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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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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震惊,人人都知道先帝将暗卫留给了永乐公主,若非如此,当初在先帝灵前逼问永乐公主国玺下落时,林相和沈誉隆怎么会轻易就被成国老夫人斥退?说到底,他们忌惮的还是永乐公主手里的暗卫,这些人神出鬼没,除了先帝,没有人知道这些暗卫的数量和姓名,林相和梁鹣只知道先帝将这些暗卫分部在各处,却不知道具体身份和官职。

梁鹣脸色铁青,京城里外共有三万禁卫军,但有资格守卫皇城的只有一万人,像今日群臣咸至的场合,守卫奉天广场四周的禁卫军都是梁鹣的亲信,不过千余人。

这些人都是禁卫军中的精英,是梁鹣亲自从三万禁卫军中挑选出来的,他对他们每个人的来历都了如指掌,绝无遗漏,这队禁卫军他虽不熟悉,却都面熟,确实是他挑出来守卫内宫的精英。

他怎么也不敢想,这些人中竟然也混入了暗卫!

梁鹣脊背一阵发寒,连他的亲信部下中都被混入暗卫,那其他部司呢?三省六部中,又有多少暗卫安插其中?

直到仪仗队浩荡离去,浑身冷汗津津的梁鹣才被一阵冷风惊醒,他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他极其不安的预感。

“相国,永乐公主会如我们所愿吗?”

“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人性。”林相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梁太尉,你觉得咱们这位永乐公主品行如何?”

梁鹣不假思索地回答:“娇纵任性,耽于享乐。”

林相深深看他一眼:“你既知公主品性,便该相信她会如我们所愿行事,公主不是为了我等才向叛军献上国玺,而是为了她自己的荣华富贵。”

林相老神在在,周文昌却有些踌躇:“永乐公主对我等误解颇深,若是公主登上皇后之位,那我等岂非……”

枕头风,历来都是威力巨大。

“那也得活着的皇后才能吹得出枕头风……”

林相目送天子仪仗浩浩荡荡地往宫外去,眼神深远。

梁鹣虽然和林相一向政见不合,但对林相的智谋心服口服,见林相胸有成竹,他也稍稍安心了些。

沈明妱从御辇上下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林相他们随行在后,也到了。

城门紧闭,沈明妱抱着装着国玺的龙纹木盒,站在城门前。

沈明妱知道,城门外就是她三年没见的丈夫,正率领着千军万马,等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献上国玺,等着她卑躬屈膝向他祈求一条生路。

沈明妱就这样站了许久,久到梁鹣等得不耐烦,忍不住上前催促,却被林相拦住了。

梁鹣不解地看向林相,林相对他摇摇头,这时候最好不要刺激这位一向娇贵任性的公主。

梁鹣只能退回去,百官静默,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不耐烦,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催促一声,毕竟是举国投降的时刻,若表现的太急切的岂不是显得他们毫无气节?

沈明妱从宫里出发时,天上还是万里无云,才过了两个时辰就已经变天了,一时间风起云涌,黑云压城,

终于,在百官站到腿酸时,沈明妱抬起一只手。

“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被十来个兵士协力拉开的一瞬间,一阵风裹挟着城外的风沙和硝烟席卷而来,沈明妱下意识闭上双眼。

风很快停下,沈明妱睁开双眼,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看到城外一眼望不到头的叛军时,她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震撼。

那骑马立于叛军前方的银甲将军,就是她的丈夫,大雍朝的徐国公,也是新朝未来的新帝。

沈明妱曾经幻象过无数次这个场面,她的丈夫骑着高头大马,率领三军将士凯旋而归,她一定会早早就在城门口等候他归家。

她的丈夫雄心勃勃,想要靠自己真刀真枪封狼居胥,她曾以此为傲,她以为徐彧就是大雍朝最坚硬的盾牌,会永远保护她和她的子民,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徐彧会是那柄刺穿大雍脊梁的矛。

离得远,沈明昭看不清徐彧的脸,但即便只是远远瞧着她也能凭借记忆准确描绘出他的容颜。

风卷旌旗,银鞍白马的少年将军立于马上,身姿像一柄锋锐的利剑,直指她和大雍的咽喉,此等少年英才,又即将问鼎帝位,何等意气风发?

沈明妱久久地凝望着对方,直到徐彧的身后突然走出一个同样骑着白马的红衣女子,她与徐彧并肩而立,红衣猎猎,飒爽英姿。

即便沈明妱并未见过赵孟春,但当这道红色身影出现时,沈明妱忽然心有所感,这应该就是和徐彧两情相悦的小青梅赵孟春了。

沈明妱捧着木盒的手突然用力,扣在木盒侧面的大拇指几乎对折。

沈明妱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看到城门打开,徐彧身后的将士有些骚动,所有人都想看看传闻中价值十城的永乐公主是何等风华绝代,可惜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却看不清长相,只是隐约能看出身姿妙曼,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沈明昭已经三年没见到自己的驸马徐彧了。这三年里,她曾无数次在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干脆披着外衫坐在窗边遥望悬于高空明月,她那时候觉得,即使夫妻天各一方,但能共赏一轮明月,就算夫妻团聚了吧。

她没想到,时隔三年,夫妻再见竟是这般难堪的场景。

徐彧携小青梅率大军压城,只待沈明昭代表大雍皇室献上国玺,他就能兵不血刃地拿下京城登基为帝。

夫妻二人遥遥相望,早已物是人非,沈明妱也终于知道,他二人之间所谓的夫妻之爱,从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徐彧横枪立马,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发妻,他和沈明妱成婚五年,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两年。

三年前也是在这处城门口,沈明妱哭红了眼,与他依依惜别,眼中千般不舍万般柔情,诉说自己的不舍,期盼着他早日平安归来。

徐彧骑在马上,冷眼看着他的妻子,突然俯身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他至今记得沈明妱既不敢相信又羞涩惊喜的表情,她在为丈夫难得表现出来的柔情而欢喜,而但他当时心里的想的是,等他回来时,大雍将会改朝换代,他会取沈雍皇室而代之。

届时,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明妱又会是什么表情?

徐彧想他马上就会知道了,一想到沈明妱马上就会向他俯首低头,徐彧勒马的手兴奋得发抖。

沈明妱站在城门里,没有再有动作,但她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面对能掌控自己生死的叛军也能毫无惧色,她的沉着冷静让一向瞧不上他的林相都有些刮目相看。

她久久未动,久她身后的群臣也按捺不住交头接耳,他们担心这位娇蛮任性的永乐公主临阵反悔,那他们在新朝继续安享富贵权势就成空谈,毕竟没有哪位士大夫愿意在史书上留下善变而不忠的贰臣骂名。

被骂做贰臣都是好听的,说不得还要留下两姓家奴的千古骂名,那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还落个殉国忠主的好名声。

梁鹣忍耐不住,他上前一步,刚要催促沈明妱,身后忽然传来急促马蹄声。

谁会在这种场合纵马乱行?梁鹣下意识回首,登时一惊:“白副统领!”

来人禁军副统领白清远,也是梁鹣的左膀右臂,他亲自将其从一名普通禁卫军提拔到副统领的位置。

白清远勒马停下,长长的嘶鸣声响彻城门,他看都没看一眼自己的顶头上峰,翻身下马疾行至沈明妱身旁,单膝下跪,道:“臣皇城司暗卫首领白清远叩见公主殿下!”

梁鹣惊得说不出话,他视作心腹的属下竟然是皇城司暗卫首领!

林相双眼微眯,脸色铁青,他斜瞥梁鹣一眼,这等无用之辈是怎么官至殿前太尉的?手下禁卫军都漏成筛子!还将暗卫首领一路提拔到禁卫军副统领!怪不得大雍要亡!

沈明妱低头看向单膝跪地的白清远,缓缓地开口:“查清了?”

林相和周文昌对视一眼,眼神同样疑惑,这位永乐公主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是。”白清远道:“臣已彻查,先帝因心疾突发而崩,并无人暗害。”

说着白清远双手呈上一本卷案:“只是先帝驾崩前一年内的详细脉案,先帝自去年中秋节后就出现心口疼痛的症状,直到今年端午节时,先帝心疾发作十六次,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沈明妱眨眨眼,一道泪光在眼眸中闪过,但她面上却没有露出一丝悲意,只轻轻点点头。父皇之死一直是压在沈明妱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如果父皇当真是被徐彧暗害,那哪怕受尽天下最大的屈辱,她也要找机会为父皇报仇!

沈明妱单手抱着龙纹木盒,右手小臂微微抖动,一柄双边开刃的锋利匕首滑落手心,她随意地将匕首丢在地上,有些可惜地道:“可惜了这把好匕首,没机会尝尝徐彧的鲜血是什么味道。”

匕首掷地有声,落地时溅起些微尘土。沈明妱抬脚,却并未按计划朝城外走去,而是转身踏上阶梯,一步一步登上城墙,骚乱的群臣被白清远率领的禁卫军拦在城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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