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赌吗
运动会开幕这天，天气转凉。
七班走方阵计划穿新定制的班服短袖。
姜承望出的设计思路，短袖正面印“叫妈”背面印“叫爸”，走哪秀到哪，自信又嚣张。
无奈算漏了天气。
大家雄赳赳气昂昂出了教室，被走廊的寒风一吹，全都套上了校服外套。
林默穿了条小礼服裙，负责举牌，也被杨可艾以“命重要”为由，裹了件外套。
七班人集体穿着泯然于众三中人的校服，涌进方阵候场区。
姜承望还不死心，撺掇大家：“我们走到主席台，就把外套脱了，原地转一圈再穿上。”
“就冻个几秒，死不了的。”
他振臂高呼：“同学们，班级荣誉更重要啊！”
下一秒，就被杨可艾一巴掌呼手臂上：“要脱你自己脱，少在这狗言惑众。”
姜承望：“脱就脱，你望爷向来说到做到。”
他拽开拉链，把外套一甩，对着她摆起了大力水手POSE。
摆了两个，又扭头找莫习习：“习姐，来，给望爷拍一个。”
边说，边飞了个自以为的媚眼。
莫习习：“……我在拍，但请你不要看镜头。”
她的DV机一直开着，以镜头追逐七班众人，认真记录大家这一段青春岁月。
姜承望背对镜头做这些动作，是热血张扬的傻气少年。
刻意盯镜头，就，有点油腻了。
尤其还飞吻……
莫习习移开视线，打了个颤栗。
手持DV机也跟着抖了抖。
姜承望：“？？？”
“死姜狗，裹好你的皮！”杨可艾捡起校服呼他脸上，“习习都被你恶心得打哆嗦了。”
姜承望有些委屈：“明明是你们不懂老子的帅……”
莫习习没忍住，笑出了声。
纠结要不要解释她的哆嗦只有一半是姜承望的原因，另一半是冷的。
她的体质本身就比其他人差了两个档，被凉风一吹，身体就不自觉有些抖了。
两只小学鸡还在就“帅不帅”吵架，莫习习默默记录。
下一秒。
镜头被一片阴影覆盖。
莫习习怔愣着抬头。
周宁轩站在她跟前，穿着班服短袖，外套提在手里。
长袖垂下来，刚好挡住了镜头。
莫习习愣愣地望着他，发出一声疑问：“啊？”
周宁轩垂着眼，展开外套披她肩上：“穿好。”
气温降得突然，大家都穿得不多。
候场区里不少人都在搓手跺脚，试图运动发热。
男生也不例外。
姜承望都穿上了外套，在做抬腿运动。
莫习习看了一圈，收回视线，抬头看着周宁轩。
有风起，吹得短T贴上他的腰背，勾勒出清瘦的身形。
她微微拧起眉：“你不冷吗？”
周宁轩还没说话。
在旁边做高抬腿的姜承望，闻着声儿过来，说：“习姐，宁哥说冷的话，难道你就不穿吗？”
莫习习：“……”
她沉默了两秒，伸手想把外套脱下来。
刚抓着拉链往下拉，又被摁住手腕。
周宁轩垂下眼，握着她的手，将拉链重新拉上去。
“不冷，穿好。”
方阵过后就是正式比赛。
运动会持续两天。长跑作为压轴项目，惯例放在最后。
莫习习的铅球在第一天。
天气还是很冷。
莫习习换上比赛服，套着两件校服外套。DV机转交给同项目的梁冰拍摄，在镜头下比完了铅球。
组内排名第六，小组参赛人数8名。
没有她和杨可艾所期待的万一。
倒是梁冰突出重围，拿了小组第三，挺进了明上午的决赛。
莫习习功不成身退，在蓉妈的宽慰声里，抱着DV机，兢兢业业追着七班人正在进行的项目，满操场游走。
项目排得很密，多线并行。
莫习习围着操场跑了好几个来回，等有时间去篮球场拍时，姜承望他们已经比完。
“没意思，对手都太弱鸡，赢得毫无压力。”
姜承望单脚踩上篮球架，仰望蓝天，直抒胸臆：“真是独孤求败，啊！”
莫习习犹豫两秒，打开DV机把他录了进去。
毕竟，犯傻和装逼也是青春的一部分。
她心想着，看向镜头里的另外几人：“你们呢，有什么得胜感言吗？”
顾骁摇了摇头，后退一步。
态度很明显，不想和姜承望混为一谈。
周宁轩同样没说话，弯腰从篮球架旁的物资箱里拎出一瓶玉米汁，拧开了递给她。
莫习习愣愣地接过。
她今天一直在四处奔波，没怎么喝过水。
姜承望：“我说宁哥你怎么买了瓶这玩意，原来是给习姐的。”
他结束装逼，又抱怨起杨可艾。
“今天老子看在你要比赛还要为班级送温暖的份上，自己买水自己喝。”
“明天的决赛，你给我自觉一点，别又让老子喊。”
他不满地哼哼：“冠军还要讨水喝，你对得起老子吗？”
杨可艾刚跑完接力赛，还有些喘。
她靠在莫习习身上，忍不住呸了一声：“你先拿了冠军再说吧。”
“而且主力明明是周宁轩和顾骁。”她强调，“你一个镶边的，说这么大话，也不怕闪了腰。”
“事实胜于雄辩，明天你就等着看吧。”姜承望啧了声，挥挥手往外走。
杨可艾：“你去哪？”
姜承望：“老子去健身房泡会儿。”
杨可艾狐疑地盯着他：“你一不打球，二不练3000米，去健身房干嘛？”
姜承望：“老子就是为了3000米去的。”
他点开手机备忘录，照本宣科：“3000米跑比的是耐力，主要考验运动员的长距离奔跑能力。”
“所以要进行局部力量训练，如单腿臀桥、仰卧两头起和俯卧挺身等。全身力量训练，如双壶铃过头箭步蹲、单哑铃异侧单腿硬拉等。增强包括股四头肌、腘绳肌、臀大肌、腓肠肌等肌肉在内的下肢肌群力量及核心肌群力量。通过骑风阻单车、划船和变速跑等持续与间歇性训练，改善心肺耐力水平。方能一举夺魁。”
莫习习、杨可艾：“？？？”
杨可艾噎了好几秒，无语又震惊：“……你居然做了笔记。”
“你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吧？”
“你还是我那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可雕的朽木狗竹马吗？”
她说着，走上前拍了拍姜承望的额头。
姜承望拂开她的手，冷哼道：“等着叫老子哥吧。”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运动会放学早。
莫习习又去了公园投喂毛茸茸。
次数多了，有几只流浪猫对她没了戒心，挤在她脚边吃东西。
莫习习趁机挨个摸了一圈，心满意足坐回长椅上。
周宁轩在旁边玩游戏，她又打开了DV机，检查新拍的素材。
今天的比赛项目都拍上了，接力赛还清楚地拍到了每一次交接棒。
只有篮球赛，就录了点姜承望最后的初赛和半决赛获奖感言。
顺带着，他最后的那一长段科普笔记也录进去了。
莫习习从头到尾看完。
“姜承望这次好认真啊。”
她感慨道：“我好像是第一次看他把赌局当回事。查资料，做笔记，按部就班训练……”
周宁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上周末他来找你，也是在楼上健身房训练吧。”莫习习接着道。
上周六，她照例去他家吃晚饭，姜承望刚好也在。
身上穿着件明显偏大的黑色帽衫。
应该是临时洗过澡，穿了周宁轩的衣服。
莫习习有些纳闷：“以前他和小艾打赌，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次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周宁轩放下手机，垂着眼看她。
倏地，轻笑了声，声音淡淡地：“大概，有了叫哥哥的动力。”
“或者说，欲望。”
第二天的篮球赛决赛。
七班与六班角逐冠亚军，赢得毫无悬念。
下半局开始没多久，比分就到了悬殊的26:9。
六班人毫无斗志，终止哨声响起来，对他们反而是解脱。
莫习习坐在看台最好的位置之一，录下了全程。
姜承望挥舞金牌，朝杨可艾大喊：“死丫头看到没，冠军！”
“待会儿跑3000米，老子再给你拿一块！”
“让你知道，什么叫，哥、哥！”
“劝你谨言慎行，免得到时候翻了车。”杨可艾依旧泼着冷水。
蓉妈在旁边笑得很开心，安抚新晋冠军：“姜承望，老师相信你，你一定可以。”
她听闻了两人的赌局，特地找六班班主任打探了一番。
艺术班今年新招了一个田径特长生，省队的。去年的省运会，拿了第三名。
这次运动会，对方也报了男子三千米。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自家学生的期待和鼓励。
运动会名次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只要大家都参与其中，真切地体验过了。就算是最后一名，她也无所谓。
当然，最好不是。
她的奖励已经准备好了，要是最后一名就得另外找理由拿出来。
“老师相信你们，都能取得好名次。”她接着鼓励道。
姜承望立正站好，敬了个礼，高声喊：“收到，保证拿下冠军！”
莫习习举着DV机，记录下这一幕。
周宁轩依旧没什么表情。
在嘹亮的《运动进行曲》广播中，迈步坐在她旁边，平静地接过她递的水，仰头喝了几口。
接着问她：“怎么没买玉米汁？”
语调淡然，不疾不徐。
与受蓉妈鼓舞，开始提前发表3000米获奖感言的姜承望对比鲜明。
莫习习莫名地，觉得不太对。
周宁轩好像，过于淡定，甚至是冷漠了。
广播切换成加油稿，播音员念得无比激昂。
“勇敢的运动健儿们，点燃热血激情吧！让我们尽情挥洒汗水，追逐辉煌！用勇气点燃运动精神，让青春在这里绽放，让梦想在这里飞翔！”
蓉妈也说，这是大家高中生涯最后一次，是最美好的青春岁月。
所以全班人都投入其中。
全校也是如此。
但从运动会开始准备到现在，周宁轩好像，从来没有投入过。
他虽然参与，却只是完成既定的任务。
比赛输或者赢，都与他无关。
他赢了，只是因为他能赢，而不是他想。
没有热血，也没有激情。
没有，欲望。
篮球赛之后，就是男子3000米。
检录区。
姜承望还在大言不惭，仿佛冠军唾手可得。
杨可艾在给他贴号码牌，无语道：“你能不能少说话，省点力气。”
相较于他们的热闹，莫习习贴的很安静。
她的竹马什么都没说，神色依旧淡然，任由她动作。
莫习习不受控制地想，他缺失的热血和激情是什么。
用他的说法，姜承望这么认真，是因为有了叫哥哥的动力。
那他呢？
他的动力，是什么？
有什么，能成为他的动力？
“在想什么？”头顶传来疑问。
莫习习扬起脸看着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检录完毕，运动员在起跑线准备。
莫习习站在跑道边，低头摆弄DV机。
“姜狗真是有病，不就一声承望哥哥。”杨可艾在她耳边小声吐槽。
“以前我们赌了这么多，他都跟条死狗一样。偏偏这次，像吃了三吨兴奋剂似的。”
“你说，他不会真跑第一了吧？还有好几个体育生在啊。”
“而且还有周宁轩呢，姜狗怎么可能赢。”
说完，又有些担心：“这次真的很奇怪，他以前从来没纠结过什么哥哥，这次居然这么较真……”
莫习习垂着眼：“也许……”
话音未落，她恍然惊醒。
“周宁轩！”她喊。
周宁轩抬起头，看向她。
“赌吗？”她笑着问。
作者有话要说：周·布局小半月·宁·迂回作战·轩：赌。
姜承望的3000米笔记和加油稿来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