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玉径直来到偏僻处,他将茶壶中的水处理好,又在其地等了良久。
他垂眸,目光出神的盯着地上一颗枯黄的小草,心中莫名有些乱。
约莫时机差不多了,他起身往外走。
自始至终,他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眼底也是一片平静的神色,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他来到庭院,看到院中场景,脚步顿了顿,而后又自然的走过去。
纪衣容冷脸坐立,冷漠疏离的不愿与那人沾染一点关系,只见闻瑾跪在她脚边正在哭诉着,“纪小姐,求你帮帮我。”
昔日白衣公子扶琴的美好形象荡然无存。
宿玉颀长的身影一出现,立即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闻瑾也停止了哭诉,他目光怨恨的看着宿玉,他质问道,“宿玉,你答应了帮我,为何食言,为何没下药。”
此话一出,联想到刚才碎裂的茶杯,纪衣容也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脸色骤变,受伤的神色清晰的出现在她眼里,她的难过溢眼底,翁动着苍白的唇色,“为何?”
被喜欢的人无情推给别人,这种窒息感快要将纪衣容淹没,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在眼前,自己的一腔深情仿佛成了笑话。
为何,要如此对她。
宿玉沉默着低下了头,他唇轻动,最终都化为了一句话,“对不起。”
见两人有了矛盾,闻瑾觉得自己有了机会,他迫不及待的道,“纪小姐,你看宿玉都不介意,你便收下我吧。”
他渴求着,眼中眼神迫切,不惜诋毁起宿玉来,“宿玉入楼的早,不知伺候了多少人,你帮帮我,我比他干净多了。”
不远处的宿玉听此,脸上血色全无,他心生怜悯而帮他,不过是没顺从他心意,帮他下药,到头来竟得到如此刺人心肺的话。
闻瑾当真不配他如此帮他,此刻他无比庆幸他刚才醒悟的早,没酿成大祸。
纪衣容铁青着脸色,她眼神扫过宿玉惨白的脸,恰好见冬和竹青已从外面回来,她冷声道,“见冬将人赶出去,以后不许他靠近这里一步。”
见冬连忙上前,将跪在地上的闻瑾拉走,闻瑾自是不愿意,一边叫一边奋力挣扎着,竹青赶忙上前帮他。
院中只剩她二人,谁都没说话,安静的枯黄落叶飘落的声音都可闻。
良久,纪衣容主动打破了这份静谧,她眼中受伤的神色犹可见,她难受的闭了闭眼,心痛的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宿玉沉默以对,虽然她没饮下那杯茶,但他确实是做了,他配不上她对他的好。
“对不起。”道歉这是宿玉目前所能做的。
纪衣容执着的想要他给一个答案,难道这些时日,他对她就没有一丝喜欢吗?他当真如此狠心吗?
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对她?
“为什么?”她又悲伤的问了一句。
又沉默良久,宿玉抬起了头,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不论多大的事都不能影响他分毫。
衣袖下的手却紧紧绞在一起,便是疼痛了也不肯松开半分。
凝望着他平静无澜的脸,知道问不出答案,纪衣容死心了。
她丟下一句,“下次再来看你。”便匆匆离开。
宿玉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苦涩一笑,以往她说的都是“明日在来看你”,这次说的是下次,下次又是什么时候呢?
明日?下月?还是会彻底遗忘他。
可这怪不了任何人,这一切都是他该承担的后果,可为什么想到她离去时冷漠的眼神,他的心也有些隐隐作痛。
宿玉抬头望天,天光正好,与他灰蒙蒙的内心形成强烈对比,阳光刺的他忍不住闭上了眼,宿玉啊宿玉,终有一日,你是要离开的,切莫动情。
——
接下来的一连几日,纪衣容都未在出现。
宿玉早已有心理准备,故而倒没有多伤心,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偶尔会看着一个地方出神。
庭院突然变得冷清起来,竹青倒是每日都要往门口外瞧瞧,看看纪衣容是否来了,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宿玉又一次凝望着一处出神,也许他的往后余生都将被困在这方庭院中。
一只鸟儿飞过,宿玉投以艳羡的目光,他可会有那样一日?
而在府中的纪衣容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每日都将自己关在屋中,无精打采的躺在床上,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期间纪如尘来看她,还以为她是生病了,着急的为她找来大夫诊治,得到的结论却又是无病,如此反常的行为叫他摸不着头脑。
纪衣容怕他发现端倪,强打起精神来,连连表示自己很好,只是最近太累了,纪如尘将信将疑。
纪如尘一走,她又有气无力的躺回床上。
她一连消沉了几天,见冬看不下去了,见冬忧愁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提议,“小姐,不如我们去看看宿公子?”
纪衣容翻了个身,心里想宿玉想的紧,却也还记着他无情的举动,她心中颇有怨气,恶狠狠道,“不去。”
她对他那么好,可他居然想给她下药,想把她推给别人,她才不要去找他。
见冬虽然讨厌宿玉,可这段时日,小姐对宿玉的喜欢,她是看在眼里的,她也想不明白那宿玉是怎么想的,小姐这么好,他不把小姐藏起来就算了,竟然还把小姐往外推,当真是不知福。
她都为小姐感到不值了,见冬无奈的叹息着摇头,但奈何小姐喜欢,若不是眼看着小姐日渐颓废,她担心的紧,她才不会提那宿玉,她巴不得小姐忘了他,从此与他再无关联呢。
见冬不放弃,继续劝慰道,“说不定宿公子已经知错了,正等着给小姐解释认错呢。”
纪衣容被她的话勾的心痒痒的,几天过去,她心里的气已消了大半,其实她也有点想见宿玉了,可又苦于没有理由,骤然前去又怕没了面子。
如今,见冬正好为她递来最好的台阶下。
纪衣容坐起身,故作矜持道,“那便去看看吧。”
“唉~”看得见冬又是一阵叹气,那宿玉对小姐当真如此重要,重要到提起他,小姐都有了精气神。
——
纪衣容到庭院时,已时至下午,快要入秋,最近的风已有了丝丝凉意。
她暗戳戳的想着,该给他换些厚点的衣物了,免得他着凉生病。
宿玉对她无情,她固然生气,可她更喜欢他,不想失去他,为此,她甘愿吞下自己受的委屈。
多日未见,现下纪衣容心情多了几分忐忑,她怀揣着紧张的心情推开门。
院中空无一人,昔日旧物犹在,只是看起来格外的萧瑟。
恰逢竹青端着盘子从屋中出来。
竹青见到她们很是兴奋,太好了,公子和小姐终于要和好了,他再不用为公子着急了,他弯腰行礼,“小姐。”
纪衣容示意他起来,随后着急忙慌的问道,“阿玉呢?”
竹青往屋中看了一眼,关切浮上眉心,“公子刚吃了药。”
一听到吃药,纪衣容坐不住了,她着急的一把推开门,朝屋里走去。
竹青为她们关好门,两人默默守在门外。
突然听见一声响动,宿玉下意识的抬头,来人衣诀翻飞,面容他再熟悉不过,他瞳孔一缩,被子下的手抓紧了些。
纪衣容面上满是急切,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她着急的朝他飞奔而来,手快速的探探向他额头,关切道,“感觉如何?”
宿玉乖乖的任由她探查,“不过是昨夜受了凉,有些不舒服,现在已经好多了。”
纪衣容皱着眉,了然的点点头,“最近天是有点转凉了,外出记得多穿点衣服。”
宿玉眸光微闪,他受凉并非是因为天气转凉。
确认过他无事,纪衣容收回了手,她坐在床边,松了一口气,“无事便好。”
宿玉未再作答,屋中又莫名陷入了沉默。
一坐一立,皆默契看着对方,眼中对视似穿越了时间,饱含着千言万语,却又相对无言。
就这么坐着纪衣容莫名有些尴尬,正在她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时,宿玉的手突兀的抓住了她的手。
手背上微凉,纪衣容诧异望向他,只见宿玉半低着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眼里的情绪,卷翘的羽睫一颤一颤的,莫名有些可爱,他微抿唇,“给你。”
下一刻,一只浅色绣着鱼儿的荷包落入她手心。
纪衣容心微颤,感受着手心柔软的布料,她低头去看,荷包算不得精致,几处针脚有明显瑕疵,甚至有的地方歪歪扭扭的,与店铺里卖的精美的荷包完全不一样,但她如获至宝般,她笑弯了眼,将荷包小心翼翼的放到胸口位置,缺失的地方仿佛得到补充,她笑着看向宿玉,“我很喜欢。”
她眉梢带笑,眼中的欣喜不似骗人,宿玉紧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锦被下握紧的手微松开。
“你喜欢就好。”
纪衣容高兴的拿着荷包左看右看,受她感染,宿玉唇角也无意识的翘起,屋中格外的温馨,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两人都默契的没再提那日的事,或许有时候应该适当的释怀,遗忘是对彼此都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