敬意。
结果,就在她看得正过瘾的时候,竟然眼前一黑。
谢依白第一个反应是,这个视频不会是被和谐了吧?
当然,谢依白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古代,并且看得是现场而不是视频。
再想的便是,是不是上帝在她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
有的没有的在脑中过一遍后,谢依白才伸出手往自己的脸上摸了摸,确定了是有人拿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那人的手修长匀称,质感润泽如玉,谢依白一时没忍住,又摩挲了几下。
“真嫩。”
谢依白下意识点评了一句后,整个人僵住了,那人的手指也随着她一起僵硬。
台上的剑客在尴尬过招,台下的他们也在尴尬过招。
她慌慌张张放下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刚才她那句话特别像在调戏良家妇女。
实在是太冒犯了。
……
不对。
谁冒犯谁啊。
他先摸的她啊!
而且她只是摸了摸手指,那人的手现在还赖在她脸上不放呢!
谢依白能摸出这手是男人的手,但有个问题是,她辨别不出来这是谁的手。
能这样对她的也就黎雾和怜青了。
可毕竟二选一,万一认错了还是比较尴尬的。
想到了那个著名的祈祷nia视频,男生把捂眼睛的女友错认成其他小姑娘。
下场那叫一个惨烈。
为避免步入后尘,谢依白想了想,开始糊弄着说:“你捂我眼睛干嘛?”
谁知对方不按套路出牌,不出声也罢,僵硬的手指还执拗地不放。
这是干嘛,她的哑巴新娘?
席间侍女们的叫好欢呼声骤然更盛,似是台上的表演又出了什么新的花样,直让谢依白听得心痒难耐。
想了想,谢依白试探性说道:“我记得水烟姑娘在隔壁桌为我准备了熏鸡,我有点想吃。”
稍过片刻,撕成薄片的熏鸡肉便递到她的嘴边,示意让她咬着吃。
嗯,不是怜青。
怜青若是听了她的那句话,肯定小手一撒整门心思都在熏鸡上了,哪还顾得上她。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捂她眼睛的人是黎雾。
小侯爷这是又在作什么?
谢依白尝试沟通道:“小侯爷,您手一直抬着不累吗?赶紧歇歇。”
而这话到了黎雾耳中,那便是小兔子时刻不望关心着他。
她好爱他。
那他更得保护好小兔子了,不能让小兔子看到这种脏东西。
随后把手捂得更紧了。
谢依白顿时眼前黑上加黑。
原来如果是漆黑一片,那现在就是五彩斑斓的黑,和眼前多出个万花筒似的,晃得她人都晕了。
既然如此,你不仁我不义。
小时候谢依白在家看过次数最多的剧便是还珠格格与武林外传。
除了个人喜欢外,还有电视台每逢寒暑假翻来覆去播的因素。
光是紫薇失明那段,谢依白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酝酿好情绪后,谢依白催眠自己就是一株柔弱无害的小白花:“怎么办,我看不见你的脸,我看不见你的眼睛,看不见你看我的眼神。我也看不到哪里有我们寻寻觅觅要找的人,也看不见我们梦想中的平安盛世,我看不到我们的希望了!我不要!”
这段现场改编若是放出来估计能荣获豆瓣评分2.0。
连小四看了都得给她一张S卡。
黎雾果然放下了手。
他脸色变幻莫测,最后开口:“有空我带你去乔太医那里看看,他专治痴傻癔症。”
谢依白没好气:“我要不这么说,你能放开我?”
她这才发挥不到一成功力好不好。
没给他现场表演一个发疯文学已经很不错了。
黎雾冷声:“就这么想看?”
谢依白:“我被你捂住眼睛还能找到那人吗?”
她说得隐晦,不过他们彼此心知肚明,那人指得便是黑衣人。
谢依白的回答实在是理直气壮又冠冕堂皇,黎雾一时间还真没找到什么理由来反驳,再回过神谢依白一双眼又黏在了舞台上。
台上的两位武者正武得尽兴,当然,彼此身上的布料也掉得很尽兴。
台下的姑娘们看得也都很尽兴。
谢依白心满意足地喝了口茶,坐她身边的侍女手持着糕点意犹未尽:“我算是明白那些客人们为什么喜欢看我们在台上跳舞唱曲儿了,的确是挺有乐子的。”
“这还只是两个呢,像我们表演的时候哪次不都是十来号人,那帮客人真是享福。”
“水烟姐这个点子是真好,凭什么只准那些男客看我们卖弄才艺和姿色,女客也有女客的需求啊。”
“唉,那些大家闺秀也怪可怜见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惜见不到这么好的表演了。”
“不过能来赌坊的女客,想必也不是顾忌的人,可以尽情享受这番表演了。”
谢依白听到姑娘们对这表演满意,心中的满足感也更加强烈了。
原来这些侍女可能只是把表演当成一种工作,现在她们明白她们的表演其实对别人来说是一种享受,而她们也有资格去享受这些。
这也意味着,她们换位思考了,只有知道当客人的滋味如何,才会有愿景去当客人,而不是为他人盲从服务。
侍女们一打开话匣子,便再也停不下。
“妹妹你知道吗?那剑客胸前的衣服被划破的时候,一开始我还羞得没眼看,后来我想起二白那句不守男德、那里骨折后就光明正大看了。”
“姐姐你也看二白的书啊?我都追读好久了。不过最近江湖月报的连载上并没有二白的更新,等得我实在心焦。”
“……”
本来谢依白听到自己的笔名时嘴角疯狂上扬。
再往后听到读者说她断更的事,她顿时心虚地呷了口茶水,不敢再有过多的表情,生怕被一旁的读者认出来。
最近她一直都忙着案子,实在没精力更新,可能要等到结案后才有空闲去写新章。
她不是鸽,是累鸟。
水烟打点好下场的两名武者后,走到谢依白身旁:“谢姑娘,这新节目你觉得怎么样?”
谢依白对她比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水烟听到谢依白的赞扬后,才算放下心来。
本来她还担心她是不是误解了谢依白的意思,把这表演弄得太奔放了些。
可现下在侍女间反响不错,又有谢依白的称赞,她心中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随后,两人又对这表演艺术进行了一次酣畅淋漓的探讨,最后其谈论的某些内容由于太过限/制级的关系被她们忍痛放弃。
一旁的姑娘们时不时还提上自己的意见,比如想看西域风情、潇洒少年郎等系列。
谢依白身边的怜青早去隔壁桌吃熏鸡了,而无比要强的小侯爷坚守在原地,一次次被破接受了新世界。
聊完后,谢依白感觉小侯爷的眼神都恍惚了些。
造孽啊。
就在谢依白有种带着大好少年误入歧途的负罪感时,黎雾的手扳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往他的方向掰。
“唰——!”
墨色的箭羽如同钉子一般刺进她身后的墙壁,随着它钉入的位置,墙面上蜿蜒扩散出丑陋的裂痕。
回头望去,只能看到没入墙壁中的尾端羽饰。
和扬起的墙面粉尘。
足矣见其力道之重。
而那箭羽钉进墙面上的高度,恰好是她脖颈的高度。
谢依白心中一紧,很显然这又是一场刺杀,可骗子明明在她身旁搭上线了,为什么还要执着刺杀她?
她不理解。
“出手的还是落雪梅吗?”谢依白轻声问向黎雾。
黎雾绷紧唇,摇摇头。
来刺杀的人比落雪梅的武功要高很多,倘若那人要执意除掉谢依白,那他只能解开清明弦才能与之对战。
这趟浑水是他拖小兔子进来的。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小兔子的性命。
就在黎雾手指往上移,快要摸上清明弦的那一刹,刺杀者的气息消匿了。
那人好像不准备在明面上动手。
谢依白见黎雾身形放松不少,猜想可能危机已过,悄声询问道:“出手的人会是那个黑衣人吗?”
回到谢依白身旁的怜青抢先摇了摇头,“不是他,我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内力的痕迹。”
黎雾并未见过那黑衣人,“又或许,他的内力要比你深厚得多。”
察觉不出对方有内力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个可能性。
一是对方真的没有任何内力。
二是对方的内力要强过你许多,在对方有意遮掩下,便会察觉不出对方的内力。
怜青有些不悦,似是自己的武功不被人认可一般:“内力比我深厚的人在江湖中都是叫得上名号有头有脸的,那个黑衣人不可能比我强。”
谢依白倒是相信怜青这番话,她见识过怜青眨眼间便击昏掉劫匪,又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一样救了水烟。
即使她对武功一窍不通,也能感觉出怜青一定是个高手。
如果刺杀她的人不是黑衣人,那就是黑衣人指使人来刺杀她的?
黑衣人意识到她来天虎赌坊是专门探寻他的身份的?
谢依白越想脑子越乱,浑浆浆地和塞了一团浆糊似的,她总觉得骗子的行径实在是超乎常理。
难道黑衣人和刺杀她的人都不是骗子派来的,是她一厢情愿误以为的?
可除了骗子,又有谁会处心积虑地一直针对她,拿她当目标?
怪,实在是怪。
水烟行事极为果断,几乎在刺客出手的几秒后,确认谢依白身子无恙后便立刻开始清场。
她拧起秀眉:“没想到,赌坊里竟还出内鬼了。”
谢依白:“为何一定认为是内鬼,也有可能刺客是潜伏进来的。”
水烟神情凝重:“现在是闭门的时间,赌坊的各个进出口不仅有守卫守着,还有一些机关暗器守着。这个时间,即使刺客是从外潜进赌坊的,也一定是赌坊内里有人告诉他怎样平安过那些机关。”
谢依白了然。
这一刻,已经不只是她个人安全问题了,还有天虎赌坊的安全问题。
在如此戒严的守备下,这样一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在暗处放冷箭,对天虎赌坊实在是个很大的威胁。
水烟雷厉风行的排查一遍后,得出的结论是赌坊没有多余的人。
那也就意味着赌坊的确出了内鬼。
这让本是神情严肃的水烟眉头皱了又皱,“此时正是掌柜小憩的时段,我得通报掌柜一声,让他知晓这个事。”
而谢依白则从被列出来几排的仆人中找到了黑衣人。
同样的,怜青也是,还大声和他打了招呼:“大伯,原来你在这工作啊。”
谢依白眼前一黑。
黑衣人眼前同样一黑。
此刻他们心中都涌上了同一个想法,就你眼尖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