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哒!”
房门猛的被推开,转轴处带起的响声吓了姜依依一跳。
她看向门口,只见姜鹤吟急吼吼的迈进屋,扫到梳妆台前的凳子,搬过来坐在母女两对面。
他先是指责姞慧:“你这绕来绕去的,老是说不到重点。”
他又看向姜依依,略缓了缓:“阿爹阿娘是想说啊......”
姜依依的眼睫忽闪忽闪,像震颤的羽翅,望过来的眼神干净澄澈。
对上她的眼睛,姜鹤吟后面的话突然梗住:“我...我们,是想说......”
姞慧勾着脑袋也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事不关己的催促:“说啊。”
姜鹤吟转眼看向姞慧,话锋一转:“你说。”
姞慧梗着脖子往后撤:“我说不到重点,你来说。”
姜依依看了看老母亲,又看了看老父亲,脑子里咔哒一下,对上了他们的信号,也明白了他们的难以启齿。
“你们都不用说了,我听懂了。”
争嘴相互下套的老父妻同时顿住,诧异的看向闺女。
他们都什么还没说呢就听懂了?
姜鹤吟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往姜依依面前凑了凑,神色怪异的问:“你真听懂了?”
姜依依浑不在意的点头:“我知道男女有别,懂得这个分寸。”
如此,姜鹤吟便放心了,舒畅的直起身,嘴里直念叨:“那就好,那就好。”
可笑着笑着,他的脸又垮了下来,再次凑上前:“若是姬家那小子要欺负你怎么办?你又打不过,他那贼心谁不知道。”
他越想越觉得事态不容乐观:“不行不行,不能让你跟他单独出去,我们不去了,我亲自去找族长,让他给你换个任务,他要不换,我就去找长老们闹。”
“阿爹。”姜依依无奈又好笑的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姜鹤吟双手撑在膝上,分出一窍精神力:“你有什么好想法?”
姜依依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要不你们再生个妹妹吧?”
“......?”姜鹤吟睁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大没小。”姞慧却是瞬间明白了姜依依的意思,嗔怪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又转向姜鹤吟道:“女儿都说了她有分寸,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这怎么是瞎操心呢?”
“行了行了,别在这碍事了,你要实在闲得慌,就将你那些医书都拿出来晒一晒。”姞慧边拽起姜鹤吟往外走,边嘱托姜依依:“你收拾好了就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远行。”
姜依依笑着递过去感激的眼神:“我知道了阿娘。”
姜鹤吟还有些不甘心,小声挣扎:“我还没说完呢。”
姞慧直接将他推出了房间,反手掩上门:“听不懂女儿的话啊?之前儿子出门也不见你这样啊?”
“那儿子跟女儿能一样吗?”
“是是是,女儿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我们都无所谓。”
“我可没有这么说。”
“你就是这么说的。”
听着两人的交谈声隔着门板隐隐约约的传进来,姜依依忍不住的直发笑。
“一定要多当心,保护好自己。”
姜依依点头如捣蒜:“我知道的阿爹,您放心吧。”
“遇到问题定要及时给家里来灵笺,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外头不比家里,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忘了吃饭。”说着说着,姜鹤吟的声音哑了下去:“你第一次出远门,定要多加当心,万不可再像家里那般好强。”
“我知道了阿爹,我会小心行事的。”
眼见姜鹤吟的情绪就要绷不住了,姞慧在他耳边小声提醒:“有外人在呢。”
姜鹤吟忙将脸撇向姞慧,拼命眨巴着眼睛将泪忍下去。
母女俩相互递交着眼神,彼此忍着笑。
三五步外,姬家夫妇也正在交代自家儿子。
姬承泽平平整整道:“出门在外,定要行止有度,切不可再胡来。”
姬怀生挑着眉,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是,我会学着做个像模像样的幽黎姬氏。”
姬承泽蹙了眉,一看他这模样就窝火:“你最好说到做到。”
“啧,儿子都要出远门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嬴川瞪着姬承泽,又转向姬怀生露出温柔和善的笑容:“阿娘还是那句话,平安归来。”
这次姬怀生倒是认真了许多:“是,一定全须全尾的回来。”
说完,他抬手朝一旁指了指。
嬴川转头看了一眼,了然笑道:“去吧。”
一得到敕令,姬怀生便撒开腿走了过去。
姬承泽双手背在身后,瞥着他直哼哼:“没出息。”
“啧。”
姬承泽立马闭了嘴。
姬怀生贴着姜依依站定,露出几颗讨好的大白牙,郑重的向姞慧和姜鹤吟保证:“叔婶放心,我定会照顾好依依的。”
姜鹤吟心里黏连的不舍被他的声音击溃,却并未觉得安慰。
他心情复杂的瞅他一眼,抿着唇瞥向一旁不说话。
姞慧暗暗拽了一下他的胳膊,笑着缓解僵局:“好,远行在外,你们定要多思多虑,稳重行事,我们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姞慧伸手拍了拍姜依依的小臂,温声又道:“去吧,时候不早了。”
姜依依上前抱住她,临到分别的一刻,终是露出小女儿的柔情:“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姞慧拍着她的背:“放心吧,家里无需你担忧,你平安,我们便安心。”
又依依惜别了一番,第一次出门的两人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灵荫山涧。
前方是广阔的,一望无垠的碧野。
身后,掩在青绿间的屋舍越来越远。
他们都曾憧憬过灵荫山涧外的天地,幻想过离开的那一日会有多么的兴奋开心。
真到了这日,离别的不舍却是占据了大半个心头。
姬怀生倒无甚感触的轻飘飘宽慰:“等处理完事情我们就回来了,用不了多长时间。”
“我只是想到兄长刚出门历练那一年,我很是不习惯,也常常坐在他房间里独自想念。”姜依依惆怅道:“如今家中只剩下阿爹阿娘,想来他们定然更不习惯。”
闻言,姬怀生的情绪也莫名低落下来,不住的回头看向那已然模糊的家的方向。
姜依依深呼一口气,强行转换心情:“不说这些了,我们现在是直接前往圻山?”
姬怀生收回视线,压了压心中被勾连起的怅然:“嗯,先处理完圻山的事,之后便前往池州,按着族人的踪迹走一遍,没准能发现些线索。”
姜依依点点头,继续憧憬的转移话题:“也不知兄长现在何处,这一路能不能碰见他?我都快两年没见着他了。”
“你想见?我们绕道去一趟?”
“你可别,我们有任务在身,怎能随意更改路线。”
“行,听你的。”
“我们这一路会经过哪些地方?上次兄长带回来的糕点很好吃,他说外面有很多好吃的呢。”
“那便所有的我都带你去尝一遍。”
......
小院凄凉破败。
杂树枝围起来的篱笆塌下去一块。
篱笆内的木屋是老旧的黑褐色,门窗的糊纸破了,耷拉下一片片,风一吹便上下翻飞,像是摇摇欲坠的蝴蝶。
小院内的枯叶无人打扫,随风飘零,挨挨挤挤的堆在墙角下。
姜依依扫视一圈破旧的小院,不确信的问:“他们是说的这间屋子吗?”
姬怀生也拿不定主意的四处梭巡:“应该是这里吧,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走进小院,叩响门扉。
响声停了一会儿,姬怀生抬手正欲叩响第二次时,屋内终于传来了回应。
“谁啊?咳咳......”
听声气,屋内的是个女子,声音虚弱,有气无力,一开口便是连声的咳嗽。
姬怀生往前凑,几乎贴在门上道:“你好,我们是幽黎族来的,想来问一问情况。”
屋内未传出声音,却是传来一声声“嘭啷”“啪”,物体摔落碰撞的交杂声响。
姜依依和姬怀生对视一眼,下意识的动作让他们想推门进去一探究竟,礼仪却克制着他们的行为。
两人又在门外等了片刻。
“吱呀。”
门扉终于被人从里面拉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是个年轻的妇人。
她的脸颊凹陷,面如菜色,唇瓣干裂的起了皮,穿着松松垮垮的粗布麻衣,垂落的乱发更添憔悴苦楚。
若在夜晚瞧见这面容,两人只怕是要当她是孤魂野鬼。
她一打开门便对着姬怀生和姜依依跪了下去,声泪俱下:“求求仙人救我夫君,求咳咳......”
激动的心绪乱了呼吸,她刚喊出一句,便捂着胸腔咳得面色涨红。
姜依依和姬怀生还未从她惊骇的面容上回过神来,又被她的行为震住,愣在门口一时没反应过来。
妇人只觉是自己的哀求还不够,挪着膝盖往后退,砰砰砰的伏首磕在地面上:“求求仙人,求求仙人......”
她磕一下,两人的心弦就震颤一下。
他们反应过来,忙跨进去一左一右的将人扶起:“快起来,我们坐下说。”
两人抓住妇人的胳膊时,心中更是骇然。
粗布麻衣下的手臂骨瘦如柴,细得好似轻轻一用力便会将她的胳膊折断。
两人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像护着易碎的瓷器一般,慢慢的将妇人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出门了出门了,刘姥姥要进城了。
要吃好吃的,要玩好玩的,玩它个三天三夜,三更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