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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同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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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外边船廊的脚步声愈渐清晰,隔壁舱室正在一间间被打开,却听不见任何呼喊声。

龙可羡攥着腰带,将阿勒带着滚上了床,接着敛息,卸力,一气呵成。

阿勒鼻尖压上来之后,龙可羡才觉出不对劲。

方才气劲卸得太快,顾头不顾尾的,她是后背着床,缩进床榻深处,可阿勒本就中了招,让龙可羡带着一拽,便昏昏沉沉地叠上了她。

两人挨得紧,龙可羡感觉到什么,懵了懵,倏地盯住阿勒。

床帐中光线不明朗,阿勒眼帘儿都浸着汗,眼里又酸又涩,哪里能看见龙可羡此刻的神情,他费力地挪着身,尝试从龙可羡身上滚下来。

此刻,门闩“当啷”落地。

两人闷在床榻上,同时阖上了眼,一动不动。

脚步声一前一后入内。

“他娘的,迷倒了一对儿野鸳鸯。”

两人呼吸缠连,状若熟睡。

阿勒算不上刚猛健硕,少年式样的薄肌却很是打眼。

昨日夜里,那极其风流的背影放肆地、直白地闯入她眼里,此刻却换了种方式,含蓄地、被动地对龙可羡呈现正面。

虽然无法眼观,也着实让人无法忽视。

太热了。龙可羡想。

半垂的帐帘被粗鲁地掀起。

阿勒腿长,足靴悬在床沿,来人只见里边隐隐绰绰,高大的身躯压着个姑娘,把她的身子盖了大半,只露出半道侧脸,微张着唇,呼吸绵长,发丝凌乱,勾着人去臆想她昏睡前经历着怎样的欢愉。

“嚯!生得真不赖。”

“别招事儿,紧着点时间,巡完就走,还得回去跟头儿报信。”

“这一船人都让咱们放倒了,算他们倒霉,撞了阎王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我就跟头儿讨个赏罢,上一次吃到荤的还是半年前了。”

“事办完再说。”

“你且出去巡着,要不了半刻钟我就能完事。”

“……你他娘的,脑子被狗吃了吧!”

争执一触即发。

火星爆起来了,却不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在惊恐的目光里,“咔嚓”一声。

阿勒遽然暴起,无声无息地拧断了一人的脖子,紧跟着双臂合紧,抓着另一人的脑袋狠狠掼在地面,撞得他当即就昏死了过去,阿勒毫不犹豫地抬脚碾上去。

“半刻钟?”阿勒眉目泛冷,把对方踹翻个身,脚底踩着他的要害,“废物。”

他的双腕还被紧紧束缚着,丝毫不影响动作,龙可羡盘腿坐起来,摇着自个儿的膝盖,原谅了病崽子之前的失控,差点儿要给他喝彩。

没料到阿勒却力竭一样,晃悠了两下,虚弱地朝龙可羡露出两颗犬牙,“咚”地就坐了下去,在床沿大口喘气。

气儿完全喘不匀,体力透支得厉害,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下巴砸在地面,喉结都覆着一层汗水亮光。

他刚想咬咬牙,把这俩人踢进床底,就见着龙可羡已经跳下了床,一手一个的,把他们提溜起来,塞进窗口,干脆利落地扔海里去了。

“……”阿勒无声地张了张嘴。

适才那姿势让阿勒联想到很多场景,龙可羡无力反抗,可怜兮兮地颤着声求饶的场景,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儿余有后劲,烈酒一样浇在阿勒喉咙口,让他发出难耐的喘息。

更糟糕的是,龙可羡压根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旁观阿勒的狼狈,天真地直面他应激暴露的情/欲。

讲实话,阿勒几次都差点要按不住。

还好手腕间的痛感不断传来,刺激着他,让他保住了仅剩的清明。

家养的小雪豹会敞开肚皮打滚,撒娇黏人,任你为所欲为。但长大的兽王不同,没有取得绝对信任之前,贪于冒进只会让猎人粉身碎骨。

阿勒徐徐转动双腕,借着那痛感让自己头脑清楚点儿。

他看着龙可羡,她低头在找木雕小龙,露出来的皮肤像泡过的米糕一样,白腻,柔滑。

用目光贪婪地、重重地描摹过一遭,阿勒对上龙可羡的眼神,露了个驯顺的笑,抬起手:“劳驾?”

***

龙可羡的准头拿捏得好极了,出刀又快又稳,阿勒甚至觉得有些太准了,若是刀锋再偏些,顺势割破他的皮肉,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松着手腕,晃了晃犹带晕眩的脑袋:“跟突袭坎西港的水匪是同一拨人。”

还一副久居海上,无人管束,见女人就犯蠢的模样。

“杀掉。”龙可羡手扶腿间刀柄,说着人已经站起来了。

“等会儿!”阿勒伸出手,只捞到半截衣角。

他身体疲软,头脑昏沉,旧伤新伤加上迷药,还动了怒,没当场撅过去就是底子不错了,这会儿没能拉住人,不过脑子地喊了一声:“龙可羡。”

龙可羡。

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像咬在唇齿间,呢喃了千万遍,嚼碎了千万遍,出口时声调、语速、咬字都分毫不变,自然得简直像经年的老朋友。

有人称她少君,有人叫她二姑娘,有人叫她阿羡,很少有人对她直呼全名。

她忽然有点恍惚,仿佛有这么个人,喜欢有事没事就把她的名字挂在嘴边,龙可羡,龙可羡,龙可羡……连名带姓,左进右出,乐此不疲。

恍惚得像是上辈子,或是梦里的事儿了。

龙可羡慢吞吞地退了回来,搬来椅子坐阿勒跟前,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阿勒,要求他:“你再叫一遍。”

“……龙可羡。”变得同样慢吞吞的三个字。

“不对。”龙可羡摇头。

“龙可羡。”板板正正三个字,寡淡得像雕版刻印的文字。

不一样。

龙可羡很沮丧,让方才那转瞬即逝的异样感轻易地溜走了。

阿勒继续说正事:“坎西港的水匪最早是山里的响马,既做陆上买卖,也做海上生意,沾的是最脏的下九流手段,譬如这无色无味的迷香。”

龙可羡眼神开始飘忽。

他拿手抵唇,咳了两声:“不知他们用什么法子混上葫芦船,但左旁船舱无人发出声响,夜巡的船员消失无踪,只能说明……对方脏玩儿,还歪打正着地打中了蛇七寸。”

“船尚在前行,没有偏离航向,算着行程,离伏虞城估摸还要十二个时辰。若是杀了人……龙可羡,你记得如何行船么?千斛以上的船,单单摇橹便要二十人,望樯二十人,正副舵手、看守船骨……林林总总的,至少要有水手二百,才能勉强保持船行千里。”

他说了一串,龙可羡态度认真,其实压根儿没全听懂,讲一半时,她就走了神,拿小刀悄悄地往炭炉里挖板栗。

“……”阿勒搓了把脸,心说别管什么人物,挨上龙可羡都得乱掉分寸,他言简意赅,恨不得把话塞进她脑子里,“杀人容易,可这船就没法开了,且等着喂鱼吧祖宗。”

“哦,”龙可羡表示明白,替阿勒把榻搬过来,踢掉鞋子上了床,“不能杀,那便睡觉吧。”

不论是当刀俎,还是做鱼肉,龙可羡都挺擅长。

阿勒熄了烛火,把屋里打斗痕迹清理干净,方才的眩晕感淡了些,他揉着脸,开始讨价还价:“腕疼,头晕,鼻热,乏力,若是来了人,恐怕他一刀捅过来,我还在梦里,死都是个糊涂鬼……”

龙可羡往里挪了点儿位置,拍拍床板:“一臂,别越过界,会见血的。”

阿勒立刻躺了过去,翘起唇角,摸到了点龙可羡的强者逻辑——若是他病弱可怜,就能得到偏袒。

典型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哭的男人有媳妇儿。

***

夜里起了大风,巨浪拍打船身,阿勒不得不将炭火熄掉,两人皆抱着被褥,乱糟糟躺在地上,在浪里东摇西晃,枕着海的鼾声入睡。

船上死一般的寂静,除了零星几声尖叫,天地间便只余风吼浪摧。

天不亮时便有人推门而入,将他们赶往前舱。

果然是下九流的手段,一路上所见船客都是昏昏欲睡的模样,被各色缠头水匪驱赶着推搡着,拖着棉花腿费力挪步,连手也抬不起。

进门时,龙可羡脚下踉跄,红缠头是个不惯怜香惜玉的,搡了龙可羡,阿勒眼皮蓦地跳了一下,手放在腰间铁镖。

却见龙可羡陡然惊了惊,眼里红通通的,轻轻抽鼻子,一副抽抽嗒嗒的可怜样儿。

阿勒:“……”

宛如见到了换牙时的小龙可羡,甚是亲切。

***

风浪初息,豆大的雨嘈嘈切切地落。

前舱比中舱宽敞,最里头垒了七八只木箱,一个矮个子少年蹲在上边,白衣紫冠,描眉敷粉,用余蔚的话讲叫往死里捯饬自己,只是面色发冷,眉脚吊得高,满脸不耐,愈冷却愈艳,竟也有种性别倒错的风情。

可这人,不是索檀又是谁。

“不是他,”阿勒低声,看向少年的目光复杂,“形貌好改,筋骨难易,你看他头骨肩臂胯部……罢了,你还是别看。”

确实不像,龙可羡停在他前半句,应道:“那个是狐假虎威,这个是蛇蝎美人。”

这都哪跟哪,阿勒拿肩把龙可羡视线一挡:“别看了!往哪儿瞧呢,要不要扒了他给你瞧个仔细?”

龙可羡声音闷在他衣衫里,良久:“……啊?”

四周吵吵嚷嚷的,哭求声哀叫声喘息声此起彼伏,像座裹在雨声里巨大的牢笼。

陆续还有人被带进来,龙可羡和阿勒被推到墙角坐下,身边正是范素。

三人对了个眼神,凑一块儿,嘀嘀咕咕。

范素身上酒气都没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挠挠头先解释道:“跟这些水鬼动起手了,他大爷的,这些个下里巴人,手是真重!”

龙可羡看着他被揪秃胡子的下巴,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海上不安稳这是常事,但程记……程记怎么可能哪!”范素说两句话就喘,还是不敢置信地说,“程记上一回出事,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倒霉。”龙可羡闷声说。

“没事的妹子,海上劫掠者都图财,只消让家里交够赎金,都能全须全尾地回去。”范素以为姑娘家害怕,劝了句。

回应他的却是锃亮的刀面。

红缠头抖出刀,呵斥:“闭嘴!”

龙可羡看着红缠头走向别处,挪了个位,手肘顶顶阿勒,而后掌心朝上翻开,里头躺着饱满的板栗肉,意思是吃吗?

阿勒今日鼻音更重,说话做事都慢悠悠,懒筋和病气一起发作,整个人像一幅褪了色的春/宫,招人还是招人的,只是隔了层雾,没那么靡艳了。

他看着她的掌心就笑了,吞下绵软的板栗仁,问:“你出门一向倒霉吗?”

“这么说来,你倒是诸事皆顺?”龙可羡不答,反问。

“命好,运好,人好,老天爷爱惜,常有眷顾。”

“可你还是在海上遭难,落到我手里,”龙可羡抬起下巴,“老天爷也不是时时都闭着眼。”

阿勒扑哧地笑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声巨响,舱门重重拍上,气氛凝重起来,众人渐渐哑声,静得落针可闻。

“我要找一个人,”白衣裳少年跳上最高的木箱,托着腮,把底下人挨个看过去,“我想请他喝盏茶,可他却过我府门而不入,拿我当傻子耍着玩儿,满心惦记程家,真是好没道理。”

“小公子找什么人?”前头有人胆儿肥,问了句。

“北境王。”

满场哗然,范素连忙把衣裳理理好,抚顺鬓发:“北境王竟在船上么?兄弟,妹子,你们瞧我这,可还成?瞧得过眼吗?”

白衣裳少年轻轻一笑,拨着指头,天真地说:“有人告诉我,他就在这条船上,若是找不到,我就只能把你们都杀了,丢进海里喂鱼。”

阿勒半笑不笑:“骁勇的神将,只手遮天的权佞,辜负春心的薄情人,北境王很本事啊。”

龙可羡沉默会儿,终于想起自己漏了件什么事:“我有一事奇怪。”

阿勒哼声:“你说。”

龙可羡眼神下滑,落到他平坦的下腹部。

“昨夜他们下的是迷药,别人都是昏睡,为何到你这,就是发/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勒:我就说她感觉得到的!社死,社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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