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艰难取得胜利,胡德海履行诺言,特意批了火箭班整个晚自习的假,陈砚时也没有提前回家,而是随着大部队,在霓虹初上时一起去往校外的美食街。
美食街被柏油马路一分为二,左边多为早市店铺,每到饭点,坐在外围的塑胶板凳小圆桌,经常能听见粉红色围裙阿姨顶着一头又做失败的爆炸卷,愤愤一扯布帘,对着厨房撒气大喊:“聋的吗,说了13号台不要葱啊喂。”
热到冒烟的开襟衫阿叔也火爆,竹升面往滚水里一捞,漏网勺托起,反手扣进大瓷盘,再淋一勺热汤推出去:“这么鬼多意见,拿双筷子自己挑出来不吃就是啦。”
吵闹每天都在上演,钱来没有挑过葱,她从不挑食,以往都要饿肚子,那些躲在剩菜汤汁里的香葱捞捞饭,也能很好吃。
而在柏油马路的右边,则多做夜市大排档,门口堆两个通电冰箱,过道搭个炒菜的围炉,烧烤架往炭火边一放,每到傍晚六点才开始跟人说早安。
火箭班的目的地,就在右边,那间夜晚冒最浓的烟的地方,聚缘烤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沿途经过一条铺着灰色透水砖的半瘦小路,那里躺着许多摔倒的木棉花,钱来左避右避,走得小心翼翼。
它们从树上摔下来已经很惨了,摔得漂亮的还要给阿姨捡回家洗干净煲汤,她不能再让它们粉身碎骨。
陈砚时跟在她身后,看她避来避去,白色帆布鞋鞋尖轻点地面,身后的马尾跟着一扬一扬,在夜晚成串玻璃灯的照射下,她避成一颗色彩斑斓的跳跳糖。
很可爱很可爱。
他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地想伸手,去抓住那根属于她的,沾了橘子味道的发丝。
到了烤吧,胡德海大手一挥,一个包厢坐不满,大家分开没意思,他索性让老板再搭两个大圆桌,火箭班加上他刚好51个人,大家挤挤,说最好能一桌坐下17个。
同一个班,大家基本没什么不能和谁坐一桌的矛盾,座位便取就近原则,蓝色塑胶凳一拉,纷纷开始坐下。
钱来脚步踌躇,她故意让步子变慢,私心里,她是想和陈砚时一桌的。
可是,唐敏琪在拉着她,把她拉到了前方的空位,抬手往她肩上一按,把她按在了那把疯狂摇头的工业大风扇旁。
大风扇“呼啦”“呼啦”“呼啦”。
唐敏琪说:“这里人这么多又没空调,待会吃饭可能要热死,这可是绝佳大宝座。”
可是…钱来悄悄地嘟起嘴,变成一只被截断线的失落风筝,呆呆挂在凳子上,大风扇吹不走,她蔫蔫说:“你想的很周到哦。”
唐敏琪一脸骄傲:“那是。”
也没有很想夸你啦,唉…钱来肩膀塌下来。
突然身侧的椅子被拉开,一股海盐薄荷味道的气息传来,跟着的是陈砚时清冷的嗓音,他问:“这里有人坐么?”
听到这话,钱来倏地侧眸,坐直身,立马双标的认为风筝就应该要牢牢挂在凳子上才对,于是她拼命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笑出来,摇摇头说:“没有。”
陈砚时:“嗯。”
唐敏琪的手仍搭在钱来肩膀上,对着陈砚时问:“徐子谦呢?”
趁着问题,钱来目光偷偷移过去,假装好奇的样子。
哦,难怪他身上会有沐浴露的味道,原来是已经洗过澡了,不再穿比赛时的球衣,也没有穿上学时的校服,而是换上课余休闲的白色T恤。
那应该是很好的料子吧,看起来是垂垂的质感,衣服上没有一丝皱褶,质量肯定很好。
然后他的头发应该也是洗过的,没有完全吹干,正软趴趴地垂在头上,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冷感,有一点点乖呢。
钱来目光收回,再次拼命咬住下唇。
不能再偷看了,再偷看,把下唇咬烂她就没办法吃饭了。
然而视线还是忍不住变成飞速旋转的摩天轮,载着她的小心思,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
陈砚时没有把她的摩天轮叫停,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抬手去拆桌上的餐具,筷子往塑料膜上一戳,他说:“后边,被女生拦着要微信。”
这下唐敏琪可不乐意了:“什么玩意?就他那张破脸?”
陈砚时拿起桌上的大毫升印花塑料茶壶,用里面滚烫的五花茶熟练地烫起了餐具:“嗯,就他那张破脸。”
唐敏琪yue一声,坐到了钱来的旁边,也跟着一把戳破了套着餐具的塑料膜,八卦说:“怎么不问你的,你可是学校里公认的男神耶。”
这话响起的时候,钱来正盯着陈砚时指骨分明的手,他杯碗烫得仔细,纤细而又修长的手指捏住杯身在滚水水面划过,而他冷白调的皮肤在劣质白瓷杯的衬托下,有如玉一样的质感。
他动作自然,回答得快速而又平静:“我不会随便给别人微信。”
还没来得及为“他肯定也经常被人要微信”的想法感到难过,他的回答已经立马让钱来高兴起来。
但细想又不对,钱来想起那张被她装在秘密盒子里的淡黄色便签纸,只是不会随便给别人微信,不代表没有给别人微信吧。
心里装了个酸柠檬,钱来在不停地把它们切成片,一片是可能他也给过别人的,一片是像给她那样的给过别人的,柠檬还有好多好多好多片。
钱来高兴不起来了,也跟着拿起桌上的筷子,“砰”地把面前的成套包装餐具戳破。
她把塑料膜撕下来,两手认真把废弃的膜卷成圈圈,卷到变圆,才把它放进装烫碗水的塑料兜里。
连塑料膜都要被军训,陈砚时忍不住叹气,把烫好的杯碗移到钱来面前,而后换走她新拆的。
动作太自然了,自然到就像只是绅士风度地在照顾旁边的女生。
这让钱来顾不上心里的酸柠檬,手指下意识微微抬起,立马捏住杯子的边缘,她看向陈砚时,而杯子上面残留着滚烫的温度,正迅速灼伤她的皮肤。
她慢慢红起了脸,小声说:“谢谢。”
陈砚时仍是专心,目光依旧没有往她这里偏移,他说:“不客气。”
围坐在周围的同学并没有对他的这个举动而觉得有什么问题,可钱来心里有鬼,她忍不住为它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17人大圆桌陆陆续续坐满,徐子谦在这时姗姗来迟,扯开唐敏琪旁边的红色塑胶凳一屁股坐下,手飞快地捞起一旁仍未拆封的碗筷,筷子一“啪”,对着唐敏琪:“懒人,也不懂得提前帮我拆了洗洗。”
唐敏琪冷哼:“你自己没手啊。”
“那你自己没手吗,我以前没帮你洗吗。”
“哦哦哦,我逼你了,再说了,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管你呢。”
徐子谦一个“呵呵”:“还好我不是你男朋友,不然我可真是倒了大霉。”
“倒大霉啊——”
“闭嘴吧扑街,你是不是想死啊。”
“哦哦哦,是啊是啊。”
唐敏琪一个飞拳。
明明打的是左边,可是钱来却一动不敢动,他们在说什么。
刚被杯子灼伤的手指仍持续往脸部输送温度,钱来悄悄把手指移到腿上,成拳头一样的轻轻环起来。
唐敏琪能不能把她也打死啊,如果不能,她能自己把自己打死吗。
她必须极力去思考这个问题,才能让自己不被“男朋友”这三个字偏移注意力。
可陈砚时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他放下茶杯,移动凳子,一切的一切,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刺激她的感官。
钱来呼吸感到困难,好在胡德海过来解救了她。
他两本菜单拿过来,往蓝白格子桌布上一搁,声音热情洋溢:“来来来,你们这桌钱来你来负责统计,要吃什么尽管点。”
钱来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地飞速拿起笔,再将其中一本菜单拿过来,认真做起了统计。
有同学提议,干脆整本菜单上一遍得了,反正大家有什么不吃的提前说,不然就按人头来计。
提议得到认可,有人报数说:“我不吃羊,太臊了。”
“那个泡椒牛肉我不要,我吃不了辣。”
“蜜汁飞机骨,那个给我加1。”
“我不要飞机骨,我那份给你。”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钱来一一记下来,开始抄起了菜单,烤全翅16,泡椒牛肉串15,羊肉串15,飞机骨16……
胡德海站在她旁边,看着这明显不对的数字:“钱来同学,你是不是少算了你自己。”
钱来笔尖一顿,她不是少算了她自己,她是少算了陈砚时。
这些东西,他一定都吃不下吧。
可是可是,别人也知道吗?
她无助地望向胡德海:“我……”
隐隐为难的样子像极了雨中蜷缩的猫,替她挡住这点雨吧,陈砚时想,眼神快速扫过菜单,终于皱眉选中了一个烤鸡翅。
“那我加个鸡翅吧。”语气是无尽地为难。
胡德海反应慢半拍,突然想明白:“啊对对对对对,你是不吃的。”
原来胡德海是知道的吗,钱来回身,默默地把烤鸡翅的16改成了17。
那这样的话,困扰使钱来再次转过头,对上了陈砚时的目光。
他明明不用为难的。
他这样,她又要忍不住思维发散了,他是因为她所以才选择了为难吗。
嘴角隐隐翘起来。
然而他却说:“我是给你点的。”
什么鬼。
嘴巴一秒变鼓。
钱来飞速回身,立马把17涂掉,奋力改成了16。
陈砚时随即轻笑。
钱来笔身用力,“唰唰唰唰唰”,身后的马尾随动作轻扬起来,气死了,休想让她变成橘子味的饭桶。
哼!
作者有话要说:哼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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