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几个丫鬟嬷嬷,也只有紫娟隐约知道缘故,故而看见黛玉如此,都有些诧异。
黛玉也是感念晴雯赠玉之恩,又许久不曾见过晴雯,一时忍不住,才流下泪来。
此时发现自己冒撞了,难免也有些羞怯,抱着晴雯不敢抬头。
晴雯低头看着黛玉乌黑的头发,笑着说道:“我还忧心姑娘连日奔波,恐身上不好,如今看见姑娘比走时还康健,心里一块石头也算落地了。”
两人都知玉坠之事难与人说,是以谁都没再提方才之举。
黛玉拭了泪,拉着晴雯的手,与之一齐坐在榻上,方说道:“你不知我这一次的艰险,全不在路上,而在家中……”
黛玉思及林如海现已回京,那些贪官污吏不日便要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于是便也不再避着人,将信里写不完的事,都当面告诉了晴雯。
“天下竟有这样盗匪一般的狗官,自己贪了旁人几辈子没见过的银子不说,皇上派的御史,他们竟也敢害。”晴雯一向是非分明,嫉恶如仇,听见这些也不免愤慨。
“这次也是父亲粗心,方才叫那些奸人得了手,若不是……”黛玉看了晴雯一眼,才又道:“若不是这次命大,逢凶化吉,恐怕到了今日,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两人正说着,李纨、宝钗、迎春、探春、惜春,连着宝玉都一齐来了。
紫娟、雪雁和几个嬷嬷忙上前迎侍,晴雯见此,知自己与黛玉平起平坐多有不妥,也忙站了起来。
“可回来了,让我们瞧瞧。”宝钗走上前,拉了黛玉的手,端详了片刻,说道:“所幸没见清减,可见江南养人。”
李纨也道:“过了一岁,长高了些。”
李纨说话之时,宝玉便凑过去,孩子似的,暗中和黛玉比了比身量。
这时探春笑话道:“哪个和你比?林姐姐就是吃了仙丹,也没这么快的!”
几人说笑着各自归座,眼见着再没旁的地方了,却老远听见凤姐的笑声。
“你们来看林妹妹不知会我,我自己偷偷寻热闹来了!”
屋里几人纷纷站起身来。
此时凤姐方走进来。
李纨道:“你来晚了,可没地方叫你坐了。”
“都是亲骨肉,说得什么话?”凤姐儿转了转眼珠,调侃道:“再不济,长嫂如母,你疼疼我,抱着我也成啊!”
一屋子人全都笑起来。
“我们都是正经人,谁像你一天猴儿似的,这话明儿跟老太太说去,看你到时坐哪个腿上!”
主子们说玩笑话,底下人又怎能真让凤姐儿站着?
晴雯从听见外头说话时,便悄悄拉着雪雁去了宝玉屋里,拿了一把椅子过来,待凤姐儿玩笑罢,正好归座。
凤姐儿平日里最喜欢伶俐的丫头,无意间瞧见了,心中对晴雯更是满意,于是说道:“你前儿遣人回来,说晴雯送的平安符灵验,可是有什么缘故?”
黛玉心说:
哪有什么缘故,若说平安符,自然是子虚乌有,若说玉坠,那更是仙家宝贝,不能与人说的。
只是这话究竟不能让凤姐儿听见,于是黛玉便将玉坠说成了平安符,将自己在扬州府上的事半真半假的说了。
这原不过是圆谎,然如今林如海不仅身子大好,又升了官,屋里的人听了黛玉的话,反而信以为真,都当是那符咒灵验。
“俗话说得好,心诚则灵,晴雯盼着你好,求的符咒才灵验,若是换了旁人,未必就能这样。”李纨平日里与下人们处得好,早听说几个小丫鬟曾和晴雯一起去过那庙,求的平安符却不如何灵验,是以才有此话。
晴雯笑道:“奶奶惯会笑话我们,不过是林姑娘自个儿有福,偏巧我送了道平安符罢了,若真有这样灵验,那庙里的门槛还不早叫人踏破了?”
“不提这事,我倒有另一件事找你。”李纨说道:“前儿你送来那香囊香味甚是雅致,我同屋里的丫鬟调了数次,总也调不出来,便想问问你,用了什么古方。”
不等晴雯说什么,宝玉先笑起来,“什么古方?不过是香盒子翻在玉碗里,混出来的罢了!”
李纨知道了缘故,不由直说可惜。
“依我看,如此雅致的香味,若真有香方,叫世人都调了来,佩在身上,反而不雅致了。”宝钗凑趣道:“这便是物以稀为贵了。”
晴雯观屋中几人颜色,见几人气色都好,连身子一向不大好的迎春也面色红润,便知是香囊的缘由,心中不由庆幸当日只在普通香料里掺了一点那香,不然今日必然有人疑心。
这时凤姐儿道:“林姑父此次回京,不知能待多久?”
“父亲说,应是能在京中待上一月。”黛玉斟酌着说道:“皇上偶感微恙,虽召父亲回京,但一日两日尚不能召见……”
晴雯听到这,知再无自己的事,方悄悄退了出去,回了宝玉房里。
不多时,小丫鬟春儿便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这样高兴?”晴雯不免诧异。
“自然是好事,还是姐姐的好事。”春儿凑近晴雯,悄悄道:“我爹说,姐姐叫他埋得符都埋进地里去了,不料那符如此灵验,那块地上原有一棵桃树,昨儿竟然早早的开花了。”
“那符是叔叔亲自埋的?”晴雯问道。
“可不是?我娘说庄子里如今人手尚且不全,也没个可信的人,是以我爹亲自去的。况且如今还早着,若不等农时先雇了人,岂不白花银子?”
晴雯略微放下心来,叮嘱春儿道:“那桃树毕竟是异象,且我也怕有那坏心的人,见别人地里风水好,非去毁了不可,你回去转告叔叔,就说此事万勿与旁人说。”
“我省的。”春儿答应一声,方才去了。
晴雯此刻心情颇佳,便一边做针线,一边哼起一首小调。
恰好林府两个下人从窗下经过听了去。
“我听说荣国公在时,贾家便已在京中多年,原来也还有丫头会金陵的曲子。”
“许是家生子,家中长辈有金陵人也说不准。”
这两人说的话,难免也落进晴雯耳朵里。
晴雯独坐屋中,心想:
这是幼时我娘哄我入睡唱的小调,怎么他们说这是金陵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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