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剑身拔.出,一连串珠子般的血在半空溅开,如雪纱衣上骤然开出几道红梅,鲜艳夺目。
伴随一道重物砸地声,如山高大的妖兽尸体轰然倒下。
雪尽抖落剑刃血迹,将拈花送入鞘,她透过帷帽垂落的白纱将视线放往前方,那是无昼林的入口,五州大陆春猎所在之地。
她此番受人持师父留下的信物所托,要在无昼林里寻人,不料才行至半路,便遇见个算不上熟的熟人。
那人顺走了师父留给她的玉牌,导致雪尽不得不追随他一路至此。也算变相的顺了路。
思此,她周遭空气骤然降上一番,连带着本就不好的心情愈发差了起来。
前些日子,师父连带着师兄师姐突然失踪,只留下了一枚玉牌和一张血书,血书上写了四个字:集齐玉牌。除此之外,什么线索也没有。
为找寻师父下落,雪尽只得照做。
师父早些年将四枚玉牌分散于五州大□□.户人家,自己单留了一枚。并表明,凡得此玉牌者,可凭玉牌求助一事。
雪尽之所以来此,就是因为玉牌持有者找上门来,让她替他们去无昼林寻一双女儿。
被某个仙门捉去充当诱饵来引诱妖兽的女儿。
拿出寻妖罗盘,雪尽从袖里掏出方才从他尾巴上拔的几撮毛,丢到罗盘正中。
白绒绒的毛刚触到盘身,顿如石子落水,罗盘周围空气晃荡一瞬,绒毛便没入罗盘,没了踪影。
罗盘指针霎时活了过来,滴溜溜的打着转儿,指针疯狂转了数圈后便慢了动作,最后似乎是转累了,这才停下,针尖精准的指向前方林中。
雪尽看着前方无昼林,脑海中涌现出一张言笑晏晏的如玉脸庞。明明生了张乖巧俊秀的脸,干的却是惹人火大的事。
她默默深吸了一口气,板着张脸朝无尽林中走去。
无昼林之所以被唤作无昼林,只因此地永无白昼,终年暗日,且林中妖邪鬼祟遍布,生人忌讳。
寻常人若进了此地,没点护身手段,生命恐如夜间昙花,荣落不过朝夕。
林中也不是全黑,至少棵棵古木高耸,直触云端,而那繁茂的枝叶不断散发着莹莹绿光,勉强在这漆黑幕布开辟出一两缕微弱的光,叫人不至于走路时一摸瞎。
一道枝干于树梢横生,枝尖直触向另一棵树,枝干上面坐了个人,是个矜贵小公子的模样,瞧着刚满十八。
此人身着锦衣青衫,披白绒梧枝绿斗篷,青衫袖脚连带着腰间挎别了些细细的鎏金小链,随着他双腿悠哉轻晃,鎏金小链七手八脚止不住相撞,发出微弱润脆的碎玉声。
花信端详着掌心那枚半个巴掌大的方形羊脂玉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朵花。
良久,他眉心一蹙,问道:“这就是那老东西要的玉牌?”随着他嘴唇的一翕一闭,内里小虎牙若隐若现,他的音色也如含风衔玉,养耳至极。
而花信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无一不在嫌弃手上这枚平平无奇的玉牌。毕竟这种东西拿给他垫桌角都不够格。
耳旁慌乱的声音传来,“隔墙有耳,隔墙有耳!大公子,莫要在外直唤主君‘老东西’啊!”
浮在半空的纸鹤散发着微弱银光,翅膀如海浪般起伏扇动,维持着身体平衡。先前的声音便是从这纸鹤身上传来的。
花信扯着嘴角道:“我喜欢。”
纸鹤顿了顿,身上银光一闪,又有声音传出:“玉牌共有五枚,需要它的主人亲自集齐才能发挥它的作用,人家雪女冠才刚得到一枚,就被您给半道顺去了。”言语间颇有几分无奈。
花信唇角一僵,“你不早说。”
纸鹤道:“怪我,怪我。”呵呵。
也不知先前是谁偷听主君谈话,结果听到半途就跑,连给他开口的机会都没。
纸鹤也是方才才寻到花信,这时尘埃落定,木已成舟,东西都已经被他得手,多说也无益。
于是纸鹤顺水道:“既如此,不如大公子将玉牌还回去?”
花信舌尖扫了扫虎牙,看着手中同废品无二的玉牌,思忖片刻,最终颔首,“行吧。等她自己集齐了玉牌我再去抢。”
纸鹤已经无力和他争论“抢不抢”的问题了,缓缓飞到花信肩头。
突然,一道尖叫划破无昼林,传入二人耳中。
花信狐狸眼微眯,下一瞬,周身空气一阵扭曲,在第二声尖叫传来之前,原本树干上坐着的一人一纸鹤已然消失不见。
发出尖叫的声源地是个半人高的洞穴。
洞穴外头,一只猪妖龇牙咧嘴将脑袋不停往洞里钻,有源源不断的条缕津液自它獠牙缝隙淌出。
洞穴里蜷缩了个小女孩,年龄不知多大,看着快要钻进来的肥大猪头,小女孩害怕的哭出了声,口中不断喊道:“阿姐……”
而猪妖看着小女孩,双眼放绿光,就在它的獠牙即将咬上女孩脆弱的后脖时,突然,猪妖浑身一颤,随后止住了动作。
女孩本就死死蜷缩的身子又朝着里面缩了几分,恨不得与周边石壁融为一体,紧紧相依。
猪妖开始猛烈挣扎,因为外头有东西扯着它。它口中发出尖锐害怕的戾鸣,洞壁不断有簌簌尘灰抖落。
随着一阵拉扯,最终猪妖身子被拖出了洞穴,有弱弱绿光钻进洞穴,外头很快没了动静。
女孩浓密的睫毛微扑,她稍稍抬起了眼,结果猝然伸来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手上沾了不少血滴,还有人道:“出来。”
她又被吓得身子一蜷,“啊!”
手主人很耐心等她喊,直到女孩稍稍平静下来,声音才复道:“安全了,出不出来?”
女孩看着眼前摊开的掌心,最终选择伸出手。大手主人旋即五指一收,稳稳当当包裹住她的小手,将人给拉出来。
虽说表情不耐,可他动作却实打实的轻缓,不见涓滴嫌弃。
远处血泊里还淌着猪妖尸体。
看着眼前不及腰高的女孩,花信道:“春猎乃众仙家打架之地,你一个凡人怎么混进来的。”
小女孩怯懦懦望着花信,“他们,他们抓了好多哥哥姐姐,还有,还有我和我阿姐……”
不用她说完,花信也能猜到个别人模狗样的仙门为能赢,做了些什么事。
他口中嗤笑一声,惹得小女孩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花信撩开衣袍俯下身,扯过她手肘,小女孩畏畏缩缩想要抽回手,却被花信拉住,他微微蹙眉,道了句,“不想死就别动。”
女孩听后果真乖乖不动。
她腕子上有一道伤,是被猪妖獠牙划的。伤口已然覆了层淡淡妖气,如果不将妖气剔除,等妖气顺着脉络钻入心底,便是大罗金仙来人也救不回。
花信手刚碰上女孩手肘,正准备拔除妖气,一个不防,肩胛遽然一痛。
他迟钝低头一看,这才见锁骨下方被一柄熟悉的白剑贯穿,剑尖尚且淌着新鲜的血。
此剑天生乃妖物克星。
剑身入体,剧痛之下带有滔天的寒意,这股寒,将身体疼痛放大数倍,冷意裹着疼痛拼命的朝身体各处缝隙里钻,恨不得将他钉在原地结成寒冰。
他似是没料到会有人趁此时这般果断出手,一时愣神,剑身随即被人拔.出,寒意加刺痛包罗全身,花信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淡琥珀色的琉璃瞳中陡然烧起熊熊杀意。
再一晃,眼前小女孩已落入雪尽怀中,被她抱着拉离一寸开外。
此时雪尽抱着女孩,单手持剑对准他。
花信缓缓起身,原本淡粉的唇失了血色,他捂着左肩,看向眼前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一字一句咬牙道:“雪、尽?”
雪尽声音像是凅了冰,“念你此次初犯,玉牌还我,我便放了你。”
也不知这“初犯”指的是玉牌,还是小女孩之事。
但很明显雪尽误会了。
花信顺走她的玉牌时,是二人时隔多年第一次碰面,那时雪尽以为他是妖王嫡孙,异于其他妖,不会轻易伤人。
雪尽只当他贪玩,本想将玉牌拿回来便作罢,没曾想循着女孩尖叫声一来,便看见花信一脸“凶神恶煞”对着小女孩,正准备下手。
花信看着眼前女子,心知她是误会自己,可他也懒得和她解释,解释了对方也不一定会信。
气极过后,花信反而冷静下来。他目光幽幽。盯着面前白衣女子,恶劣地将手中玉牌往地上一丢,“你自己来拿啊。
雪尽怕他玩花招,自己手中抱了个小孩,不好躲避,拧眉道:“丢过来。”
伤口寒意更甚,花信身子虚晃几分,心下明了这一剑之仇今日肯定是报不了,于是他道:“我、不。”旋即手一抬。
雪尽全身戒备着他,然而花信只是嘲讽一笑,“雪尽,你等着。”今日受的一剑,往后如若不报,他就跟雪尽姓。
然而雪尽一脸淡然,随意道:“好啊,我等着。”像是在回一个五岁孩童的玩闹话。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君和大家见面吖~祝各位小天使们元旦快乐,生活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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