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宁玉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无奈过,她在老管家目瞪口呆地表情下,怒发冲冠地冲着要藏起来的白沅沅吼道:“白沅沅,你是不是皮痒啊?!”
她剑锋从鞘中亮出寒芒,就要向白沅沅处砸过去。
狂风肃然,吹得门口的大红灯笼哗啦哗啦地左摇右摆。
老管家吓得双腿发软,大着胆子扯住季宁玉的衣角战战兢兢道:“使不得,使不得啊小仙长……”
这、这两个姑娘在林府门前打起来,若是要让老爷知道,可怎么是好啊!
被季宁玉发现后白沅沅索性也不再躲避,从墙后绕出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季宁玉身前。随后黑漆漆的眼睛柔软而湿润,认真地望着她,从腰间解下个小布袋,献宝般在季宁玉面前轻轻晃了晃,发出当啷的声响。
季宁玉冷冷瞅着她,嗤笑道:“这是什么?”
白沅沅抿嘴偷笑,嘴角上翘很得意的模样,将布袋里的灵石倒出来。
季宁玉一眼就看出,这正是她之前付给店小二的灵石,不过已经扣掉当天用掉的部分。
季宁玉:“……”
白沅沅将灵石装进钱袋中,拉过季宁玉的手将钱袋放入她的掌心,仰脸向她讨好地笑了笑。
就因为季宁玉临走前那句“我付了钱的”,白沅沅偷跑都不忘记把多余的钱要回来。
季宁玉目无波澜,皮笑肉不笑道:“……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白沅沅连忙摆手,眼神微微颤动颇为惶恐。若是能说话,季宁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必然要连声道:“怎么敢,怎么敢。”
对啊,她怎么敢啊?她怎么敢在自己这么恶狠狠的语气下还跟在后面一路偷偷到了林家镇。
季宁玉咬咬牙又咬咬牙,终究咽不下这口气,伸出手指在白沅沅额头上狠狠戳了两下,戳得白沅沅东摇西晃,呲着牙齿半点也不敢挣扎。
直到白沅沅额角被戳出个红点季宁玉才收回手,直瞪着白沅沅一言不发。
大抵是察觉到季宁玉真的很生气,白沅沅小心翼翼比划着。
她先是指了指季宁玉,又指了指林府,最后指向自己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季宁玉进林府办正事,自己不进去,就在外面等她。
季宁玉才懒得管她,巴不得白沅沅立刻原地消失。遂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向林老爷家走去。
老管家看了眼季宁玉的背影,擦擦脸上的冷汗。
这些仙长脾气各异,每个又都惹不起,真的让他很难做。思忖半晌,见白沅沅还愣愣站在门口,老管家到底是心软,冲着白沅沅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白沅沅看见他的手势,微微而笑,连忙凑到老管家的身边。
她像是很不习惯穿裙子,没有提起裙摆的意识,走路时步子迈得又大,上阶梯时没留神踩到裙摆,差点呲溜滑出去。
老管家含笑看了她一眼,调侃道:“虽然是小姑娘的模样,行为举止倒是像个小子”
白沅沅浑身颇为僵硬,尝试着将步子迈着小了些,扭扭捏捏地跟在管家身后,向林家厅堂走去。
林老爷早已听到下人通报,和林夫人坐在堂前等着。两人年纪最多不到四十,却已两鬓斑白,憔悴的厉害,尤其是林夫人。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个清秀佳人,如今面色发黄,双眼微肿,坐着都很吃力。
见到季宁玉后,两人如同看见救星般从座位上站起,恭敬行礼道:“还请仙长救救我儿。”
不怪夫妻俩悲痛欲绝,他们夫妻人至中年只得了那么一个宝贝儿子,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剩下满心焦灼无助。
季宁玉见老管家领着白沅沅进来,倒也没有出声阻止,只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对方,低声询问失踪前后发生的事情。
“每月初一我们镇都会有祭典,白日里大家都前往镇中心,在天黑前回家。当日我携夫人与小儿前去祭典,回家后与往日相同,便闭门不出。先是看着小儿睡去,又与夫人回去就寝,可是第二天,小儿的房间空空如也……”
提到这里,林老爷泣不成声。
所谓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每月初一的祭典季宁玉从未听说过。不过南洲与东洲隔着遥远的浮提海,难免对东洲的习俗不太了解。她心中即便觉得颇为奇怪,倒也没有太留意。
林老爷的儿子林宝儿今年不过十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加之是独子,更是喜欢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
“没有去其他地方找过?兴许是偷溜出门玩了。”季宁玉思忖道。
林老爷接过老管家递来的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哽咽地摇头:“不会,当日入夜后整个林家镇都黑漆漆一片,他又会到哪里玩?定是被歹人捉了去。”
“黑漆漆一片?”季宁玉怪道。
不过转念想到,林家镇地处偏僻,不比热闹繁华的城池,天黑后街上鲜有人烟也是正常。
“仙长有所不知。”老管家见林家夫妇伤心的说不出话,微微躬身,恭敬地解释道,“十几年前林家镇受邪崇作祟,每月总要出事,非死即伤。家家户户门庭冷落,每到黄昏街上几乎不见人烟。后来打海上来了个半仙,自他在林家镇落下后,邪祟便不敢造次,每月一次祭典也是为保我们一方平安。”
“原来如此。”季宁玉点头。从海上来的,那多半也是从南洲过来的修士,不过自称半仙倒是有趣。
季宁玉不解道:“可是若有那半仙在,你们询问他便能得到答复,又何必再委托其他仙门呢?”
话音刚落,林家夫妇与老管家都满脸灰败。
林夫人拿着手帕捂住哽咽声,艰难道:“我们去问了,半仙说孩子是找不回来的,这是他犯了大忌讳应得的惩罚。”
“哦?”季宁玉纳闷。
应得的惩罚是指什么?季宁玉还从未听说过修士还能对普通人有什么惩罚,至少在他们天心宗是没这条规矩的。
他们手中执剑,是为斩妖除魔,捍卫天道,万万不会拿寻常人开刀。修士对普通人而言,力量是绝对的碾压。
怪不得这人自称半仙,想必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之人,话里话外总觉得有些装神弄鬼。这祭典分明是为保林家镇平安,怎么如今倒成了“忌讳”?
见林家夫妇委实伤心,季宁玉也不好再多问,她决定先找找林家小儿的踪迹。
寻踪定位是各仙门中比较容易学的低阶功法,当然若想接着往上修炼并不容易,到时候寻龙定穴,窥探天际,亦可成为大师,名动四方。诸如季宁玉这等普通弟子则不必学得太精,用以在南洲做做任务并不困难。
寻踪符分为阴符与阳符,阳符用在失踪者的贴身物品上,阴符则需用口诀与灵气驱动,根据阳符感受到的气息追踪。
林家夫妇拿来林宝儿贴身穿的衣服,十岁小儿的衣服小小的,上面还有他残存的气息。林夫人一看就红了眼眶。
阳符黄纸红字,自动寻到衣物,“啪”得黏上去怎么拽也拽不下来,庭院内的风吹动着朱红色的符文簌簌作响。季宁玉双指并拢,逼出灵气在虚空之处画下符文,阴符若隐若现,红纸黄字,与阳符一同簌簌飞舞。
“去!”季宁玉挥手,阴符随风摇摆,却在原地打转,没有挪动分毫。
这是怎么回事?
季宁玉眉头微皱,白沅沅也看过来,表情严肃。
季宁玉掐动口诀,再次驱动眼前的阴符。阴符依然停驻在半空如如不动,符纸的颜色却霎时变成黑色,随后冒出青烟,“刷”得散成粉末,飘散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季宁玉:她真的,我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