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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四十四次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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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星夏在卫生院上了药。

今天值班的是吴姨,柄柄的妈妈。

都是街坊邻里,大家对陈星夏皮猴儿的外号也是如雷贯耳,吴姨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念念叨叨。

“这要是让你爷爷看见了,又得心疼。”吴姨说,“多大孩子了?骑车也不看着点儿?”

陈星夏心说摔炮那么点儿,哪里看得见?

而且谁又知道那个摔炮没摔开,伪装成了踩炮。

“没事。”陈星夏笑道,“回头我去莹芳斋买点儿我爷爷喜欢的点心,他就高兴了。”

吴姨说她贼,小鬼精灵。

但话说回来,东棠里谁家不羡慕陈家有这么个机灵贴心的姑娘?

会疼人的小棉袄啊。

吴姨处理好创面,又仔细检查一遍,确保都弄干净了,说:“你妈今天加班去了?”

夏澜在一家会计事务所工作,加班是家常便饭。

“嗯。”陈星夏点头,“我在您这里等药干了就走。”

吴姨说:“你还是悠着点儿吧,回头再摔了。柄柄跟他奶奶去市场了,一会儿回来我叫他来扶你。”

陈星夏星星眼:“吴姨您就是小天使,谢谢吴姨!”

等待的时间里无所事事,陈星夏窝在沙发上刷手机。

话剧节还在如火如荼地办着,不少同学发了朋友圈,关于严宵的占了90%。

——我们学校第一!

——人比人气死人啊/叹气/

——这手也太特么溜了吧?是真手吗?

陈星夏点开视频,听到某人的现场音乐。

居然弹肖邦的《黑键练习曲》,小子挺狂啊。

陈星夏弹琴是没天赋,但好歹是陈教授的女儿,是懂欣赏的。

严宵这曲子弹的像是机器人,手速是够快,也准,但隐隐透着焦躁厌烦,可以说毫无美感,纯为了炫技。

这不符合严某低调的作风啊。

陈星夏皱皱眉,给谢正发了条微信,问有没有出其他事?

谢正那边估计在忙,没回复。

这一大早着急慌张到现在,可是消停了下来。

陈星夏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犹豫是再玩会儿手机还是眯一觉,这时,卫生院的门开了。

灌进一阵微凉的风。

“小宵?你怎么来了?”吴姨问,“不舒服?”

陈星夏一愣,困劲儿消了一半,探头一看,还真是严宵。

严宵说了声没事,走到沙发那边。

陈星夏仰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完事了。”严宵蹲下,“请假。”

他查看了陈星夏腿上和手上的伤,确实是皮外伤,不严重,只是样子吓人。

陈星夏又问:“什么就完事了?不是刚开始比赛吗?”

严宵没回答,过去问了吴姨伤口有哪些注意事项,之后回来又蹲在陈星夏身边,背对着人。

“回家吗?”

陈星夏哦了声,暂且也不十万个为什么了,作势爬上严宵的背。

吴姨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看着这两个小年轻,笑眯眯说:“背着好,要不膝盖那里走路疼。那我就不让柄柄过来了。”

有人来了,陈星夏一改萎靡的状态。

她伏在严宵背上,大有太后出宫的派头,还命令小严子带自己去小卖部买酸奶雪糕。

严宵:“凉。”

“都什么天气了?早能吃了。”陈星夏说,“快去。”

吃上雪糕,陈星夏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五百年。

她吃得开心,但抱怨也没停过,一会儿怨伪劣摔炮,一会儿怨自己看不到话剧,还怨人家建峰路的商场非今天开业。

严宵安静地听她说,等她说够了,问:“盛昊带你去的卫生院?”

闻言,陈星夏被点了穴。

她只是听到了那个名字,心里便漾起层层涟漪,更有种脑子里发白,仿佛什么秘密被铺开到阳光之下的紧张。

这一会儿愣神的工夫,严宵脚步慢了下来。

意识到他这是要回头,陈星夏顿感心虚,刚要说话,雪糕化下来的一滴奶油滴到了严宵脖子上,顺着就往里面流。

陈星夏哎呀一声,另一只手钻进严宵衣领里想给他擦。

那柔软温暖的手刚触到严宵后颈,严宵尾椎就是一阵酥麻,抱着人的手顿时不听使唤地松了劲儿。

陈星夏一下子从严宵背上滑下去,两脚着地,震的膝盖疼了下。

严宵立刻转身扶人:“没事吧?”

以陈星夏从小到大的受伤程度,这点儿痛算什么。

但面对严宵的询问,她就觉得好疼好疼,抓住这个良机责备回去:“你干什么?想害我是不是?干什么突然松手!”

严宵垂眸,抿了抿唇,他想蹲下看看伤口,陈星夏不让,说怕他想别的花招害自己。

不对付又将拉开序幕。

陈星夏盯着严宵,力求在气势上的绝对碾压。

一只黄狗从前面巷子口巴头,本想走过去,见他俩在那儿杵着,果断变道。

严宵没有表情地站在原地,半晌,指了下陈星夏的手。

雪糕不知什么时候化的这么厉害,奶油滴了一手。

陈星夏一口气提上来,正要发作,严宵拿走剩下的雪糕扔进了垃圾桶。

等回来看她嫌恶地看着手,小脸皱巴巴的,他拉过她手腕,拽起自己的衣摆给她擦。

少年低着头,表情专注。

他有一双桃花眼,眼尾略有些下垂,平时正常看东西时,带着清冷疏离,但当他看着一个地方不错眼神时,又会给人很深情的感觉。

当然,陈星夏从不会感到“深情”。

她只觉得这双眼睛会骗人,小时候他俩一起犯错,但只要大人们一看到他这双清澈大眼睛,就啥事都能原谅。

陈星夏手干净了,见他还算上道,也懒得计较。

更重要的是,她这样一通胡搅蛮缠,估计严宵也就忘了盛昊那茬儿了。

陈星夏提醒:“你后背也有奶油,你回去记得洗。”

严宵点头,重新把人背上。

之前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但他却也没有再问。

严宵在陈家的客厅里待到了中午。

夏澜回来,看女儿这一身伤,火气蹭蹭蹭地冒。

本想好好教育一顿,但听严宵问可以留下吃顿便饭吗?夏女士还是强压下怒火,去厨房做起饭,把气全撒在了菜板上。

陈星夏躲过一劫。

严宵吃完午饭后回家,陈星夏补了个午觉,醒来就躺在床上做作业,一直到苏雨萌和谢正来找她。

看到伤口,苏雨萌更自责了。

“我就不该演什么话剧!”她懊悔道,“我今儿一紧张还忘词了,丢死人!”

陈星夏惊讶:“又忘?你不是和我背了好多遍了吗?”

苏雨萌严肃:“我怀疑我有健忘症。”

“……”

不过即便是忘词,高二的《音乐之声》还是拿了一等奖。

虽说就三个年级,且高三的压根儿就是凑个数,但高二年级组长还是在音乐厅激动落泪。

陈星夏看着谢正拍的照片,笑了笑,问:“那今天没出什么别的事吧?严宵提前回来,年级组长也没说什么吧?”

苏雨萌和谢正对视一眼,摇摇头。

年级组长确实没说什么,但音乐老师貌似和严宵动了气,找到一班班主任说他表演不走心,还说学习再好也该尊重老师,改换曲子也不知道商量,简直任意妄为……巴拉巴拉。

但严宵不在意,也告诉苏雨萌和谢正别告诉陈星夏,他俩就没说。

三人在陈星夏卧室里,一时有些安静。

苏雨萌瞥到陈星夏桌上的小熊崽,说:“你给它加了个玻璃罩子?”

陈星夏也看过去。

她特别喜欢小熊崽,屋子里放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小熊崽。

桌上那个,是严宵当年离开临饶时送给她的。

这都多少年了,早洗秃噜毛了。

夏澜说别要了,陈星夏没让,找了一个玻璃罩子把小熊崽保护住,勉强留下做个装饰。

说到小熊,陈星夏想起下周末小动物集市的事。

苏雨萌说:“我来买票,我请客。”

“干嘛你请客?”陈星夏不让,“我们还是……”

“你为我摔成这样,这不应该的吗?你就别推脱了。”

苏雨萌一根筋,要是她想这么干,你不让,她更难受。

于是,陈星夏说好吧,又问:“你们有查到裙子是谁剪的吗?”

谢正举手:“这个事已经落在我身上,请组织放心交给我吧!”

陈星夏:“准了。”

该说的事情都说好了,马上就是期中考,苏雨萌和谢正也得回家复习,没在陈星夏这里再多待。

临出门前,苏雨萌想起什么,又说:“星夏,我想着去集市的话,是不是也请慧婷阿姨的儿子去?人家这次也帮忙了。”

陈星夏愣了愣,看向苏雨萌的眼神忽然就多了柔和的光辉。

你是我的亲姐妹啊!

“行啊。”陈星夏揪着被单,“你和严宵说下。”

“我?还是你和他说吧。”

“我不,我懒得理他。”

“……”

苏雨萌看向谢正,谢正站出来:“那还请组织把这个任务也交给我吧。”

苏雨萌和谢正走后,陈星夏在床上发会儿呆,之后开始以神速复习。

经过话剧节和期中考的双重洗礼,七中的学生好似脱了一层皮。

周五考完那天,大家都觉得如获新生。

四人组照旧在车棚碰头。

陈星夏和苏雨萌已经讨论起明天去集市穿什么,要不要带零食。

“我听说那附近有家披萨店,味道很不错。”苏雨萌说,“我们去吃披萨吧!”

陈星夏一百个赞同。

她把书包放到谢正车筐里,然后上严宵的车。

因为膝盖上有伤,陈星夏现在出行有坐骑了,不用自己来。

谢正后车筐是大,放三个书包不在话下,他整理好,问道:“严同学,你和盛同学联系了吗?他明天去吗?”

听到这话的陈星夏,耳朵竖起来变成小雷达。

严宵把自己的书包放到前面车筐,放的力气有些大,车头歪到了一边。

他扶正,低声回了个嗯。

陈星夏弯弯唇。

“那咱们明天就还骑士铜像见。”苏雨萌说,“坐地铁去。”

临饶的春天已经进入尾声,夏日热意初现。

陈星夏哼着小曲,看掠过的风景。

刚才和苏雨萌讨论明天穿搭的时候,意见有些不统一。

于是,她问严宵明天她是穿牛仔裙好?还是百褶裙好?

前面红灯,严宵按下刹车。

陈星夏因为惯性头碰了碰他后背,听他说:“穿裙子?”

“对啊,我不能穿?”

和大多数爱美女孩一样,陈星夏也爱美,还是特别爱的那种。

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因为好动的性子,她其实平时不太会穿裙子,怕穿了影响她皮猴儿的发挥。

严宵握紧车把,半天不说话。

陈星夏一个劲儿戳他,非逼他开口不可。

最后,严宵说:“你腿上的伤能穿裙子?”

“……”

她把这事儿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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