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邵策端茶的动作一顿,眼中暗色一闪而过。
老夫人轻笑了笑,解释道:“前些日子我逛园子的时候无意看到个模样俏丽的丫头,看着面生,一问才知道是前些日子你安排进院子的,听说颇合你的心意。”
老夫人的语气半点儿没有不满的意思,反倒十分欣慰,笑道:“若这丫头真服侍的好,便早些将人收了,看你身边有个人,我也好放心。”
“祖母多虑了。不过是个走投无路来投奔的丫头,下人们嚼舌根的话,祖母还是少听为妙。”邵策语气淡淡,与以往并无任何不同。
微垂的眼瞳却不易察觉的浮上一丝冷意,掩藏在茶水氤氲的雾气中。
这一丝变化老夫人自然没有注意,提到嗓子眼儿的气慢慢顺了下去,将茶水送入口中。
今日从赵妈妈打探来的消息来看,那个叫阿宁的丫鬟,来历的确不明,模样也好,至于秋烟所说的出格行为,倒并未听说。
不过毕竟是邵策头一回安排人进府,所以老夫人才顺势试探了这一句。
但现在看来,还是秋烟那丫头沉不住气,大惊小怪了。
这么想着,老夫人面上的笑却淡了些,“唉,到底是我老婆子太心急了,罢了,我知你有自己的打算,但这事儿也得放在心上才是啊。”
邵策不置可否,起身道:“过几日便是秋祭礼,还有些事要安排,孙儿就先告退了。”
没想到邵策这么快就要走,老夫人脸色微变,但却点了点头,没有挽留,待邵策走出几步才适时出声道:“等等。”
邵策回身,老夫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道:“说到秋祭礼,我倒想起件事来,年前我去安华寺祈福,还未还愿。如今我这腿脚也不方便出远门,策儿记得吩咐秋烟一声,回程时顺便替我抄几卷经书送过去。”
话虽说的客气,只是这潜在意思便是要秋烟随行了。
邵策眸光微动,点了点头,“祖母放心,孙儿知道了。”
听邵策一口答应,老夫人心中大为熨帖,笑容尽显慈爱,“去吧,记得路上多备些人手,早些歇息。”
出了佑安堂,邵策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世子,可要属下去查一查是谁多嘴?”凌斐低声道。
邵策抬手,“不用。”是谁他心里自然有数。
“按老夫人的意思办就是。”
凌斐敛目,低声道:“是。”
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就在三天后,当日官员近臣都会先进宫随皇上一道出发,随行人员和行李则先一步出发,在城外候着。
阿宁早早就收拾好候在外头,见秋烟走出来,忐忑地垂下了眼。
一旁的莺儿有些担忧的看了眼阿宁,心里不免犯嘀咕。
林妈妈不是说就让阿宁一起去么,怎么临时又带了个秋烟,以往在府里还好些,出了府,阿宁这一路怕是要不好受了。
秋烟眼中暗含得意,眼神在阿宁身上停留一瞬,随后看向林妈妈,客气一笑,“劳烦林妈妈。”
林妈妈依然是一副谁都不得罪的得体笑容,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两位姑娘启程吧,此次卫管家也会同去,等到了地方,听卫管家安排就是。”
“是。”
二人行了礼,上了马车。
林妈妈和卫管家最后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错漏,便下令启程。
莺儿站在马车外朝着阿宁挥挥手,“路上小心,等你回来。”
阿宁眼眶微红,虽然时间不长,但这还是它第一次出远门来着。
待马车驶过一段距离,看不见人影了,阿宁才放下车帘转回身,刚好对上秋烟隐带厌恶的眼神。
两人都只是下人,马车也是最普通的围棚马车,空间狭小,除了两人和一些随身物品,便没多大空间了,阿宁想避着些都无法。
其实以往秋烟虽一直不待见她,面上都至少过得去,她也不知为何,秋烟会忽地变得对她如此不满。
“秋烟姐姐,不知阿宁可是做错了什么?”
秋烟一听这话,更是来气,冷笑道:“少用你那一副懵懂装可怜的模样来对付我,我不吃你那一套。”
如今已经没了旁人,就她们俩,秋烟忍了这几日的怒意也不再遮掩:“别以为你长了张漂亮的脸,就能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了。这可是侯府,世子是何等身份,怎会看上你一个地位卑贱的奴婢,劝你早些死了这心。”
“秋烟姐姐,你或许是误会了,阿宁并无任何攀龙附凤之心。”阿宁急急辩解,秋烟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说的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表面装的本分,其实心里小心思比谁都多。”秋烟一时激动,正要说出那日在书房的事好打她的脸,
听到秋烟说书房,阿宁心里咯噔一声,心道果然。
看到她的反应,秋烟暗道果然被她说穿了,冷哼一声,“怎么,被我说中了?”
阿宁咬咬唇,道:“那只是一个误会而已,只是世子见奴婢不会写字,所以顺手教了奴婢而已。”
秋烟当然也不相信她的话,嗤笑:“还装,你以为我会信?”
阿宁垂下眼,苦恼地叹了口气,还好这样的情况她在沈府早就经历过一次了,扶摇轩里秋烟这样的人不少,一旦认定了,便只会相信自己以为的,解释或者讨好都没用,反而会惹来更多的刁难。
况且从她进主院那日起,阿宁就知道秋烟不喜欢她,如今不过是多和少的区别。
思及此,阿宁知道解释无用,只好闭了嘴。
对面的秋烟还在等着阿宁的辩解,好借机羞辱嘲讽,没想到阿宁却没声儿,顿时觉得一拳打到棉花上,“你怎么不说了?不狡辩了?”
阿宁眨了眨眼,“我解释了,秋烟姐姐会信么?”
“你……”秋烟气的胸口起伏,好啊,原来胆小怯弱果然是装的,瞧瞧,这不挺牙尖嘴利的么?
好,那她就记着,看谁笑到最后。
秋烟愤愤地坐回去,这之后,马车里再无一人说话。
阿宁心不在焉地听着马车轮转动的声音,委屈地叹了口气。秋烟姐姐也说了,她不过就一张脸好些,世子又不是沈府那两位少爷,又不是那样肤浅之人,怎么可能会看上她么?
且自己如今都快朝不保夕了,哪儿还有哪些多余的心思。
不过也罢,上次纯粹是巧合,等时间长了,秋烟姐姐应该就会明白了。
此次路途不近,两人都带了针线活儿打发时间,谁也没再开口,直到行了大半个时辰,马车在城外春风亭停下候着,秋烟才恨恨地瞪了阿宁一眼,掀起帘子下了车。
坐了这些时候,阿宁也有些闷得慌,不多时,也随之下了车。
春风亭外的空地上,停了不止镇北侯府一队人马,各世家官员府的随行人员基本都在这儿等候。
秋烟同另外几个府里的丫鬟认识,亲亲热热地过去打了招呼,阿宁不敢走远,只在附近透了透气。
城外不比城里热闹繁华,但空气甚好,官道不远处便有一条绕城而过的河流,应当就是护城河。
微凉的秋风吹的湖面波光粼粼,河滩上也开着不少不知名的花,看着挺漂亮。
阿宁见天色还早,城门又没有动静,便准备去河边走走。刚走到半路,正好看到不远处,沈府的迎荷和碧草也正往这边过来,同行的还有正与两人打趣的沈府二房的大少爷沈述。
阿宁脚步忽地顿住,白着脸赶紧转身躲到了一棵树后面。
她怎么都忘了,既然大多官员都会跟去,那沈府应该也会去,幸好还没有看到她。
阿宁屏息等人走过去,拍拍胸口。算了,还是回马车里待着好。
一回头,凌斐正好过来。阿宁冷不防吓得后退一步,小声惊叫了一声。
凌斐伸手欲付,转念一想又收了回来,道:“阿宁姑娘,怎么了?”
阿宁见那边并未注意到,松了口气,摇摇头,“没什么,可是世子有什么吩咐?”
凌斐顺着阿宁的目光看了一眼,了然一笑,道:“是,阿宁姑娘随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邵策:很抱歉,你高估了我,等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