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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苟命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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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周围隐秘的交谈声缓缓停歇。

众人皆向那人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

许久未见,居然已经变化这么大了?!

柳殊思绪回拢,余光扫过旁人看好戏的目光,心下有几分不安。

出身承恩候府,许久困于家族大厦将倾的阴影里,加之三年时间的断档,如今,她只能下意识循着从前的记忆,做出反应。

恍惚间,竟连太子都没认出来!

月色朦胧,花影重重,落于两人之间。

闻初尧的影子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带着股淡淡的疏离味道。

隔离在事情之外,默默地注视着柳殊竭力隐藏的窘态。

她掀起眼皮朝对面望去。

不远处的人,当今的太子殿下,她的丈夫。

男人眉眼深邃,此刻,正微微抬眸打量着她。

柳殊嘴唇翕张,发出点微弱的声音,“殿下…”但很快便又止住,神色显露出几分怔然,下一句话也像是卡在了喉咙里。

恍惚间,身体竟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替她做出了应对。

吐出的话语,一气呵成的举动,都像是另一个人在操纵她的身体似的。

“许久未见殿下,妾心里实在欢喜。”提起裙摆,缓缓跟上不远处的人,“这才一时失了态。”

待柳殊回过神时,她已经亦步亦趋跟在闻初尧身后了。

夜幕沉沉,廊下偶有虫鸣声。

走了一会儿,她内心的紧张感才渐渐淡去许多。

白玉石阶延伸向前,淡黄色光晕下,整座大殿更添几丝奢靡气息。

这里是不同于御花园的喧嚷。

宫人们躬身候在一旁,伴着太监尖细的嗓音,两人徐徐步入殿内。

曲声渐缓,宴会已然过半。

上首的女子一席锦绣双蝶宫裙,牡丹花纹耳坠点缀于侧,似是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有意无意往这边扫了眼。

柳殊收回目光,快走几步紧跟在闻初尧身后。

堪堪落座,上头那人便跟踩着点似的出了声,“太子妃来了。”一张嘴便语气温和地给她扣了顶大帽子,“可是让太子好找啊。”

她才跟着行完礼,垫子还没坐热乎就又被迫站直起身,“…母后。”方才进殿时她悄悄打量了眼,见对方眉眼间隐有不虞,说话便更加谨慎了些,“儿臣…”

上次见到这位皇后娘娘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况且她也只是随着众多女眷们在亭台另一侧远远望了眼,人具体长什么样子,这还是头一回看到。

陌生环境下,又是单打独斗,柳殊不免多了几分踌躇。

察觉到皇后视线投注,唇瓣蠕喏几下,又紧紧抿着。

霎时间,殿内的空气为之一滞。

微弱的丝竹声也随着停歇,大殿内就更显出几分空旷与冷凝。

皇后微微抬眼,“怎么…?”唇畔染上几丝冷哨,语气虽平淡,却不由自主展露出几丝威仪,“声音竟跟猫儿似的?”

那是长期身居高位的人情不自禁便携带着的命令语气。

柳殊不由得噤声。

谁料下一瞬,太子却将她整个人挡在了身后。

随着动作,两人的衣摆也或多或少地相叠着,一时间,倒真像是太子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似的。

但他的语调更像是陈述句,“母后,你吓到她了。”

皇后只是一顿,便应下了这个理由作为台阶,“本宫不过是打趣她两句,怎得还惹了你着急了?”语气亦是带着股淡淡的笑意,仿佛先前那股敌意只是柳殊的错觉。

可她知晓,那不是错觉。

她算不上多么聪明的人,性情更是颇为木讷,能一次又一次地远离危险,靠的也不过是这股直觉。

想到片刻前太后的提点,柳殊敛去思绪,在身侧人隐晦的示意下,顺势站起身,与之一道举杯,“惹了误会,如此…是儿臣的疏忽。”

见她示弱,皇后脸上的笑意更甚三分,这才像是满意,施施然喝下了酒,示意她赶忙坐下。

笙簧盈耳,觥筹交错。

两人被特意安排在一起。

上首的人一走,庭下众人便不自觉地放开了些。

宴会进入尾声,三三两两应酬的官员女眷来回穿梭着,无奈,柳殊便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坐在闻初尧身旁。

离得近了,男人身上的酒香味便愈发浓郁。

柳殊这才猛地意识到,他是喝了不少酒的。

可他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举止言谈更是挑不出一丝错处,自若地应付着前来贺喜的官员们。

望过来的目光更是清冽又冷硬,犹如一滩宁静的水,平静无波。

黑睫微微垂着,凝视着她,“怎么?”

“臣妾无事。”柳殊一愣,赶忙垂下了眼,不再看他转而盯着地上的某一处发呆。

见闻初尧被前来贺喜的官员们围着,柳殊索性寻了个机会避开了些,也尝试着与夫人们应酬一二。

男子与女子的交际圈不同,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贵为太子妃,又有太子维护在先,那些官员女眷们自然乐意捧着,谈话间也算融洽。

柳殊应付完一批又一批贺喜的人,只觉得脸都有些笑累了,也没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这边,闻初尧刚喝完身旁官员递来的贺喜酒,下一瞬,就听到对方压低了声调,询问道:“殿下,臣刚刚所言皆是出一片肺腑,还望殿下能够考虑一二。”

“臣族中有一女,年方二八,容貌清丽可人,更重要的是…小女倾慕您许久。”

那官员把身子弓得更低了些,思及自家夫人的嘱托,语气更加诚恳,“一片痴心,臣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这才斗胆糊涂地问上一句。”

宁朝官场人人皆知,当今太子清雅矜贵,气质温润,对待臣子也是如沐春风。

果不其然,太子殿下瞥了他眼,温和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庆功宴会这种宾主尽欢的场合,那官员也是特意等着这个机会的。

但他到底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赶忙道:“不求能给什么尊贵的名分,只要能让您过个眼,臣以为,那也是小女的福气。”说完便一饮而尽,拱了拱手退下了。

柳殊左等右等,见人走了,这才回到位上,默默等待宴会结束。

见人望过来,她微微顿了下,也扬起唇朝他笑笑,“殿下。”

似是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臣妾刚刚也去和女眷们聊了会儿。”

闻初尧微微颔首,余光扫过身旁的人,仿佛是一时兴起,道:“刚刚有官员给孤介绍他家的女儿。”

她一愣,眼睫微抬,瞧他。

“你怎么看?”

柳殊与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仅仅只相处了这么会儿,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心思?

灯光下,男人眉骨高挺,一双浓眉,眼瞳格外漆黑,不怒自威。

沉默的时候,光是眉眼也给人一种凌厉夺目的感觉,像一柄锋利的薄刃。

每每对上这双眼,柳殊便有点儿紧张。

可这人偏偏做派又是温和的。

她定了定神,学着家里长辈的模样,试探性开口,“殿下身份尊贵,日后…少不得美人相伴,臣妾身为您的正妻,自是,自是…有容人的气量在的。”

殿内烛火通明,加之闻初尧比她高出不少,故而,一下子便瞧见了她脸上转瞬即逝的慌乱。

他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在柳殊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么贤惠…?

太子直勾勾地望了会儿,倏地笑了。

只那笑容显得极浅。

几息后淡淡地“嗯”了声,半晌,又道:“回吧。”

回寝宫的路并不远。

热闹散去,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园中的花蕊随风摇曳,虽已进入四月,晚间仍是有些凉。

席间喝了不少果酒,柳殊的脸颊还有些烫。

被风这么一吹,倒是一下子精神许多。

几乎一出殿门,她便下意识地与身旁的人隔了点儿距离。

柳殊素来谨小慎微惯了,因此,面对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是一丝欣喜也没有。

若硬要说,第一反应,也是害怕居多。

正想着,耳廓处冷不丁儿地一凉。

男人的手指忽地覆了上来,指节搭在她耳后,微微摩挲着,一时间,他略带冰凉的指腹反倒是起了调节温度的作用。

虽刻意暗示着自己要尽快适应,可对方这么猝不及防的举动仍是把她吓得不轻。

柳殊从未与男子有过这般亲密的互动。

几乎是那只手触碰到她耳尖的一瞬间,她便有些僵住了,面上强撑着唤他,“殿下…?”

月色融融,被他这么半拥在怀里,远远望着,倒真有几分调情的意味。

柳殊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方才路上,那些小宫女们羡慕的眼神。

可直觉上…她又觉出几丝不对劲。

对方长久的沉默让她一时有些无措,心中的思绪更是七拐八拐,迅速发散开来。

等了几息,见闻初尧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面上便摆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问他,“殿下,怎么了?”

男人眼神定定,锁着眼前人。

柳殊硬着头皮迎上这股视线,甚至还下意识地扬了扬唇角。

晚玉兰的芳香弥漫四周,两人交叠的身影洒在满池月光下。

良久,对面的人才再度出声。

语气如旧,依然是一个语调,只话里的意思却让人心惊,“太子妃。”

“孤怎么觉得…你与往常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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