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稀薄的白色逐渐变成鱼鳞状,越来越薄,直至消失在天际的尽头,承托得蔚蓝的天空透亮,终于到了周末,当火影楼得到休息两天的通知,所有忍者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千手扉间没有回到族地,而是被统筹组的猿飞佐助请来做客,两人席地而坐,一旁的桃华安静地在旁边煮茶,没过多久,茶的香气弥散整条廊,当远离了鼎沸的人声,四周寂静得仿佛无人之境。
因为千手和猿飞忍族之间还算良好的关系和族长坦率平和的性情,从哪一方面扉间都不会拒绝对方的邀请。
“以前总觉得偷懒不好,现在才发现偷闲是多么令人惬意。”猿飞佐助揉着手腕感慨了一句,把写有椿名字的封条拆掉,按照说明书把药膏涂在眼部周围,过了几秒,辛辣的感触正在强迫肌肉松弛而发出酸疼,他使用了一会儿,发现并无感到不适,再睁开眼的视野也清晰了不少,便把药膏递给扉间。
千手扉间接过放于鼻下轻嗅,有淡淡薄荷、白芷等混合的复合型药香,按摩涂在阵阵抽痛的眼睛四周,没一会儿便是轻松无比,他不得不由衷地叹息:“椿还真是会捣鼓东西。”
早就看到椿用热毛巾缓解眼部疲劳,没想到一转眼就做出相配合的药来,行动力真是令人惊叹。
“我还听说椿正在收集各族的血继病。”
“她问了一圈,说是没有人主动提出的话就先让医院解决宇智波的遗传病,写轮眼是宇智波祖上留传下来的特殊瞳力,听说有些私密的副作用,所以她想做些缓解眼部经脉负荷的药物——我也批准了申请。”
他的耳边传来了佐助停顿仿佛在措辞的声音:“您……又是如何看待椿呢?”
桃华放下茶壶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扉间抬眸,和佐助一齐看过去,桃华已经掩饰好刹那的不自然,不动声色地俯身把茶盏放在两人面前,恭敬地露出脆弱的脊背,缓慢向后挪移几步,悄声地退了出去。
扎着高高发髻的女人背影挺拔如松,佐助转回头,果然扉间并没有处罚桃华,仍然把人放在身边,其实这种举措已经回答了自己的回答。
千手扉间收回目光,随口道:“鉴于她如今全权负责典礼,若是出了问题,恐怕我们都会很头疼的吧。”
佐助却仍然在犹豫,扉间捞起身旁的精美瓷盘,抓起一把鱼饵撒到池塘中,清澈见底的水中瞬间游来几尾鲜艳红鲤,哗啦一声,扰乱池水后飞快沉到鹅卵石之间,逐渐平静下来的水声中,他慢慢地说:“佐助,按理说我不该主动提及,只是现在是多事之秋,总有无暇顾及之处,如果你要说的事情重要,我可以酌情安排。”
昨天佐助请求进出贵族居住宅的出入权限和要求他族参与的同意命令,扉间并没有多问便同意了,早上被请来已经有了预感,但是对方迟迟不说,似乎在忌惮椿,说明一晚上的确查出了不少东西。
佐助深深吸口气,既然出口,便只能继续引出未完的话了:“事实上,为了不引起额外的麻烦和确保事情的准确性,我、鹿山、渡边和苍平给竹千代要求厚葬的大名尸体做最后的检查,进行了记忆调取,在调查的过程中还找到了这封备用的卷轴。”
竟然会让佐助不得不联系奈良鹿山,山中渡边和日向仓平一起加入,说明他对这种事情非常在意,扉间诧异地看向他。
椿不肯透露的事情会很重要,但是要平日没有交集的四个族长来亲自动手合作……椿让这几个家伙从反对或旁观的态度转为支持自己,原因到底什么,需要佐助如此小心谨慎?
佐助的手有些颤抖,从怀里掏出温热的泛黄绢布,如果椿手里的绢布是最终版,而他这一份则是草拟,上面的书写字迹出均出自大名亲笔,只是最后签署个别字眼有新旧区别,扉间只扫了一眼便知道上面新旧的痕迹差别时间超过数十年。
他的目光停住了,猛然抓过绢布。
两手一摊,完全展开绢布,这是一份草拟的大名诏书,越过官方废话,大致意思是为了膝下无子而让位的草拟凭证,上面还盖着大名的印章、写有亲笔签名和日期,新旧字迹的差别出现在让位名字、日期和印章上。
大名弟弟名字被朱墨画叉,下面潦草的飞字则写下千手扉间的四个字来替换。
扉间:“……”
若说大名长年无子,有过传位给弟弟的打算泄漏出去,后因竹千代的诞生,两者产生了龌龊摩擦无可厚非,这就解释了大名府内政权相夺,但是“千手扉间”毫无关系的名字同时出现上面,则显得太过荒谬,太可怕了。
尤其是最后的印章色泽亮丽,却又像是前不久才盖上的,与之同样改动的日期也呈现出极新的光泽。
也就是是说,原稿、涂抹改后和印章三者是不同时期的杰作,而两个日期总共跨越了二十多年。
竟然有二十多年。
千手扉间心底开始发紧,抬头见佐助关切而紧张的目光,他也正努力维持着镇定,拳头抵在身侧,似乎还没缓过劲来。
“这是伪造的……”
千手扉间重读了一遍,下意识认为是假的,佐助却摇摇头证实字迹没有问题。
佐助想到了什么,脸色非常奇怪,只粘了茶水在地板上写下“中村友则”,很快抹去:“事关大名后宅的丑事,我们还特地‘过问’了藤三夫人身边的老人和大名生前的侍从仆人,因为大名正室是出自中村,藤三夫人是中村家举荐入宫,后宅之事由中村家插手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丑事中心之一的当事人就是中村家这一代的家主。”
“后宅丑事,你的意思——”
“没错,竹千代因此才会放弃继位,而大名府的动乱也和这件事有关,”佐助停顿,却让扉间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太不可思议了,竹千代的亲身父亲竟然是中村友则!?
大名家臣,中村友则,正是跟随竹千代前来木叶的人之一,这位大名肱骨因为火灾房屋坍塌,断梁砸断了腿,正在休养之中,扉间为此还专门调拨了医疗忍者过去治疗。
“这可不是开玩笑,”扉间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凉,“想必你该是找到更有力的证据证明它的真伪。”
佐助点点头,措辞说道:“大名死去多时,我们在调查时发现火灾前大名宅院的守卫就早被调离,所以……我们又专门找了中村友则身边贴身的管家尸体,和其他尸体进行多重对比,总共发现了三份对这次大名府兵变的记忆。”
事实上,大名府发生的动乱的确是大名弟弟主动发起,火灾抹除了很多证据,但对于山中来说,只要脑袋和尸体存在,就能调取生前记忆,对于普通人来说都艰难的事情对于山中来说却轻松自如。
怪不得忍者令人恐惧,这种秘术简直是违背世间常规的存在。
大名宅武士充沛、重兵把守,足以抵挡动l乱,但是有人事先把大部分人手调离,才导致大名的死亡。调走守卫的人没有放过大名夫人,这位正室直到最后都不知道正是自己的娘家造成的局面。
“中村友则把大名身边的守卫调走,造成空缺,让他们兄弟自相残杀,想要在两方都消耗得差不多再出手,打算一网打尽。”
“与其说是中村友则,倒不如是藤三夫人。”佐助说。
第一份记忆是大名的,他心怀仁慈,痛恨自己弟弟、妾室、家臣们背叛,山中渡边也找到了有关大名亲笔写下千手扉间的记忆,并没有作假的痕迹,后又重新写了一份收养亲笔,旧的这份就自动作废了,被藏在大名书房的瓷器瓶内,幸运地保存下来没有遗失。
也就是说,并非竹千代自愿让权,而是大名早就有的打算,竹千代很可能知道这件事。
第二份来自大名弟弟,因为害怕私下屯兵泄露,才决定发动这一场覆车之战,火灾突如袭来,但他发动政l变造成的混乱确确实实使城内的灾难雪上加霜,他指挥手底下的士兵提前关闭大名府的城门,继而一路进攻大名宅院,暴l乱迅速席卷到大街小巷,严重阻碍了平民在火灾中自救逃离,死去的七万人都让他负责都不为过。
第三份关于藤三夫人,竹千代并非大名亲生,中村混淆大名子嗣血脉,藤三夫人得到有人向大名告状,又打探到大名弟弟挥兵进城,就决定趁机调离大名身边的守卫,企图让大名死在与弟弟的争斗中,等到他们杀到最后再派兵围剿,让竹千代取而代之,却没成想事态超出了预料。
火灾让这一切都脱离了预控。
“总而言之,这笔迹出自大名是可以确定的。”
“等等,大名早就知道藤三夫人膝下的竹千代不是亲生。”扉间突然道。
佐助一愣:“大名的记忆中的确是这样的,因为大名早有过继的意愿,我认为是身边人的背叛和隐瞒才使得大名签下这封亲笔,章印我们也找到了,被藤三夫人收在行李中,上面有新鲜印泥的痕迹。”
“但是藤三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了有人泄密才决定临时调离守卫,”扉间突然说,“是谁告诉藤三夫人关于大名得知此事的消息,或者有关于椿的记忆吗?”
佐助回想了个来回,摇摇头:“这倒是没有,记忆片段有些碎,并不确定是谁传递消息,也没有关于椿的记忆,您的意思是椿——”
扉间细细问了每个事件发生的关键时间点,迅速找到几者之间的差别。
“原来如此……有人利用了大名、大名弟弟和藤三夫人三方势力得到消息的时间差在做文章,除大名外,另外两方都认为自己的秘密泄露,把三个势力同时搅浑在一起,逼迫大名死前写下了我的名字。”
猿飞佐助倒吸一口气,迫不及待求证道:“所以……您认为这一切都是宇智波椿做的吗?”
“等等,你再去验证一下,”扉间让佐助去找来竹千代存活的贴身侍从,看看竹千代是否知情,他又参与了多少,佐助刚起身,扉间又叫住他,摆手,“算了,现在过程无论如何,已经成定局,再找只会让知道的人更多。”
“扉间……”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对视,扉间这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自己的名字,这样一件丑闻,怪不得竹千代对登位避之不及。
一片安静中,千手扉间喃喃道:“也就是说,不管大名府的现况如何,她都有办法让我成为木叶的火影……”
难怪鹿山的态度转变,连石龟昂被说年事高都不生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看到的就是最后大名签署将自己收为继子并继承大名的遗嘱,这样一来,在自己上位的阻碍就根本不值得一提,竹千代的让位自然比不过大名的遗嘱。
各个族长的阻碍就没有了理由。
椿根本不可能仅用了五年来谋划这些事情,而是更早的二十多年前,他突然愣住。
可是,二十年前,椿又是几岁?!
怪不得佐助要问自己对椿的看法。
“事实上,大名重新写的那封便保存在椿的手中,才更具有说服力,”佐助苦笑了一声,他们还在争论火影谁来担任是否,而大名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定下来,看到那份亲笔的几个族长自然会审时度势,不再阻挠,可是扉间的年纪都这么大了,大名却还要收养他——怎么想都匪夷所思。
不管怎么说,千手扉间当上火影,真真是所有人没有料想的。
佐助看向扉间,这位千手的二把手更是只从只言片语中弄清楚这里的源头,这样看来,扉间能当上火影还真是名副其实。
千手扉间不知道要惊叹这封亲笔的荒谬还是惊叹椿的布局,仿佛还在震惊中:“真是——”他自顾摇头抚上额角,竟失笑起来。
“她是故意让鹿山看的,鹿山不想趟浑水,就把最终的大名亲笔还了回去。扉间,这封草拟上的字迹旧的在二十年前,改动新添的名字大概写于三年前,盖上的印章则在火灾时,也就是说,三年前大名就有过收养你的意思,如果你愿意,你的身份完全可以脱离千手一族,那些贵族们想必或多或少也过耳闻,甚至对竹千代的身世有所了解,才会缄口默许,大名的称号对你来说实至名归——”
“停下,”扉间收起失笑,打断他,清冷的声音回响在猿飞族长宅的后院廊下。
“扉间……”
“不用再说了!”
佐助一愣。
“既然鹿山不打算趟浑水,佐助,你也当作这件事情不知道,”扉间冷下脸来,严肃的态度让佐助闭上嘴巴,只见他提起绢布的一角,绢布自下而上地自燃,火焰吞没了布料、墨迹,蜷缩一团时候开始散发着禽毛烧焦的味道,最后变成漆黑的团状被扔到池塘中。
池塘里的红鲤重新浮出水面,还以为仍然是饵料,飞快地吞掉黑焦的灰烬,嚼了几下又噗噗地吐出碎块。
扉间本就白的皮肤越发苍冷,斩钉截铁的语气像是在警告,又好像在说服自己,他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火影的传承不需要再靠血脉,既然这件事大家都当作不知道,那么就让它别再出来惹人注意了。”
与此同时,木叶奈良族地,鹿山坐在将棋盘前,伸手操作着仅剩无几的棋子:“忍族不能出现任何凌驾众族的存在,我等已再难以招架一国倾力的碾压。”
山中渡边说:“可是这种事情我们都知道,却隐瞒着……哎,虽然火影大人看着不像是滥用权力的人,但也会在乎被蒙蔽吧,真的不会生气吗?”
“猿飞一族族长现在已经向火影报备,椿的打算是维持现状,恐怕火影也不会揭发这种被贵族们隐瞒的丑闻,不过……”他突然停住,“王手——渡边,你输了。”
山中渡边的心思早就不在输赢,把下完的棋盘推到一旁,不见已经输了几盘的沮丧,而是好奇地说:“好好跟我说一说,总得让我明白吧。”
“宇智波椿需要我们的彻底投诚,”鹿山把玩着两枚棋子,瞥了一眼挚友,“如果她直接拿出大名亲笔遗嘱,不过是将千手扉间推向大名的位置,到时候千手一族脱离忍族,一举成为新贵族,统领火之国内一切忍者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的事情,木叶还有必要存在吗——但她按下不发,手中的遗嘱就是砝码,一是希望我们投诚、支持接下来的政策,二是警告我们,这些忍族随时可以被旧贵族取而代之。”
“但她没有公布,那不是火之国都由我们忍者来掌权了吗?”
“不,是千手扉间统治,”鹿山垂目道,“无论是大名还是火影,他不过是倚仗、操纵的势力不同而已,贵族也好,忍族也好,不过是他统治的工具,而我们不得不听命与他,因为我们和贵族的差距太大了,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我们又会重新匍伏在贵族们的脚底。”
渡边沉默了一会儿,好像还没消化完,但他已经能确定的是:“这个女人也太厉害了。”
“不厉害怎么从默默无闻就安排这一切——不过,我们的人一直关注大名府,你的消息灵通,竹千代身世这种重要信息都弄不来。”
山中渡边想起了之前探查到的记忆,讪讪一笑:“这种风流事情怎么会透露出去,那位椿大人有途径得到才是让我们惊讶呢。”
鹿山想到这几天的点点滴滴,继而脑海里浮现出竹千代稚嫩的脸和背影:“这也倒罢了……竹千代没有上位的意思,看来中村大人要危险了。”
山中渡边疑惑地看着他:“啊,这里有什么关联吗?”
鹿山摇摇头:“又或许是我多虑了,毕竟也是曾经的大名宠臣,不会这么不济。”
“担心他们做什么,还不如想想这两天攒的工作,对于我们来说,这种休息不要也罢。”
“喂,这种时候就不要煞风景了。”
奈良的族人疾步进来,带来了意料不到的消息:“日向一族族长先是去了千手族地,现在前往猿飞族地,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鹿山把玩的手一顿,吐出一口浊气,刚放松下来的神情又凝重起来,思索片刻,又是遗憾,又是无奈地道:“这下连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也没有了……”他对族人点头,吩咐道,“你去召集所有人,咱们重新商议之前批来的森林地区,现在是该让她好好看看我们的诚意了。”
这个局早在日向一族招待贵族就做好了,不,甚至一开始就决定了。
现在不过是局内的一环开始收网。
他余光扫了一眼仍在摸不清头脑的渡边,心想着少些鬼心思还不用这么麻烦,椿这家伙拿日向开刀,总要令日向伤筋动骨一番,虽然不知道椿这么做的动机,只希望日向别被搞得太过狼狈,毕竟同为忍族,如果看到事态最后的结局太过难看,难免有兔死狐悲的伤感。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还不晚,至少,奈良比日向要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