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里点着炭火，暖得发燥，赵瑾瑜吃多了茶，便起身出了棚子。
在她少时，宁王同凤帝的关系还未如此剑拔弩张，她常被凤帝召进皇宫，宫中的侍从、守卫伴她玩耍，所以皇宫中各处小道，她都有些记忆。
走到僻静处，明亮的月光挥洒天地间，影影错错给前路多了些光影。
回廊拐角处，正有一人倚靠围栏，腰间垂挂的玉佩在光影的投射下，清晰地印在雪白的墙壁上。
正是只展翅的禽类。
赵瑾瑜抿唇，步子未停，越过那人。
“宁王女愈发目中无人了。”身后传来凉凉的嘲讽声。
“宁王不愧是凤国唯一一位异姓王，这权柄可不是我们这些宗亲王族能比的。”
可惜不管她说了什么，赵瑾瑜都没回头给一个眼神。
那人再次体会到了被人无视的酸涩，恨急了，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眼里闪过无法抑制的怒火。
一时也忘了前头那人的拳脚工夫可不是她这个半吊子可以比的，竟然虎扑而上，妄图一招克制敌人。
疾风掠过赵瑾瑜的耳畔，她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只稍稍错开身子，那人反被绊倒在地。
“赵瑾瑜！”那人气急，“你知道我是谁吗？”
“凤翊月。”赵瑾瑜无奈点头，“我知道你的名字。”
“你！”凤翊月怒目，对方态度平淡，将她衬托成了一个费尽心思寻求存在感的边缘人物。
“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身份？”
“身份？”赵瑾瑜故作疑惑，忽而恍然大悟，“贤王府的老大？”
凤翊月怒极反笑，她说的哪里是这个，是凤国未来的储君，是天下未来至尊。
她就势斜倾靠在墙上，一只手扶上刺痛的右腿，半张脸在阴影下显得格外的狰狞。
“赵瑾瑜，你一定要与我为敌？”
“真当我不知道你在背后耍的招数？”她顿了顿，接着勾起势在必得的笑容，“真是没想到宁王女还是个痴情种，为了个男人，竟然也要趟这夺位的浑水。”
“宁王府本就是强弩之末，宁王虽说掌着十万大军，可都分布在北疆防线，轻易无法调离，凤帝表面上抬爱，将宁王留在京城免受边疆苦寒，实则是在监视，宁王府本就孤立无援，你不想着如何讨好未来储君，反倒得罪，还真是令人看不透啊。”
凤翊月抬着下巴，姿态倨傲，眼中暗藏对面前女人的不屑。
赵瑾瑜默然，倚靠着朱红的凭栏，仍由寒风吹起鬓边的碎发，一时只觉得吹散了此前的燥热，反倒发了冷。
又听凤翊月继续说：“凤国兵部记载在册的有三十五万大军，凤帝掌五万护城亲兵，另有十万大军常年驻守附近几个郡县，再有便是宁王的镇边十万军，以及其他零散兵权十万，现如今已有这个数投靠了我。”
她伸出一个手掌，在几个候选人的厮杀中，得到这个数确实说明此人有些能力，不算脑袋空空的草包。
赵瑾瑜的眼神极冷，她站直了身子，逼近两步，居高下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你到底想说什么？”
凤翊月坐在地上，只能仰望，不快之色迅速在她眼中闪过，不过很快又被她遮掩下去。
此时她还强撑着，没有站起，大约是怕身子不稳反而露了怯。
她没再卖关子，说道：“若宁王府愿意同我强强联合，扶我登基，便是我的盟友，日后平起平坐，绝不会薄待。”
赵瑾瑜嗤了一声，这空手套白狼的技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嘴上卖点好，只怕真得了位便要反悔！
“登上帝位的是哪位殿下，宁王府便拥护哪位，只当臣下，不当盟友。”
赵瑾瑜断然回绝，绕开此人，不再废话。
身后，凤翊月并未放弃，意味深长地提醒王府处境：“凤帝如此忌惮宁王府，若是她哪天要死了，宁王绝不会安然无恙。若是不相信，你敢拿宁王去赌这个可能性吗？”
赵瑾瑜猛地收紧步子，心口漏跳一拍，回眸冷笑，言语不再客气，犀利地戳穿凤翊月粉饰的美好前景。
“据我所知，其他几位可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就怕宁王府倒下之前，你们几位就厮杀得血流成河了。”
“到时，你能否像现在这般安然地同我说话，也就未可知了。”
凤翊月想起那几位，面孔不自觉扭曲，真当是恨得牙痒痒，可见没少吃亏。
赵瑾瑜歪头用余光斜瞥，没给正眼，挑着眉头冷嘲热讽，毫不在意得罪她的下场。
“宁王府再如何，也有十万兵权，可不是你们这些没甚实权的宗亲能够碰瓷的，若哪天你真能力压其他几位，成了真正的储君，再到本王女面前说那些可笑之话吧。”
“凤帝忌惮是凤帝的事情，一个登不上帝位的人也开始操凤帝的心，真是一等一的可笑啊。”
凤翊月勃然大怒，身手又不敌他人，气得两手打颤，额上青筋暴起。
竖子狂妄！
可这也只敢心中怒骂，不敢真的得罪赵瑾瑜。
宁王府的站队在储君的博弈中至关重要，得不到也不能将这等好处拱手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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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前行几十步，赵瑾瑜在三岔口侧弯，并没有去最近的偏殿休憩，而是走上了一条小道。
往深处走，更幽静，四周也变得荒芜起来。
渐渐，月光躲进云层，悬在高处的灯笼稀疏。
赵瑾瑜在一倒塌半截的围墙处停下，轻松跨步，上了墙，看清了里头宫殿的布局。
此处偏僻，宫殿更是常年失修，只几间屋子还住着人，没什么物资，除夕夜为了守夜，点着品质拙劣的蜡烛，油纸窗户影影错错地印出几个男子的身影。
凤翊星原先三岔路口遥遥撞见赵瑾瑜，没来得及招呼一句，便发现那人另有目标，行走间还对这皇城极其熟悉。
他心中疑虑更甚，便打定主意尾随，以免被发现，还拉了极长的安全距离，目送她翻进冷宫。
此处冷宫拨给废妃居住，具是男子。
凤翊星心中憋闷。
她对冷宫如此轻车熟路，难不成有个相好住在此处，常常偷溜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