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良久，甄纯启了启唇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嗓子依旧干涩一片，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季老爷的毫无人性，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救这些沉入湖底的陌生女孩，好让她们不至于死后连投胎的机会都被恶人剥夺。
她想了很多，却毫无用处。
因为她连这间院子都踏不进去。
最终，她只是抿了抿唇，到了嘴边的话又淹没于唇齿，对着仍在飞速转动的漩涡收回了手。
只是在目光再次转向尧烬时，眼底又隐隐含着微弱莫名的希冀。
然而，希冀的目光不过一秒，瞬间凝固。
亭子里的尧烬轮廓线条紧绷，面色凝重，来回踱步间有些焦躁不安，他一边指挥着七尾狐狸不停攻击着季老爷，一边紧盯着那漩涡不曾挪眼，时不时的用妖术去尝试阻止漩涡的运转。
但仿佛丝毫没有起到他想要的效果。
受到外力干扰的漩涡依旧转得飞快，季老爷身上的那层古怪薄膜也将重伤的他护得稳稳当当。
如此反复数次后，尧烬逐渐没了耐心，雪白的狐狸尾巴像表露不满似的，悄然从他的臀后钻了出来。
一条、两条...
直至七条尾巴尽数冒出来在他身后摇曳，被月色映照得闪闪生辉，与他黑色的衣袍形成极致反差，华贵雍容，又妖冶风流。
他伸出双手，做了个极为复杂古老的手势，随后从指尖取了一滴血与森白的狐火放在一起不断融合。
大约几息过后，血液与狐火交织印染出一颗赤白相间火焰珠子，在他掌心灼灼燃烧。
浮光流转，火焰珠子被放入了漩涡中。
瞬间，原本疯狂旋转聚拢阴气的漩涡猛地停了下来，湖面只余沸腾的血水在不停冒着气泡。
“哈哈哈哈哈哈哈...成仙路没有被毁，成仙路还在，我马上就要成仙了，你们的死期就要到了，哈哈哈哈...”
季老爷再度疯狂大笑起来，一点也不在意眼前的湖水逐渐变得平静，灰败的脸色瞬间充血像瞬间有了光，眼中闪烁着疯狂喜悦的神色。
他趴在亭子上，感受着放入湖水中的手臂逐渐传来强大的力量。
整个人顿时兴奋到不停地抖动身子。
他本以为，成仙的吉时已经错过，契机已被尧烬毁掉，所以他才想不顾一切的想要疯狂报复。
拿这些被他杀死的阴女作引，创造出一个强大的怨
女出来杀死尧烬和甄纯。
可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湖底的怨灵阵已经起动，咒术也跟着生效，湖底却没有传来怨女的气息波动，反而散发出某种丹药的气息。
丹药...
这丹药应该就是成仙丹了，是他等会用来登仙梯，走成仙路的重要通行证。
季老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的贪婪之色尽显无疑。
老天果然还是站在他这边的，没让他的近百年的苦心白费，没让他费劲心思找到杀死的这些阴女成变成一堆没用的尸体垃圾。
想到这，季老爷笑得愈发肆意，缓缓转头看向壮壮和壮壮娘，以及呆楞在院子门口的甄纯，眼底的恶意流露而出。
现在，就只差他们三个人的魂魄了。
他相信，怨灵阵会将他们的魂魄和尸体卷进阵法里的。
难道，这种靠肆意杀戮和尸体堆积起来的血腥之路，真的能成仙吗？
甄纯被季老爷的话给惊得怔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看向尧烬。
企图从他那听到否定的回答。
然而，尧烬却没有做声，脸上的躁郁之色又浓郁了几分。
他视线仍旧停驻在再次变得沸腾起来的湖面，看着诡异的漩涡再次缓缓出现。
即便到了眼前这种地步，尧烬仍然是绝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简单的成仙之法。
否则他们九尾一族不至于上万年也没能有一人成仙，拿回属于他们的神族身份。
可偏偏眼前的情绪他确实感到有些棘手。
因为妖界和鬼界向来就互不往来，他对于这些鬼物邪术了解的并不多。
就如此刻湖底的邪阵他也不太知晓是什么，只觉得湖底隐隐传来诡异又危险的邪物气息，仿佛随时会从沉睡中苏醒。
“尧烬？”
见尧烬一直没出声，甄纯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
尧烬闻声扭头看了她一眼。
就在这时，湖水剧烈沸腾，形成的漩涡竟诡异的往空中延伸，越卷越大，随后从血水中幻化出一只手臂，往亭子的方向探去。
躺在亭子里生死不知的壮壮像受到了某种召唤，不由自主地朝着巨大的血手飞去。
血手捏住了壮壮，立即从他的黑影里汲取鬼魂阴气，使得自己的血手愈发凝实。
“尧烬，快救壮壮！”
不过一瞬，躺在血手中的壮壮的鬼魂就越来越淡，越缩越小。
甄纯的心口猛地传来灵魂被灼烧的巨痛感，冥冥中有股诡异的力量正在拼命拉扯她，想把她的灵魂拽进湖底。
她瞬间明白，这应该是鬼契还没解除的原因。
随着壮壮的即将魂飞魄散，她的性命也跟着进入了死亡倒计时。
她死死抓住门框，用尽全力抵抗这股力量，惨白着一张脸冲尧烬喊道。
“本王知道了，你自己先撑住。”
还没等她话落音，尧烬已经一跃而起。
妖化的双手上，尖锐的爪子在月色下反射出冷冽的光，凝着一簇森白的火球划破夜空，砸向紧紧抓住壮壮的血手。
火球与血手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炽热的碰撞声，整个地面都跟着震了震。
血水凝结的巨手瞬间消散，又瞬间卷土重来。
转而将壮壮娘的魂魄一同卷起捏住，疯狂汲取阴气力量。
“姐姐，我应该是要死了，我替你解除鬼契吧，如果可以的话，救救我娘...”
兴许是即将魂飞魄散，昏死过去的壮壮清醒了过来。
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
紧接着，也不等甄纯回应，他率先伸出手扯断了自己身上耷拉着的脐带。
随着他脐带的脱落，鲜血横流。
甄纯感觉到身上莫名一轻，就连那股拽她的力量也小了很多。
她抿了抿唇，看向气若游丝的壮壮。
如果此时她足够冷血，已经解了鬼契的她完全可以和尧烬及时止损的退走。
可她好像做不到。
醒来的壮壮第一时间是为了不连累她跟着陪葬，宁愿主动自残本就虚弱得可怜的魂魄。
而死前的唯一愿望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心心念念一直想要找到的娘。
怎么会这么可笑呢。
季老爷生而为人，却比恶鬼更残忍可怕。
壮壮生来就是恶鬼，面貌扭曲狰狞，却比季老爷更像人。
甄纯感到讽刺地扯了扯唇角，原本死死抓住门框的手瞬间松掉，紧贴地面的脚也往门框内微微抬起。
然而，似乎有人比她更快作出决定。
原本被控制了神魂的壮壮娘苏醒了过来，已经半边魂魄被拉扯进漩涡的她，拼命挥着一双鬼手，发出凄厉的尖啸。
竟然从巨手中抢过了壮壮。
“壮壮，是我的壮壮啊...是娘不好...”
壮壮娘的魂魄发出沙哑的声音，异常刺耳，却也格外温柔。
她眨着依旧没有瞳仁的双眼，露出罕见的柔和，眷恋般看了一眼壮壮。
随后举着双手使劲将壮壮托出湖面，拼命往外游去，想要逃离漩涡。
可漩涡和巨手却不并打算放过她们。
如同先前吞没那些女孩一样，将壮壮娘拼命抗拒的魂魄撕得粉碎，最后只余她孤零零的一双鬼手，依旧维持着托举着壮壮的姿势。
“都已经是怨气厉鬼了，竟然还会上演着母子情深的一幕。”
一旁的季老爷像是看到了什么格外好笑的事，对着壮壮娘被撕得粉碎而被卷进漩涡的部分魂魄冷笑。
“那么你们呢，是不是即将也要上演这样的一幕。”
季老爷转过头来，看了眼尧烬，又扭头看了眼甄纯，眼底的恶意分外显眼。
“捉妖师和一只妖上演生死离别，怎么会这么有趣大快人心的戏码，季某好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