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陪他
周五。
天气很好。
太阳懒懒地躺在云层里，向外泼洒光线。
昨晚下了点雨，白天气温便下降了几度，带着点凉。
总算，有了点秋天的味道。
莫习习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肘支在桌面，托起下颚，迎着落下来的阳光，懒洋洋地眯着眼。
最后一节的自习课，柳蓉给大家讲了十来分钟的生物题，提前放了学。
“下楼的动静小点，不要吵到其他班的同学。”
“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记得在家做完，有不会的可以在班群问老师或者其他同学，别到了周一再埋头苦抄。”
“早睡早起，不要熬夜。”
柳蓉叮嘱道。
大家扯着嗓子吼：“遵命！”
各自低头收捡书包，不一会儿便没了影。
杨可艾嗑的CP今天在商场有快闪活动，她叫的车已经停在校门口，火急火燎下了楼。
林默每天放学后都要在舞蹈室练一个小时芭蕾，跟莫习习几人说了声再见，也背着包走了。
莫习习目送两个姐妹离开，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
翻出来一瓶矿泉水。
拧了小半天，没拧开。
周宁轩接过去，拧松了递回来。
莫习习示意他放桌上，又从桌肚里翻出抗过敏药，和水吞了两颗。
然后站起身，看着周宁轩：“走吧。”
“嗯。”
从三中到宠物店，会路过一个公园。
公园的年岁有些久，里头的设施大部分都老旧了，平时很少有人过来逛。
莫习习会在天气好的周五过来，投喂藏在花坛和灌木丛里的流浪猫狗。
流浪动物的戒备心极高，她来了一学期，见到毛茸茸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但放在花坛和草地的食物都有被吃掉一些。
莫习习绕着整个公园走了一圈，挑着隐蔽的角落放下装食物和水的塑料碗。
然后就近找张长椅坐下。
等个半小时，毛茸茸们吃得差不多了，再去收拾。
周宁轩坐在她旁边，低头玩游戏。
莫习习摆弄会儿相机，又放下。
拿起手机，点开游览器，在搜索栏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索尼世界摄影大赛
是周宁轩前些天提到的名词。
她顿了顿，食指移动到搜索键的位置，按下。
弹出来一堆让人眼花缭乱的词条。
——世界摄影组织（WPO）举办，全世界规模最大的摄影比赛之一
——面向全世界所有摄影师开放
——获奖作品将在全球范围内巡回展览
——摄影杂志《英国摄影》宣布加入合作，11月4日正式开启投稿通道
声势，很浩大。
所以，她真的能吗？
莫习习点进“历届获奖作品”的词条。
专业组里有不少久负盛名的摄影师，她还不够。但公开组和青年组主要是摄影爱好者……
感觉，可以试试。
她在心里做好打算，退出浏览器。
旁边的周宁轩还在玩游戏，保持一个姿势没动。
莫习习凑过去，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
认出来是姜承望天天嚷嚷着没钱买皮肤的王者荣耀。
她生病那半个多月，周宁轩也天天在玩这个。
听说还把姜承望带上了最高的段位。
莫习习对竞技类游戏向来不热衷，虽然身边的朋友都或多或少在玩，但她充其量也就玩玩开心消消乐和保卫萝卜之类的单机塔防游戏。
“这个，好玩吗？”她问周宁轩。
“还行。”周宁轩随口应了声，一套大招结束团战，抬头看她，“好奇？”
莫习习：“一点点。”
周宁轩把手机递给她。
莫习习有些犹豫：“我都没玩过，可能会很坑。”
周宁轩：“姜承望和顾骁在玩，没关系。”
莫习习顿时没了压力，接过手机开始峡谷征程。
周宁轩的角色是刺客橘右京，公认的难操作。
莫习习就操纵着角色满世纪晃悠，哪里亮了点哪里。
对面大概是前期被打怕了，见橘右京一反常态遛起了弯，也没敢过来抓。
莫习习从自家野区溜达到对面野区，血量丝毫不减，还因为乱放技能拿了个蓝。
左下角的队内频道闪个不停。
淮海路大帅比：？？？
淮海路大帅比：宁哥你在干吗
淮海路大帅比：救救我救救我，我被抓了
赵赵：宁哥你咋了？
GU：本人？
淮海路大帅比：宁哥，排位呢，别演我啊！！！
莫习习忙着逛峡谷，都没注意过频道。
周宁轩倚着靠背，手搭在她身后的护栏，懒懒地看着，也没说话。
十分钟过去，因为己方射手屡次被抓，开不起团，对面逆风翻盘，打了两波龙，成功占据高地。
莫习习看着屏幕忽然弹出的“失败”二字，有些懵：“我们输了？”
周宁轩：“输了。”
莫习习：“严重吗？”
“不严重。”周宁轩问，“还玩吗？”
莫习习摇摇头，把手机还给他。
这款游戏在竞技方面的趣味性她还不能体会，单从画面来看，虽然技能释放时的特效还不错，但角色和风景都没有杨可艾玩的那款好看。
周宁轩接过手机，也没再继续。
“太阳要下山了。”莫习习仰头望着远处的天际。
周宁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太阳渐渐西行，划过林立的高楼，慢慢走向远处的群山。
“咕噜……”
耳边隐隐传来几声猫咪轻快的呼噜声。
莫习习循声找过去。
是一只敦实的橘猫，掀了肚皮倦在长椅旁，晒着夕阳。
太阳隐入群山，暖橙色的彩云汇聚在山巅，缓缓向天际漫延。
她笑笑，看了眼旁边的周宁轩。
少年安静地看着夕阳。
暖橙色的霞光落在他身上，晕染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宁静又温柔。
脚边的“咕噜”声时不时响起。
莫习习抬起头：“真好。”
“嗯。”
不好的是游戏那头的姜承望。
“我的最强王者！”
城郊卡丁车俱乐部。姜承望趴在轮胎墙上，发出数声哀嚎。
“别嚎了。”顾骁靠着墙，从兜里掏出烟盒，扔过去。
姜承望无力地摆手：“没心情。”
顾骁挑了挑眉，抽出一根烟，点燃：“不就输一局。”
姜承望扭头看他：“这是输一局的事吗？！”
“我忍了一个多星期！不敢开农药，连匹配都不敢玩，就怕一个忍不住点进对抗，掉了段位。”
“本以为有宁哥带飞，可以上几个星稳一稳。”
“结果居然掉了，掉了！”
姜承望捶胸顿足，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宁哥演我！他居然演我！”
他本来在和顾骁一起开卡丁车。
周宁轩忽然在小群里问要不要打王者。
他二话不说从车上下来，火急火燎登了游戏。
然后，得到了掉段位的结局。
“前面还打得好好的，都推到对面高地了。宁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承望费解道：“就跟忽然换了个人玩似的。”
顾骁抬头看了眼远处的落日：“有没有一种可能，的确换了人？”
“怎么可能。”姜承望想也不想，说，“手机如老婆，游戏就是我的命，能随便给别人玩吗？”
他哼了声：“更何况还是宁哥的手机，宁哥的账号。”
顾骁：“杨可艾想玩，你不给？”
“不给……”姜承望气势一下弱了，“但她会抢。”
顾骁：“所以如果莫习习想玩，周宁轩给吗？”
姜承望沉默几秒，认了命：“如果是她，宁哥会主动给。”
“但也没必要中途换人啊。莫习习要是想玩，我们陪她玩玩娱乐局不就行。”
他仰天长号：“生死攸关的排位赛啊！”
“女人，影响兄弟驰骋峡谷的速度！”
嚎了半天，也累了，问顾骁：“对了，你今天怎么不去陪妹子吃饭，居然来找我玩车。”
顾骁朝着夕阳吐了口烟圈：“累了。”
“啧，又要换了。”姜承望了然道。
“照你这换女朋友的速度，早晚得把淮海路的漂亮妹子全轮一遍。”
他感叹：“六班的艺术生你快换完了吧，前些天杨可艾还在骂你辜负她的芭蕾舞小姐妹。”
顾骁嗤了声，没理他。
姜承望忽然想到什么，跳起来：“咱们班新来那个，林默，也是跳芭蕾的，你可别碰啊。”
“杨可艾和莫习习天天跟她在一块儿，你要把她给糟蹋了，咱们就得……”
他顿了顿，憋出来一个形容：“分崩离析！”
顾骁沉默几秒，嗤了声：“不会，不合我胃口。”
“那就行。”姜承望放下心来。
接着又一怔，有些奇怪：“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还挺喜欢这款的……”
顾骁：“你记错了。”
“走了。”
他起身往外走。
“才开两圈，就不玩了？”姜承望追上去。
顾骁：“累了。”
“艹！你和宁哥今天就是来坑兄弟的吧！”姜承望崩溃道，“你，宁哥，还有莫习习，良心都不会不安的吗？”
其他人良心安不安莫习习不知道，反正她挺安的。
去宠物店撸完毛茸茸，一夜好眠到天亮。
周六，邻居叶阿姨派周宁轩过来，叫她过去吃晚饭。
父母都在国外，莫习习一个人住在这边，也不会做饭，三餐基本靠外卖。
叶竹芸和她爸是大学校友，不忍心见孩子天天这么过着，时不时叫她过去一起吃饭。
莫习习上学那几天一般会婉拒，说在学校食堂吃过了，周末再过去陪对方聊聊天。
莫习习换下睡衣，提着一盒桃胶燕窝来到隔壁。
燕窝是亲妈前几天寄来的，说是让她当零嘴，顺带着补补。
周宁轩开的门。
身上套了件宽松的黑色短袖。
应该是刚健完身去冲了澡，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
水珠沿着发尾滴落下来，顺着脖颈一路下滑，洇湿了黑T的领口。
领口依着惯性往下坠，露出清瘦的锁骨和大片冷白的肌理。
莫习习怔了怔，觉着这画面有点伤风败俗。
她把礼盒推他怀里，存心挑刺：“家里来客人，居然穿成这样，不守男德。”
周宁轩手里捏着毛巾，挑了挑眉：“客人？”
莫习习一脸正色：“熟客也是客。”
叶竹芸在厨房捣鼓些什么，听到她的声音，探头出来喊了声：“习习来了啊，你先等等，阿姨今天学做了一道新菜，马上就好。”
莫习习笑不露齿：“好的，阿姨。”
饭还没好，莫习习在客厅看电视。
周宁轩换了件守男德的灰色短袖，坐在她旁边。
叶竹芸从厨房出来，手上端了碗汤：“习习，饿不饿？快来尝尝这个乳鸽汤，炖了好几个小时，鲜得呢。”
莫习习接过去：“谢谢叶阿姨。”
“客气什么，就拿这当自己家。”叶竹芸在她旁边坐下，“你爸是不是快回国了？我看新闻上说他最近接了个挺大的案子，就是L家小儿子那个，蛮多人都很关注结果。”
莫习习沉默了两秒，笑了笑：“应该吧。”
“昨天L家总代理刚给我发了图册，有几件看起来还不错。”叶竹芸接着道，“我打算等结果出来了再看要不要订。”
“说起来，你你妈应该也快回了吧。”
“前几天我们聚会上还说起她，今年C家的早春度假系列邀请她担任总设计师。我记得去年L家就找了她，可惜没请成。”
叶竹芸：“大家还很好奇这次她会不会答应。”
莫习习抿了口鸽子汤，说：“我也不太清楚。”
“你还是学生，专心学习就好，这些八卦没什么好听的。”叶竹芸还想继续聊，“阿姨听说……”
“可以吃饭了。”周宁轩忽然站起身，接过莫习习手里的汤碗放回桌上。
叶竹芸看他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结束话题：“行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周宁轩他哥快休假了，要回国住几天。”她挽着莫习习过去，“阿姨呢，打算跟吴婶学几道家常菜，做给他吃。”
莫习习点点头：“这样啊。”
“所以如果你吃到奇怪的东西，”周宁轩在旁边补充，“说明不是吴婶做的。”
“要你多嘴。”叶竹芸睨他一眼。
“阿宴好不容易有时间回来一趟，这是当妈的心意。”
“哪像你，不是缩房间，就是在健身房，要么呢就跑外面野到半夜三更了才回来。”
“家里就我们娘俩，你还跟个空气似的。”
叶竹芸手上给儿子盛汤，嘴里还在数落：“习习还会陪我看看电视，你呢？”
“还不如学学你哥，虽然离家远，好歹有自己的事做。”
“他之前还没你大，就一个人去了伊顿。”
“你好歹有我在家陪着，结果还天天不知道在干嘛。”她说着，又睖了儿子一眼，“那我还不如去欧洲陪你爸。”
周宁轩低笑了声，没说话。
莫习习一面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一面惊奇道：“阿姨，这是什么蔬菜啊，好好吃。”
“这个叫空心菜尖尖，”叶竹芸笑着回她，“阿姨亲自去杨家私厨摘的，嫩得呢。”
晚十一点。
莫习习在暗房晃荡了一圈，冲了个澡，最后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几圈，有困意，但却睡不着。
她打开微信，点进某个黑色头像的聊天框。
-特大消息，莫莫网咖开放营业，周末特惠，VIP客户网费三折，酒水瓜果全免。
对面的VIP客户隔了两分钟，回了个问号。
-？
莫习习继续发消息。
-仅此一天，过时不候。
-免费附赠老板陪聊服务。
-网费二折，先到先得。
对面没回了。
莫习习：“？”
大好的便宜，居然不知道珍惜？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啪啪啪戳键盘。
-你什么意思？嫌优惠给少了？周同学，我建议你好好审视一下你的态度。过了这村就没这庙了，莫莫网咖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刚发出去，对面也弹出来一条消息。
-开门。
莫莫网咖属于个体经营，营业时间不定，全凭莫老板喜好。
地址也不定。
平时是在客厅，莫老板困了，就在卧室。
一个半米高的兔子雕像，手里托着网咖铭牌，随时可以迁址。
莫老板今天有点困，网咖开在卧室。
莫习习随手把雕像放桌上，问周宁轩：“你要玩游戏吗？”
周宁轩：“你想玩？”
莫习习对游戏向来没什么兴趣。以前周宁轩过来玩，她都是在旁边看看老电影或者纪录片，从来不参与。
但今天情况特殊。
客户不久前刚遭遇了家庭挫折，情绪低迷。
她作为老板和青梅，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该作陪一下。
“玩一会儿吧。”
“不要王者。”
莫习习想了想，说：“姜承望之前和小艾一起玩的那个，叫吃鸡的，好像还不错。”
两个人玩，不方便用电脑。
莫习习下载了APP，进入刺激战场。
想昵称的时候，看到周宁轩的“z”，跟着取了个“m”。
“淮海路大帅比”的微信账号第一时间发来组队邀请。
莫习习愣了下：“是姜承望吗？”
周宁轩：“嗯，一起玩？”
莫习习想了想，摇头：“他太聒噪了。”
周宁轩：“那就拒绝。”
M和Z正式开始游戏。
飞机上的玩家数量慢慢变少，莫习习问：“我们要去哪？”
周宁轩：“看你。”
莫习习看了眼下方的地图：“军事基地吧，感觉道具会比较多。”
就，无知且勇。
周宁轩没说什么，在军事基地标记好点，操纵角色往下跳：“跟着我。”
两人在基地C字楼旁边的山坡落地。
莫习习看到附近有把大砍刀，惊喜地捡起来：“我有道具了！”
周宁轩捡了武器，将后面降落在草丛的一队人击毙:“嗯，继续。”
于是莫习习揣着大砍刀，开始逛基地。
路上遇到玩家，还没开火，都被身后埋伏的周宁轩一枪爆头。
她高高兴兴舔了包，接着溜达。
就这样，溜达到了最后。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在屏幕弹出来，莫习习还有些懵。
“我们赢了？”她问周宁轩。
“赢了。”
“是，新手保护期吗？”
周宁轩勾起唇，应了声：“是。还玩吗？”
莫习习：“……玩会儿吧。”
又玩了四五局，把把都吃鸡。
莫习习成功溜达困了。
偷偷瞥眼周宁轩，好像心情好些了。
“好了，今日莫老板陪玩服务圆满结束。”她宣布。
关掉手机，起身给自己和周宁轩倒了杯水。
“我睡了，你玩完记得锁下门，晚安。”
说完，整个人埋进毛毯里，睡了过去。
周宁轩也退了游戏，回复在小群里嚎了十来条“求加入求组队”的姜承望。
-别吵，睡了。
[jcw]：为什么？宁哥，你吃鸡不带我？
[jcw]：我和你一起带莫习习玩不是更轻松嘛
[jcw]：我还有之前带杨可艾吃鸡的丰富经验，十有九鸡
[gx]：别吵，在约会
[jcw]：你他妈不是说腻了？难不成就换人了？
周宁轩没再看群。
他坐起身，抽出莫习习放书桌的数学练习册。
粗略一扫，十二道选择题对了俩。
就，不愧是她。
周宁轩扯扯唇角，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
莫习习小小一团，窝在床的正中间。一手捏着毛毯，一只手握成拳，放在耳边，嘴角微微上扬，睡得正香。
他怔了怔。
走到床边，俯下身，轻轻揉了揉她发顶：“晚安，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莫老板：今天也有在为了VIP客户的好心情而努力
宁哥：今天也有哄老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