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人还围着他,他们脸上的笑容映在林家嫂子眼中,俨然是来索命的阎罗。
“哎?怎么不动了?难不成吓傻了?”
“管他呢,直接将人抬走。”有人提议。
“嘶——虎子呢?虎子不在吧?可别叫他坏了事儿。”
“早就被他爹喂了迷药,现在在屋里头躺着呢,放心吧。”
言罢,几人朝林家嫂子围过来,就在男子手即将碰上林家嫂子的前一刻,她突然大叫一声,起身奔向院内枯井,随后一头栽了进去。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办?”
枯井很深,从井口看不清林家嫂子的模样。
男子脸色一沉,当即决定,“再扔几块石头下去,就当已经拍过喜了。”
“行,就这么办。”
……
黎明拂晓,天光大亮,村中大半人的家门都开着,可屋里都不见人,着实诡异。
花信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装一下,于是他问:“不是说出村的路被堵死了吗,怎么光见门开着,不见屋里有人?”
林二想:人都跑去村东口聚着,准备拍喜呢,能见着人就怪了。
他表面笑着道:“今儿个正巧赶上村里活动,人都集聚到村口去了。”
“哦。”
林二带领他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再往前就是位于两座深山之间的罅隙处。
这座村落被夹在两座山谷之间,山谷之间的空间像是一只葫芦,葫芦有两个肚口,此村处于大肚口里,再往后,便是葫芦底座,凹形的闭合口。
而唯一出村的地方便是葫芦口,也就意味着得穿过小葫芦肚才能出村。
村里只有一个出口,可林二带他走的地方显然不是出村的路,而是相反的方向,山谷闭合处。
越靠近那里,周围植被越茂盛,树木也多了起来,花信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股妖气,妖气很淡,缭绕在鼻尖仿佛是错觉般。
周遭开始起雾了,不知不觉间,白雾愈来愈浓郁,到后面几乎挡住了全部视线。白雾从出现到现在的浓郁,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林二不知何时绕到了花信身后。
他声音虚无缥缈,仿佛是从远处从耳边传来,“小公子,感觉可还好?”
花信掩住闪过一抹嘲讽,他顺势装作羸弱地托住额头,道:“废话,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这么晕?”
身后人唇角勾起一抹不好的笑意,诱惑道:“您不是要找小夫人么,再往前走一些,再走几步就到了,你的小夫人在前方等你呢。”
花信吸了几口雾气,倒真受了几分这雾的影响,在林二明里暗里的暗示下,他恍恍惚惚在雾里看见一女子的身形。
女子背对着他,墨发如瀑倾泻至身后,有清风拂过她身侧,随着她的走动间白衣翩跹逶迤于地,她身形纤细,于白雾间若隐若现,自成一派清气。
女子转过头,一张芙蓉面上是如春风拂露的笑意,温柔贤淑,她一步一步朝花信走来,信步袅娜。
花信微微阖眼,一动不动静凝视她。
女子走近了,她俨然是雪尽的模样,“雪尽”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抬起一直手,就要摸向他脸侧,“夫君。”
原本阖眼看戏的人听见这声轻呼,忽然沉了脸,花信索性一把擒住来人脖子,五指收拢。
“雪尽”皱起了眉头,一双清瞳里满是悲伤,“夫君,为何要杀我?”
花信听她顶着雪尽那张脸温柔的唤自己夫君,早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冒牌货掐死,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
手上微微用力,面前人顿时没了动静,四肢瘫软,它被花信扔到地上时,如同一只破布娃娃,很快现了原形。
这是一只花妖,光看原体看不出这是朵什么花。
等把这只妖给掐死,花信才松了口气。
方才花信任由花妖顶着雪尽的脸凑上来,是因为他从未见过雪尽脸上有表情的时候,如今见了,还听她温柔的唤自己“夫君”,花信顿时觉得,雪尽还是死鱼脸看得顺眼些。
这雾气不仅能致幻,还有毒,寻常人吸了进去会四肢麻痹,逐渐动弹不得,意识被迫陷入幻境里,从而被迫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若是修士吸了,便是致命毒雾,会因修为堵滞脉络从而使修士暂时沦为普通人,最后爆体而亡。
此雾又称为界雾,乃妖族才有的雾。
直觉告诉花信,这雾和妖王脱不开干系。
雾气很浓,几乎挡住了全部的视线,身后传来树枝被踩成两截的声音,花信心中已酿好了一计,他顺势靠在一棵树旁,捂住胸口。
果然,雾散了些许,一个黑影渐渐逼近,便是方才突然消失的林二。
等能看清雾里头景色后,林二才缓步踏了进来,见花信一脸虚弱捂着心口,他狭小刻薄的眼里闪过得逞的笑意。
“小公子可还好?”他虚情假意问道。
花信低低咳嗽一声,道:“废话,这雾有问题。”
林二眯起了眼,“是呀,这雾有问题。要是没有问题,我怎会带你来这儿。”
花信抬眼,一脸不敢置信望着他,“你要害我?”接着他又问,“我夫人被你们弄哪儿去了?”
林二冷哼一声,“到现在才知道,晚了!”他脸色一转,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至于你夫人,不,过了今晚,就是我夫人,她当然被我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了。”
“等除掉你,她的修为差不多也该散了,我就能好好享受这仙女儿似的人了!桀桀桀!”他脸上满是小人得志的神色。
花信确认道:“你确定我夫人不在这?”
林二眉头一皱,“废话这么多作甚。”他还是一脸不耐烦道,“当然!”
得到肯定的答案,花信也不装了,在林二拿着匕首逼近他时,花信蓦然直起身,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原本病怏怏的人突然就来了力,还跟煞神似的给了他一脚,在林二惊恐的神色中,花信悠悠俯身,一把揪起他领子,眼中闪过一道妖异的红光。
林二不受控制的与他对视,转瞬便失了神,眼底只余茫然。
花信嫌弃的松了手,在雪尽为他披的玄青大氅上擦了擦手。
林二摔倒在地上,又自顾自爬了起来,呆呆地朝着花信方向注目,仿佛等候主人施展命令的傀儡。
花信问他:“告诉我,你们村里有什么秘密?”
林二呆滞地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花信眉心一蹙,换了种说法,“何为拍喜?”
林二缓缓解释了拍喜的流程,最后补充一句,“我拍喜只是为了换个妻子,给我生女儿,山神大人等不及……”
花信倒想起,昨夜并未听见山体滑坡的动静,所谓出路被堵死的说法是假的,只不过是个引他们过去的借口罢了。
傻鸟说,林二昨晚来了趟此地,鬼鬼祟祟捣鼓了些什么,又是烧香又是跪拜,嘴里碎碎念些他听不懂的东西,最后回了趟送子庙,把儿子给带了回去。
想必他拜的应当就是所谓的“山神”。
至于女儿……寻常人家不都求子么,林二对他儿子也是宝贝得紧,怎么今日倒成了求女儿?
花信问:“你生不生女儿,和那劳什子山神有何关系?”
林二空滞的眼中罕见的染了几分害怕,“山神、山神大人每年都要吃女婴,如若我们不送上女婴,山神大人就会杀了我们全村人……”
“既然如此,为何不逃走?”
林二道:“逃不走,出不去,村里每个人都被下了降头似的,出不了村啊……这些年女人越来越少,自杀的自杀,疯的疯,没有女人,我们怎么生女娃供奉给山神大人呐……”
所以他们便看中了路过借宿的雪尽?
花信垂眸,眼前还飘着淡淡的薄雾,想来这界雾也是那“山神”搞的鬼。
要将界雾挪到人界,可谓艰难,若非有妖王默许,怕是寻常妖连碰界雾的机会都没有。
那老头子又在搞什么鬼?花信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
想法刚落,他便敏锐地听见另一道脚步声传来,还伴随着熟悉的灵力逼近,花信知晓来人是谁,心底暗骂一声:坏事!
花信干脆让林二拿起匕首朝自己刺过来,自己继续装作虚弱的靠着树干坐下。
锋利的匕首刚贴近鼻尖不到半存,一道剑光闪过,耳旁清晰传来匕首被打掉的声音,接着雪尽已经来到了跟前。
林二捂着不断冒血的胸口,神志恢复了清明,他躺在地上,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女子,喃喃道:“不可能,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可能……”
雪尽没说话,又给他补了一剑。
林二的生机愈发虚弱,他看着躲在雪尽身后朝他挑衅一笑的少年,气得眼眶发红,口中嗬嗬几声,便咽了气。
雪尽转身时,就见花信紧闭双眼,唇色发白,像是遇见了什么恐怖的事。
她喊道:“李镜辞。”
“……”
对面人没应她。
雪尽正准备摸向花信脉搏,看看他吸了多少毒雾,却一把被对方抓住了手,少年筋骨匀亭的手此时紧紧攥着雪尽的手,力道极大,几乎把人攥得生疼。
反观雪尽,跟没有痛觉似的,她放下拈花,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她用嘴叼下瓶盖,将瓶身凑近花信唇畔。
不料少年突然死死咬住唇角,咬得唇色泛白,他紧皱着眉头,口中唤道:“别过来……”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境。
雪尽又喊了一声,“李镜辞。”
见对方迟迟不肯醒来,想来是深陷幻境。照他那胆小的性子,若再不唤醒他,雪尽恐唤迟了会叫他醒后痴傻或失智。
毕竟胆小之人被吓痴傻的例子不在少数。
雪尽拇指强硬地摁在花信唇中,微微用力,花信吃痛,松开了牙关,接着雪尽的拇指就探入了他唇中,随之而来的是冷冷的瓷瓶。
一股清凉的液体钻入唇中,雪尽面无表情用拇指摁压他舌尖,朝他喉间方向一推,液体顺着舌尖滑落至肚里。
等花信将灵液全部吞下后,雪尽才抽出手起身。
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被花信松开了,雪尽甩了甩被握得酸疼的手心,又抽出白手帕细细擦着拇指。
等擦完手,灵液生效,花信也差不多悠悠转醒。
花信“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抽掉头上发带,任由细软的发丝垂下,盖住两耳。
雪尽听见动静,说了句,“醒了。”
花信耳根发烫,还要强撑着演戏,他问:“雪尽?我怎么会……倒在这里?”余光瞥见雪尽身后的尸体,花信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死、死人!”
接着他就找了棵树,背过身,洋装狂吐的模样,等“吐”完,花信也掏出帕子,疯狂的擦拭唇畔。此时他头皮发麻,恨不得把嘴唇擦下一层皮。
满脑子都是雪尽伸手在自己嘴里搅的感觉,他快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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