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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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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白衣女子顶着火光而来,容貌清绝,气质出尘,此人正是闻声而来的雪尽。

有人呆呆地看着她,问:“林家嫂子,这是?”

林家嫂子道:“这位姑娘乃过路人,只是暂住我家,明日就要走。”

言讫,她来到雪尽跟前,不动声色挡住众人目光,“姑娘怎么出来了?你的小夫君呢?”

“小夫君”三字咬得格外用力。

众人听后,过于炽热的目光果真有所收敛。

雪尽扫视了眼四周,最后将目光投向林家嫂子,“在屋内。”她道,“我听闻外头闹妖患,便出来看看。”

林家嫂子听后立马赔笑道:“这不,我方才去屋内没瞧见儿子,情急之下才口不择言,哪儿来的什么妖怪。”她道,“姑娘还是回屋里歇息吧,您明早儿不是还要与夫君赶路么。”

雪尽明显察觉林家嫂子不对劲,林家嫂子话里话外都在让雪尽回屋内,且一再强调雪尽是有夫君的人。

再观四周,前来帮忙的村民里几乎全是男丁,女人只有一两个,还都是畏畏缩缩跟在自家男人身后,她们露出的皮肤上有明显伤痕,新旧不一。

也不排除村中女眷在家中休息的可能,雪尽敛目掩住瞳中深思。

她道:“既如此,我一并帮你找罢。”话语不容拒绝。

林家嫂子明显一急,还想说些什么,猝不及防又受了一巴掌,这巴掌打得她耳边鸣鸣,头晕眼花,被雪尽一把扶住才堪堪稳住身形,没有倒下。

丈夫林二恶声恶气道:“死娘们你再胡说八道试试!”转瞬他换了副笑脸,近乎谄媚地对雪尽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林二欲要将自家妻子抓回来,雪尽不动声色带着林家嫂子转了个弯,将她往屋子里推,“你妻子被你打成这样了,该回屋子里歇歇。走吧,我随你们去找儿子。”

闻言林二和声应道:“唉唉!好,好!”他目光直勾勾盯着雪尽。

雪尽对林家嫂子道:“你回去歇着吧。”

林家嫂子捂着脸,一脸担忧看着雪尽,可转眼看见丈夫和周边村民一脸狰狞,几欲吃人的目光,她打了个寒颤,最终垂下眼,进了屋子。

林二呵呵笑道:“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粗地儿,还能有姑娘这样好看的人,跟个仙女似的!不知姑娘……”

突然一抹寒光自眼前闪过,中断了他的话语,林二顺着光源望去,见雪尽层层衣袖之下有一抹白色,瞧样子是剑的形状。

他神色一僵,随后试探道:“姑娘怎么还随身带剑呐?莫不成,是那些仙门世家出来游历的仙子?”

雪尽道:“普通人而已,剑只是买来作防身用。”

“哎……原来如此……”他神色若有所思。

“不是找儿子么,还不走?”

“哎对!儿子!这就走,这就走!”林二是真的关心儿子安危。

随后几十个人拿着火把浩浩荡荡在村里散开,寻找林二的儿子。

与雪尽同行的亦是林二。

等聚在门口的火光散去,花信放下撑着窗框的手。

失去支撑的窗框微微下沉,彻底掩盖最后一丝缝隙。

花信想:雪尽走了,倒是个好机会。

黑暗中,花信眼皮子微阖,脸旁空气顿似有流水波纹在搅和,等他再睁眼时,俨然换了张脸,那是他原本的脸。就连身上的绿衫也换成了精致的青衫,上头还别有鎏金小链。

他隔墙看着雪尽离去的方向,唇畔微勾,接着身形一没,消失在屋子里。

林二道:“姑娘,我儿子许是到了后山去,莫不如随我去看看?”

雪尽头也不回,“林先生既然是找儿子,还是要用点心。”

林二还想说些什么,忽然闻前方林中有动静传来,就听得雪尽道:“林中有动静,许是你儿子弄出来的,不妨去看看。”

看着幽深昏暗的林口,林二不禁有些怯意,可碍于面子,加上担心儿子或许真在里面,于是他壮了壮胆子,清嗓道:“好嘞,林中枯枝杂草多,姑娘候在原地就成!”

说罢,他便是心里再怵,兀自拨开杂草钻了进去。

可他找了半天,最后发现竟是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弄出来的动静,等他再钻出来时,已然不见女子踪影,只留下满地萧条。

雪尽是被熟悉的妖力吸引走的。

她顺着妖力一路追查到后山林中,最终于一棵古树上看见了坐着的少年。

花信肩头那只银纸鹤在夜里格外醒目,纸鹤巴掌大的身躯散着亮眼的银光,足以让雪尽注意到并且看清花信。

少年白皙修长的指骨随意夹着白玉牌,指节起伏间,玉牌在他指骨上来回翻滚,他的动作快极了,叫人只能堪堪追到玉牌的残影。

似是感受到有人到来,他的动作忽然一停,旋即一把将玉牌攥进手中,花信浓密的眼睫微抬,目光悠然盯着树下女子。

“花信。”雪尽稍稍抬头,念出树梢上少年的名字。

“嗯。”花信过了一会儿才应道。

从雪尽口中听惯了她叫自己旧名,乍一听她叫自己“花信”这个名字,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二人隔空对峙许久,氛围也宁静了许久。

花信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你就不问问我来找你有什么事吗?”

雪尽道:“无昼林,一剑之仇。”

花信满意地打了个响指,“猜对了!”

假的。

其实他来的主要目的是归还玉牌,防止她入妖界,一剑之仇等他如愿拿到五枚玉牌再慢慢算也不迟。

不虞雪尽闻言,忽然举起手中佩剑,她认真道:“抱歉,无昼林是我误会你了。你若不开心想报复,随意,我都受着。”语毕,拈花自她手中坠落,落入杂草堆中。

她竟舍了佩剑,就连身上萦绕护体的灵力也被她所收敛,当真铁了心随花信报复。

想象中的狡辩、什么“妖本就恶,这次是误会下次就不一定了”此类话语通通没有,雪尽很果断的认了自己的错误。

可她越这样襟怀坦白,花信心中越烦躁难耐。

花信舌尖抵了抵虎牙,那是他心境不稳时才有的小习惯,他问道:“报复?你就不怕我趁机杀了你?”

雪尽道:“报复可以,可若是会危及我性命,我自是会反抗。”她不傻,站着不动受他报复是一回事,可关乎性命又是另一回事。

花信眼色暗了下去,他道:“这是你亲口说的,可别后悔。”

雪尽坦然而站,颇有幽兰之姿。

偏生这副岸芷汀兰、正道之风的姿态,和花信所见的“仙门正道”相差甚远。

怎么仙门世家的歪风邪气在她身上不见半点,偏生她师父的君子之风被她学了个十成十。花信烦躁地想。

“你师父倒是把你教得好。”花信说了一段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雪尽问他:“你认识我师父?”

花信道:“安离道君乃前任仙首,虽说他已退居幕后,隐世不出,可堂堂道君的威名我还是听过一些的。”

安离道君带领三个徒弟避世多年,就连他收徒也没对外张扬过,但也没特意藏匿此消息。

对方是妖王嫡孙,天狐一脉唯一的大公子,想来知道这些不算困难,雪尽散去眼底探究。

花信这时从树上一跃而下,纸鹤扑闪着翅膀停留在了半空,为二人照亮这一方小天地。

“呀,细细算来你比我还要大两岁,我该叫你雪尽,还是按辈分,叫你一声——”少年压低了脑袋,轻轻凑近她耳旁,低低喃语,“姐姐?”

低低的嗓音像是一把无形的小钩子,勾子落入雪尽眼中静波,在表面晕开一圈圈涟漪。

不知为何,听花信唤这一声“姐姐”,雪尽不由自主想到了尚在房中等待她的少年。

初遇时他也是这般嘴甜地唤道“姐姐”,后来李镜辞改口唤她的名字,声音乖巧,尾调像带了把钩子。

雪尽循着声音缓缓抬了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洒下一片暗影,她的瞳色如渊黑,纸鹤耀眼的银光照不进分毫,却叫她本就白皙的肤色似镀了层荧光,晃人眼。

“不是要报复么,动作快些。”她淡淡道。

少年朝她勾唇一笑,那精致而昳丽的隽面霎时活了过来,错乱间好似能看见他近旁有朵朵紫幽昙绽放、盛开,绚丽迷人眼。

“姐姐,别着急嘛,当初你那一剑刺得我可疼了。而且你知道吗,我身上穿的那件斗篷,是我娘给我做的。”

他凑近了雪尽,抬手开始摘自己的发带。

距离一近,雪尽便看清了花信的脸。

花信容貌随母亲,他的面容是近乎妖异的漂亮,一双淡淡的琉璃琥珀瞳不知随了谁,装起无辜来可谓如汤沃雪,能轻易叫涉世未深的女子被摄了魂。

“你得给我时间,让我想想怎么报复才是。”他道。

雪尽垂眼,不再看他。

见雪尽依旧万年不变冷着一张脸,花信有一股冲动,他想恶狠狠地捏住她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对准自己。

可心里有另一道声音在叫嚣着,不要这么做,不应该对她这么做。

最终花信敛了心底冲动,板着脸抽掉头上蓝色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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