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门缓缓打开,太平洋的风灌入机舱内,搅动着机舱封闭了一整夜的混浊。
不管是失眠整夜现在大脑还处于混沌中的人,还是眼皮发沉睁不开眼的人都在这一瞬间清醒了,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三个月的外训,大家带的行李都不少,基本上是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很多女子选手们虽然冰面上很强悍,但私下里也近乎“柔弱不能自自理,”这时候男孩子们就担当起了推行李的重任,而一身轻的女孩子们则手执一杯美式咖啡沐浴着加州的阳光谈笑风生。
韩霜看了看每个队里的男孩子面前的手推车上都堆满了比人头顶还高的行李,唯有游天奕面前只有两个大箱子,那是他自己的行李。
韩霜故意放慢推行李的脚步,余光瞟着身后靠近的游天奕,也许他为了彰显自己的绅士风度会……
游天奕径直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他的手推车甚至还蹭到韩霜架起来的胳膊,他回头轻道一声:“不好意思”后面又加了一句:“别东张西望了,你已经落在最后了,走快点”。
“我到底在期待个什么”韩霜盯着他松散的背影恨恨道。
……
迎着西海岸的阳光,机场班车停在了“罗格拉斯冰上俱乐部”的门口。
俱乐部位于美国加州旧金山湾区以北的纳帕县,这个地区在世界上都很有名,因为它是非常有名的葡萄酒产区。
车辆进入俱乐部的时候,韩霜幻想着晚上会有个什么迎新party,一条长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葡萄酒以及美式沙拉,火腿,大家边吃边分享着自己最欣赏的花样滑冰选手,畅享自己将来站在中国,乃至世界之巅身披光芒的样子~
可当那扇似乎很有年头的沉重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上的那刻,伴随着几声哀怨的狗吠,韩霜的第六感告诉她就此打住你的幻想!集中营到了。
俱乐部占地并不算大,内部设施就是两个冰场,分别服务于冰球以及花样滑冰。冰场旁边有三幢并排的三层小楼,其中一幢大的是选手们居住的宿舍,另外两幢是进行陆地训练,康复治疗,以及俱乐部老板夫妇居住的地方。
俱乐部的创始人是美国人,曾经的花样滑冰选手,在20年前排名世界第一,她的妻子维卡夫人是一名俄罗斯裔芭蕾舞演员,现在从事花样滑冰舞蹈编排。
韩霜第一次见到维卡夫人便觉得曾经看的那些欧洲名著,里面面色阴冷瘦骨嶙峋永远不通人情的管家婆从书里面走出来了,这就是原型本型啊。
维卡夫人扫视了面前这些不远千里给她送钱的年轻男女,所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没有人想要和她对视,她的眼睛像是能勾魂魄的女巫,看一眼便会原地石化。
韩霜有几次偷偷抬头打量她的时候发现她只有在看到游天奕的时候脸上会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虽然那笑容更加瘆人,一秒带入恐怖片,韩霜宁愿她永远都不要笑。
也对,甭管她是名舞蹈演员还是什么编舞大师,她此刻是一名商人,那游天奕就相当于她的金主爸爸,每年都会给她送来可观的利益。
她的助手是一名华裔,此时正在翻译翻译着维卡夫人所说的注意事项,韩霜记住了几个重点:
1.除了每周日的下午俱乐部放假,其他时间他们不被允许出门
2.每日训练前都会被要求称量体重,教练会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制定体重限制,不达标的人不得参加冰上训练
3.他们所有的餐食由俱乐部统一安排,不得私藏零食
4.他们会在每周日上午进行考核,就单人滑来说,考核排名倒数的两男两女将被剥夺半天假期的权利
5.他们不得对教练的训练方法产生任何异议,如不遵守教练安排的训练将会被劝退,俱乐部不会退还任何的费用
6.两个月后如有选手获得俱乐部挑战赛的前三名,将会获得传奇编舞大师罗曼团队量身打造的下个赛季新节目一套。
游天奕的睫毛轻微地颤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
最后一条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虽然他对那个传奇的罗曼毫无兴趣,但罗曼编排的节目会让他在下个赛季获得更高的印象分,这对他获得奥运会名额是很重要的加持。
他目前并不具备所向披靡的的能力,所以这些能争取到的加分项每一个都很重要。
游天奕又一次的产生困惑,为什么自己要拼死拼活去抢一件自己甚至都没什么兴趣的东西呢,过程这么的痛苦,而结果却并不会让自己感到幸福,但这又似乎是自己当下唯一能做的事情。
3岁第一次踏上冰面的时候游天奕很兴奋,这个叫做冰的东西凉丝丝的,上面还冒着仙气,像动画片里面神仙住的地方,摔倒了也不疼,他索性趴在冰面上打起了滚。
天知道后来他有多么地后悔自己在那一刻对冰表现了兴趣,否则也不会被母亲强制送去冰场,开启了他和冰面的缠绵。
其实那都不算是兴趣,那只是一个小孩子对新鲜事物得好奇。
不过,即便他在第一次上冰的时候就表现出对冰得强烈厌恶,应该也没人会在意他的想法吧。
毕竟从他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被规划好了人生轨迹。
他的父亲是个狂热的花样滑冰迷,年轻时候妄想成为一名职业选手,奈何自身运动天赋有限,最终只能成为电视机前的一名看课。
“既然他的天赋有限,那凭什么就觉得继承了他基因的我,在赛场上取得好成绩是理所应当的呢”
这个问题游天奕从少年组想到成年组也想不明白,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小的时候他也反抗过,去上课之前故意冲凉水澡,然后吹一宿的空调成功把自己搞发烧,正当他躲在被子里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睡个懒觉的时候,被母亲一把从床上掀起来,不由分说的押进汽车。
母亲给出的理由是:“你刚刚掌握了一周跳,必须趁这个时候让身体适应,记住它,发烧没关系的,运动一下出出汗就好了。”
他也扔掉过好几双的冰鞋,可母亲会为他准备更多双冰鞋,而且自家的冰场不存在关门这一说,只要母亲想,冰场可以24小时为他开放。
多么得绝望啊。
小时候每次他参加比赛,平日里工作繁忙的父亲都会前往现场观看,如果他表现的好,父亲就会带她们母子去吃大餐,去买好多好多他们喜欢的东西,那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和父亲玩耍的时刻。
但如果他没有表现好,在冰上摔倒了,他便知道自己完蛋了。
父亲会黑着脸先行离场,母亲会声泪俱下的对他进行训斥,会把他关进小黑屋让他闭门思过思考为什么自己搞砸了比赛,是不是哪天的训练偷懒了,那个时候,他已经不会去在意自己在冰上摔得多痛,脚踝扭的有多疼了。
他很小的时候还会哭,后来慢慢地就不哭了,哭是因为有人在乎,没人在意哭给谁看呢,哭给上帝看吗,上帝会在意吗?
在花滑这事上他有过选择吗,从来没有。
太阳被一朵云彩遮住了,气温一瞬间凉了下来。
韩霜悄悄了的环顾了四周,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氛围全变了。
如果说刚刚是岁月静好,阳光美景葡萄园,那现在就像是暴风雨前的蓄力,不过这没什么。
因为她知道,她的太阳就在这,她离她的太阳越来越近了。
……
旧金山大峡谷俱乐部。
向星辰从冰场边缘滑过的时候看了眼墙上的时钟,9:50.距离冰场关门清冰还有10分钟。
他长了一张很俊秀的脸,五官极具少年感,冰上的寒气萦绕着他,像是落入凡间的神明。
俱乐部冰场晚上八点之后会对他们这些非职业选手开放。他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练习。
两年没有参加比赛,曾经最年轻的世青赛冠军,竟也成了半业余选手。
过往那么多年以冰为食,脚下的步伐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尽管他的思绪在神游,脚下依旧是放眼世界都难逢对手的滑行技术。
基本功过于扎实。
他似乎不是在滑冰,他掌控着冰面,而冰面向他臣服。
他脑袋里循环播放着一句话:那是你从未体验过的转速,只有最顶尖的花滑选手才有机会体验的感觉,美妙至极。
4周跳,他本可以做到,他做到过,可现在做不到了。
伤愈之后,他尝试着找回,可起跳前一秒他永远都能被那抹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挥散不去。他想过,如果那天是做三周跳动作的时候出了意外,是不是他这会儿连三周跳都无法完成了呢。
命运还是留给他了一线希望,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恩赐。
冰场这会儿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盯着前方空空的冰面,大概,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反正有没有其他人,就算摔了人仰马翻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眼神变得狠厉,聚焦着前方冰面,身体上的各个器官接收到大脑的指令开始为这一跳做起准备,脚下开始有意识地创造更多的加速度,他能感受到全身的肌肉都开始了蓄力,就是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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