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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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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从齐家出来已经下午四点多,夕阳西下,落霞在天边映出绚丽而浓墨的橘色。

朱玉有事儿打车先走了,她不顺路,准备自己顺着大路下去坐公交。只是这路程确实遥远,等她到了公交站,发现来这里的最后一班班车已经停发了,连出租都没人接单。

正想着怎么办,身后传来一道短促的“滴滴”声。

车门一开一关,是上次给季严凛开车的司机。

王叔朝她略微躬身,客气道:“牧设计师,天马上黑了,这里据市区远,先生让我送您回去。”

“谢谢,我已经在打车了,司机很快来。”牧念河有些尴尬,拒绝了。

司机看懂她的神色,又想到临出发时先生的叮嘱,不禁尴尬的呵笑了下,解释道:“先生让我告诉您,他不在车上。”

见她还僵着,又道:“先生叮嘱这只是对恩师孙女的照顾,牧小姐不必有负担。”

牧念河语塞,下意识凝眸看向车里,有种心思被戳破的窘然与羞赧。

刚才在齐家她确实答应了合作,但那是因为墓碑的主人是祖父的旧友季老爷子,若是旁的季家人,她大约不会答应。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防备他,眼下是他的示好么?

司机见她似有动摇,立马做了个“请”的动作,礼貌得体:“牧小姐,上车吧,送完您我今天的工作也算结束了。”

上次她不愿上季严凛的车,这位略有年迈的司机就是这幅恭谨微躬的样子。

人都逼到眼跟前,一时不好拒绝。她认命的看了眼手机,发现近二十分钟了,还是没有司机接单,于是试探的问:“季先生...真不在车上?”

司机失笑,连忙摇头,“先生还有事要谈,今儿大约不走了。”

牧念河点头:“...那行吧。”

确认人上了车,季严凛这才拿掉耳机,从烟匣里抽出支烟。

没一会儿,齐戌推门进来手里拿了份文件。

“牧念河啊,我说这姓怎么这么熟,刚刚一查才发现竟然是牧回白的女儿。上个月那人还托人搭关系联系了我们,说是东面的楼盘,也想参与竞标,真是分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

季严凛猜到齐戌迟早去查牧念河。

他站在窗前,拢着手点烟,撩起眼看向发小,“牧回白还想做工程承包?”

“是啊,当年牧回白因为偷工减料被竞争对手曝光,没几天就被折腾的破了产,虽然没造成什么伤亡,却也活活气死了他的老爹老娘,如今竟然还想着东山再起,也是雄心不死。”齐戌把文件往案几上一扔,当笑话一般讲着,“诶,听说当初他还带着牧念河上过酒局,明摆着想卖女儿,好像牧老爷子和老夫人就是为着这事儿被气的病发身亡了,啧啧,可惜了。”

牧家的事儿京圈顶层里都有所耳闻,当年牧家也算是爬到了一定的高度,再加上牧老爷子及夫人伉俪在艺术届的地位,牧家破产一事多少有人关注。只是没想到,这家人这六年没什么消息,再次出现竟是牧家从不露面的大女儿带来的。

齐戌话中带着不屑一顾的调侃,季严凛没说话,眸色沉沉的抽着烟。

当年牧家破产,他并不在,也偏偏只那时候不在。

会客厅氤氲着淡淡的烟味,饼已经抛出去了,却没人上钩,齐戌揣不透季严凛想什么,一双狐狸眼在季严凛身上晃悠,干脆自己继续讲下去,“不过,二哥你猜这次帮牧回白搭关系的是谁?”

季严凛双指夹着烟,猩红烟点在他指尖忽明忽暗,懒得猜,扬了扬手,示意他继续。

齐戌笑了笑,眼里带着些试探,“上个月,奇家的公子奇雩搭了杜家的关系见了我一面,说这是他老丈人,老丈人开了口,他不得不走个过场。求人帮忙还心不在焉,你说好笑不好笑?这忙,你说这忙我帮还是不帮?”

齐戌原本没把这点子小事放在心上,但今天这位牧小姐的到来,和季严凛的反应,倒让他很难再将牧家的事儿当小事儿。

季老爷子原本的碑出现了轻微的裂痕,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至于季严凛这么急吼吼的找设计师么?

多年商界沉浮,人心猜忌,齐戌敏锐的察觉了其中的变化。眼下齐家老爷子骤然离世,他明面上是得了话事权,但能不能抓稳还两说,季齐两家联姻促成在即,他不得不小心些。

季严凛转着银质打火机的手一顿,眯了眯眼。白色浓雾浮动在两个男人之间,竟谁都看不清谁的意图。

人在利益面前,没有纯粹的发小这一说。他的一举一动于齐戌而言早就不再单纯,而是利益盘根错节间产生微妙变化的征兆。

北季南齐,注定亦敌亦友。

季严凛不由得轻笑,看来今天帮齐三在齐家站台,除却祭奠齐老爷子,倒是凭白浪费了半晌的时日,竟试探到他头上了。

“我还没闲到管你家承包楼盘的事。”季严凛摁灭了烟,音色比往日凉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拿起大衣,准备走了。

齐戌哪里能懂他心中所想,只当这话是不庇护牧家和那牧小姐的意思。

齐戌笑意不减,跟在身后留他,撮合意味明显,“二哥,司辛试了一天的衣服,你不留下吃顿饭?”

齐戌以为话说到这份上,两人便算是说开了,不曾想,季严凛头都不回,端着客套:

“齐三,我说过了,我对那十套高定不感兴趣。”

齐戌笑容凝固,面色陡沉,“二哥,你究竟什么意思。”

季严凛兀自走了,没再说话。

晚上七点,牧念河被王叔送到楼下,王叔看着她上楼才开车离开。

牧念河掏出钥匙开门,发现朱玉给她传了个消息。

“亲爱的,最新消息,赵衡前夜喝多了,把给张先生的玉石料子刻坏了。”朱玉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她猜测赵衡这次约莫着是要完了。

牧念河心里也是这么想,却也担心起张先生不会善罢甘休,“那客户那边怎么说?”

朱玉:“不知道,我没听到有找茬的消息。”

是么?她心里疑惑。那张先生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牧念河还是不放心,第二天提前半小时去了工作室。果然看见赵衡灰头土脸的从肖乾的办公室出来,像是被骂了。

“你说他能被开了不?”朱玉端了杯咖啡,倚在她办公桌前,音调都带着悦色。

赵衡这人风评不好,在工作室嘴过不少小姑娘,什么“减什么肥,女人有点肉男人抱着才有手感”“小佳那屁股是大,女人的典范啊”诸如此类的言论,几乎没有没被他嘴过的。

牧念河想起某次赵衡喝多了对她开腔,问她和男友一夜几次?爽不爽?

她当时正回放客户的访谈,直接摁开了录音笔,随后拿着给肖乾,希望工作室能开了语言性骚扰惯犯,但肖乾没作为,理由一是赵衡有才难得,而是她证据不足,这话做不得什么。

后来赵衡见自己没得到处分,便愈发过分,好几次往她身边凑,做些似是而非的肢体试探,让人抓不住什么证据,专门恶心她似的,她反倒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次肖乾会处理赵衡么?她心里并没有朱玉那么乐观。

赵衡的处理结果是下午出来的,果不其然,一份检讨,扣三天工资。结果出来的下一刻,众人便看见赵衡又哼着歌去工位上打游戏了,像是没事儿人一样。

“我靠,关系户吧这是。”朱玉踢了下桌子,义愤填膺。工作室其他被赵衡语言性骚扰过的行政小姑娘也爆了粗口,骂这毒瘤怎么还不走。

牧念河沉出口气,看向肖乾的办公室。

中年男人的办公室百叶窗并未关上,像有意叫人看到似的。牧念河和肖乾骤然对视,静了静,自己先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眼。

肖乾对她有恩,当年她孤身从徽城来京市打拼,是肖乾第一个向她伸出橄榄枝,给她引荐了如希的单子。

他是个好老板,对她有知遇之恩,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到现在。但是近几年,肖乾却是越来越有问题,连赵衡这样的人也能饶过,这真的很难不让她失望。

她想要离开工作室单干的想法,出现的频率已经越来越高了。

下班回家路上,她脑子里还萦绕着离开工作室的单干的想法。

其实也不是不行。

有了这个念头,无论做什么都控制不住的去想。终于,吃完晚饭后,她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方景尘,想听听他的意见。

方景尘消息回的很快,问她为什么这么想,后面有什么计划。

“这念头早有了,但早前儿自觉性格内向,处理不了那些关系,便一直避着。现在的工作室...生态不太好。”她在电脑上敲字,想起赵衡打游戏时挑衅的模样和以往的恶心模样,忍不住皱眉,“与其蹉跎着,不如自己单干。”

“就你一个人?撑得起来么?”方景尘略有顾虑。

牧念河想起今天朱玉嘟囔的想辞职,敲字:“我有个关系好能力强的业务员,如果要单干的话,我打算高薪挖她。雕刻师、财务和行政...我再找找吧,京市不缺人才,应该不难的。”

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很久了,眼下盘算起来倒也顺畅。

方景尘沉吟,似是在替她筹划,思索良久后,“去年港区陈氏和今年齐家的单子,你的名声已经打出来了,留下给别人打工确实浪费。单干不成问题,主要还是石材的困难,要是沪市我还能帮忙,在京市就得靠你自己了,或者你若是需要我出面,我可以去趟京市帮你引荐几个人,但是饭局就难免了。”

方景尘说的真切。石材是墓碑设计的关键,而石材资源说到底是指人脉,而这确实是她的弱项。

想起来年少时遭遇的事情,她皱眉,有些想逃避。

“石材这方面...先不劳您大老远跑一趟,我再想想办法吧。”她给方景尘发了个艰难的苦笑表情。

关闭了和方景尘的聊天框,她给奇雩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想辞职单干的事。

在发之前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猜到奇雩可能不会赞同,但依旧会提供一些情感上的支持,但没想到他直接拒绝了她。

奇雩:“现在大环境不景气,你一个女生白手起家会十分辛苦。乖,别折腾了,辞了职我养你。”

收到消息,牧念河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

她先快速打了几个字,但又删掉,删删减减,最终却只回了句,“再说吧。”

起身接水,她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撑着腰靠在厨房门框上,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

越是有人阻她,她就越想干成这件事。

她打小就这样,尽管一开始会害怕,可打定主意的事儿,无论千难万险都要去干。

一杯温水下肚,余光瞥见散乱在桌面上的废稿,心里闪过一个人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2.17)和大后天(2.19)停更两天哈,具体原因见置顶评论

抱歉抱歉,申榜结束保证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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