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翎,在瞧什么呢?”
身边寒隼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寒月翎的思绪,她摇摇头,轻声道:“我无事的,就是喝了些酒头有些昏沉。”
寒隼探手摸向寒月翎的额头,见确实有些发热,面露关切,“不若出去吹吹凉风,我陪你一起。”
寒月翎点点头,正巧这时与寒隼相熟的婼羌国王子,端着酒盏来同寒隼说话,寒月翎见哥哥暂时抽不开身,便先自行往殿外走去了。
夜风微凉,袭在脸庞不免叫人舒适且清醒。
寒月翎寻了一僻静处,远离宫宴的喧嚣与热闹,她独倚在汉白玉栏杆之上,闭着双目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风。
忽得传来一阵脚步声,步伐声刻意放缓。寒月翎抬起头来,却没看到来人。
吹了这许久的风头脑也清醒多了,寒月翎起身正准备回宫宴上去时,没留意脚下的一块小石子。
她本就穿不习惯中原人曳地的长裙,又被石子这么一绊,不由得整个人向前方倒去。
地面坚硬,寒月翎向前扑去,若是摔倒定然会摔到脸。
千钧一发之际,她耳边响起一道男子的轻呼声,“小心!”
有人牢牢握住了寒月翎的手腕,她的后背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给拖住,将她从即将摔倒的境地救了回来。
寒月翎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男子那双玄玉般的长眸。
眸底似清潭柔水,剔透分明,微薄的唇轻勾,面容虽染着笑意可却透着几分疏离。
方才在宫宴中遥遥一见,并未看清此人的长相,如今近距离一望,不愧是在长安城中有着温润如玉之美名的太子,齐阑衡。
倘若,寒月翎没有在宫宴上瞧见他欺侮人的那一幕的话。
寒月翎垂下眼,将自己的手腕从齐阑衡的手中抽出,略微弯膝,轻声道:“多谢殿下帮我。”
齐阑衡适时地后退一步,礼貌地回了一礼。
“听闻前些时日孤的皇弟冒犯了公主,孤在此替他向你赔罪了。”他的声线清透,儒雅温和。
寒月翎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然不在意了。
齐阑衡颔首,问道:“公主初来长安城,不知可有在城中好好游玩一番?”
寒月翎细声回道:“还没有。”
齐阑衡抬眼看向她,见她始终低垂着头,虽然面色柔和,且回应友善,可他能感受到她浓浓的疏远之意。
他向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语气和蔼说道:“长安城内有许多奇观异景值得观赏,公主难得入我大昭一回,不欣赏这些美景倒是可惜了。”
齐阑衡眉眼透出深沉,只是眸光却依旧温和,“既公主并未游赏过,不知公主可否给孤一个面子,孤可为公主做向导,陪公主在城中肆意游玩一遭。”
寒月翎轻抿唇,有些不知所措。她并不是反应迟钝之人,自然能够知晓齐阑衡如今热情相约的意图为何。
只是齐阑衡此人虽然外表儒雅端庄,可是她方才亲眼所见他故意将酒洒落在齐阑舟的衣衫,便知道这人并非外表所见一般温和。
恐怕只是头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思及此,她盈盈浅笑,轻声道:“多谢殿下美意,只是刚才宫宴上皇后娘娘邀我入宫闲聊,可能我一时抽不出时间来。”
齐阑衡挑挑眉,倒也没继续坚持,他唇角噙出一抹笑意,“既然如此,若是公主日后需要孤时,随时来找孤便可。”
寒月翎轻柔施礼,“那我先在此谢过殿下了。”
告别了齐阑衡,望着此人逐渐远去的颀长身影,寒月翎目光悠转望向远处,淡声开口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身后的假山后面便缓缓走出一人。
皎洁月光倾洒在他身上,照着他绮丽的面容,似乎为他整个人都投射着流彩光影。
“何时发现我的?”齐阑舟问。
寒月翎道:“一开始,听到脚步声时便知道是你了。”
在听到那阵脚步声时,寒月翎隐约瞧见一袭衣角拂过假山,看着极像是先前宫宴上齐阑舟的衣着。
但她也并不确定,方才出声不过是诈那人一下罢了,没料到还真将他诈了出来。
齐阑舟漫不经心地将后背倚在假山的石壁上,眉眼淡淡,“真是抱歉了,打扰公主和我皇兄的美事了。”
寒月翎眨眨眼,有些懵懂,“什么好事?”
“哦?公主不懂么?”齐阑舟墨黑的瞳孔似笑非笑凝望着她,“皇兄方才英雄救美且又热情邀约,我身为他的皇弟自然觉得这是美事一件了。”
寒月翎心下一阵莫名,觉得这人怎么净说些莫名奇怪之言,“若说英雄救美,你已经救过我两次了,太子殿下可比不过你。”
齐阑舟轻笑一声,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面容缓和几分。
似是想到什么,寒月翎上前一步,正色问道:“我都看见了,在宫宴上,他往你身上洒酒你为何没有反应呢?”
“你先前徒手杀狼的气魄呢?”
齐阑舟垂下视线,看着她似关切似担忧的神情。他二人见面次数不过屈指可数,她便如此多管闲事,还真不怕惹祸上身了。
他错开目光,他与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日后也绝不会有任何交集。
他语气冷漠,说道:“公主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身处大昭,不是你们月夷,你太多管闲事了。”
“可是……”寒月翎不甘地反驳,却立即被齐阑舟所打断。
“看在公主曾经帮过我一次的份上,我好心奉劝一句,大昭之事你最好少插手。”
说罢,他毫不留情地甩身就走。
可这时,却传来几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三两句的交谈声,愈来愈近。
齐阑舟神情忽变,在那群宫女即将到来前,迅速握住寒月翎的手腕将她拽到了假山后面。
寒月翎在猝不及防下被齐阑舟扯了过去,却被齐阑舟捂住了口,低声道:“别出声。”
假山后狭窄昏暗,二人的身躯须得紧紧靠在一起,才能避免产生动静被外面人所发现。
齐阑舟站在寒月翎身前,清冽沉稳的木质香若隐若现,拂过她的脸庞。
外面的几名宫女似乎停在了假山前面,互相抱怨着近几日的疲累。
“还好宫宴就要结束了,咱们也能回去休息会了。”
“你想得倒美,宫宴结束了咱们不还是得回去收拾吗?”
“说得也是,唉……”
寒月翎后背硌在坚硬的石壁上,齐阑舟温暖的身躯将她堵在假山之间,一时叫她动弹不得。肌肤传来的隐隐阵痛让她忍不住想要惊呼出声,可在抬眼触及到齐阑舟晦暗的目光后,又下意识地止住了口。
齐阑舟凑近她的脸颊,低沉声音贴着她的耳畔,缓缓响起,“公主应该也不想叫人瞧见,自己与大昭皇子如此的情形吧?”
黑夜幽暗,唯有月光透过石缝洒下几缕光亮。寒月翎在这一狭隘空间内,艰难喘息着。
或许是齐阑舟的胸膛过于温暖,寒月翎鼻尖不自觉地沁出几滴薄汗来,一时间竟听不到外面宫女一声声的交谈,反而只有自己胸口心跳扑通扑通的跳跃声。
她的指尖紧紧嵌在石壁上,鬼使神差地竟然松手转而攥住了齐阑舟的衣角,似乎这样会为她带来些许安全感。
一股禁忌感油然而生,她回想起入宫前寒隼的叮嘱,要她与大昭皇子尽量保持距离,可现在她却与齐阑舟如今紧密地藏在假山后面。
齐阑舟的面容近在咫尺,她能够感受到他呼吸间几分薄薄的酒气,伴随空气喷拂在她脸颊,仿佛她也被这几分酒意带得沉醉了。
终于,外面传来宫女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寒月翎赶忙送开攥着齐阑舟衣角的手,扭头向外打量着,见宫女们果真离去了,心下松了口气,回头时,耳垂悬挂着的珍珠玉翠耳坠一下甩在齐阑舟面颊。
寒月翎急忙说道:“抱歉。”
齐阑舟抬手触摸着侧颊,倒也没多说什么,反而将目光凝聚在寒月翎的右耳处,道:“你的耳坠掉了。”
寒月翎摸向自己的右耳,发现原本悬着耳坠的耳垂,眼下却是空无一物。
她没多想,以为可能是掉在宫宴的座位上了。
她抬起手臂虚浮地推了齐阑舟的胸膛几下,低声说道:“还不快点出去,我再不回宫宴我阿兄会担心的。”
齐阑舟眸光盯了她一瞬,随后收回视线,冷淡地点了点头。
喧闹的宫宴内,寒隼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寒月翎回来,不仅寒月翎,连对首坐着的太子几人都不见了踪影。
寒隼内心不由浮现几分担忧,寻了个理由打发了面前的婼羌国王子后,大步离开了宴席。
皇宫阔大,要在宫内找到一人并不容易,还好有宫人瞧见寒月翎往御花园走去了,于是他便快步往御花园赶去。
只是御花园内空无一人,唯有喧嚣的风声无停歇地吹袭耳边。
远远地,他似乎看见前面的假山后有人影浮现,细听下去还有男女细细的交谈声。
寒隼眉头紧皱起,抬步就向假山后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宝在看嘛,单机好痛苦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