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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苟命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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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香料如今于她而言,跟烫手的山芋别无二致。

应付完外面的人,柳殊微微抿了抿唇,“这香料…”她没忘记自己入睡前的伤感模样,停滞两息,把声调压得更低了些,“咱们不能用。”

松萝提醒道:“可…可这香是太后娘娘特意拿来的…”

“所以才更不能用。”

柳殊朝她递了个眼神,“这些弯弯绕绕若真放在台面上…终归还是不太妥当,我身为殿下的妻子,用这…反倒会惹得殿下厌恶。”

“姑母与我同出一族,是好心,可…”

其实闻初尧怎么看她,柳殊心里是半点也不在乎的。

但她身为当朝太子妃,这个身份势必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关注,加之心头浓浓的抵触情绪,故而当下找借口倒是找的颇为顺口,“殿下为人清正…定是瞧不上这些的。”

“还是把东西暂且收起来,之后找个机会倒掉些,给姑母那边做个交代便是了。”说罢便把外面守着的宫人喊了进来再帮她妆点一二。

面对陌生人,妆扮齐全点儿也能让她更加安心几分。

就是…麻烦了些。

……

院子里万籁俱寂,犹闻微风吹动树梢,闻初尧直入殿内,穿庭而来。

柳殊堪堪弄好了个简单的发髻,人便已经进来了。

男人的身影修长挺拔,站在走廊处,神色宁静又淡漠。

大约是在书房坐了会儿,周身的酒味淡了许多。

走至她身后时,酒意消弭,转而只剩下他身上惯有的那股木质香气。

“殿下。”柳殊行了一礼。

内室里的烛火不算暗,覆在脸上,像是朦朦胧胧地渡上了层暖调的光晕。

分明应该是温和的,可他伫立在那儿,却莫名地给她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抬起眼,淡淡“嗯”了声。

声音偏冷,说话时尾音总会不自觉地下沉,带着股特有的味道。

像是他望过来的目光,平静下总是会带着几丝微不可察的审视意味。

直觉上,她觉得这不像是看妻子的眼神。

柳殊垂下眼,默默不语。

大概是她先前露了馅儿,惹得这人怀疑吧?

闻初尧仍是盯着眼前的人,眼底一派深沉的黑。

他似乎是一时兴起,对柳殊颇为关注,但转瞬,便又恢复成那副平静神情。

面上不笑时,望来的这双眼便显得很冷气,“都退下吧。”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平举起手朝她示意。

柳殊顿了两息,忽地福至心灵,上前几步帮忙褪去外衫。

她虽出自大族,却并不受宠,幼时母亲病重时也时常候在旁边伺候,故而比起寻常的世家嫡女,做起这些事便总会显得更加利索些。

可她自及笄之后,无端昏睡了三年,再醒来已经嫁人许久。

怎么伺候夫君,自然是没人教她的,不过片刻,手下便出了点儿小差错。

闻初尧似有所感,垂着眼皮瞧她,眉头轻皱,“太子妃。”

柳殊抬头,淡淡的笑意攀上脸颊,“殿下…”像画布上一抹温柔的弧度,匀在两靥中央,带着点儿轻微的讨好意味。

尽管刻意压制,回答时仍不可避免地泄露出几丝紧张,“臣妾…”

两人身量相差不少,这么面对着,柳殊的半张脸都被朦胧绯色的光线拢罩,幽幽烛火下,似经过一场春雨酥绵的海棠花,娇艳不已。

微微带着点儿怯意,衬着盈盈眼波,恍惚间,竟照得人心摇目眩。

闻初尧微眯着眼,目光多了几丝探究,冷淡地打量了半晌,这才出声,“这次得胜回朝,打了张家的脸,那边怕是不会罢休的。”

柳殊一怔,手下登时又差点没解开衣带,“嗯。”虽然不知张家是什么身份,可这一听就是前朝之事,她身为后宫的人,是不能插手的。

她这次反应极快,立刻顺藤而上,假装专心于伺候夫君。

本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谁知对方竟是真的有要和她商量的意思,“不过…捉了大王子回京,漠北那边的局势定然会变…希望他的那些弟弟们,可别叫孤失望才是。”

柳殊的手一抖,“…嗯。”

太子目光锐利,微微颔首时,弧线锋利的轮廓便晕染出淡淡的疏离和冷漠,听到柳殊的回答,眉头微挑,意味不明地扫了她眼,“眼下,张家虽不能动,清理些杂土却是够了。”

眸底深处是全然的冷意,猛然转了话头,问她,“太子妃,你怎么看?”

柳殊瞳孔微缩,“臣妾,臣妾…”喉咙间一片干涩,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低头看着地面,掩饰自己慌乱的心情。

她丝毫没有头绪,可太子仿佛也只是随口一问,若是连这个都答不上来,基本等同于大张旗鼓地在告诉对方,她有问题。

身体像是被寒冰包裹,从头到脚皆是僵硬,思维更是冻成一团,变得迟钝起来,“臣妾以为…”

好在上天仿佛听到了她的祷告,霎时间,柳殊像是被人夺舍了似的,嘴里竟不由自主吐出了话语,“殿下才回京,何不暂且等等?”

“如今您风头正盛,张家那边只要有几个识趣的人,便知晓这会儿不是动手的时候。”一句接着一句,语气是完全不同的镇定自若,“若他们真的犯蠢,咱们再顺势而为即可。”

退后几步,向他拱手,“您越发势大,他们心里着急,总归是会自乱阵脚的。”

闻初尧觉得有些奇怪,这人方才还一脸犹豫,话里的紧张瞧着也不似作假,怎得顷刻间又对答如流了?

抽丝剥茧下,肉眼可见,对方只像是卡了一瞬,便又恢复了正常。

他语气稍缓,“不错。”心中疑惑,面上却是半分不显,“你也累了一天了,服侍完便歇息吧。”

第二次面对这种灵魂抽离的陌生感觉,柳殊竟莫名觉出几丝放松。

她自小便与其他人不同,偶尔走神时,脑海里便会出现许多奇异的声音,也因此,落在旁人眼里就像是她又在发愣。

久而久之,与艳丽姿容一道齐名的,便是她的木讷性情。

她也确实不擅长那些勾心斗角,故而,比起第一次的茫然无措,第二次,她心里更多的竟是安心。

有人兜底,有人保护的安心。

这股情愫来得极快,一回生二回熟,等她再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已经能够迅速地调整好状态了,“好,好的。”

暂时糊弄过去,心里松了口气,手下也放松了些。

解着解着,衣带险些被她打成个奇怪的结。

闻初尧:“不会…?”

才出狼窝,柳殊自然是咬死不会认的,“…不是。”迟疑两瞬,心安理得地又给自己找了个新借口,“太久不见殿下,手…手生。”

他默然半晌,缓缓瞅了眼,把手臂放了下来。

柳殊晃了晃神,自觉地就要往后退,结果下一瞬,又被太子捉了回去。

闻初尧握着她的手,语调平静,“这样。”

昏黄烛光下,他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在光晕的照射下更显得冷白,手指修长,微微这么握着她的手,探向腰间。

柳殊心头一跳,“殿,殿下…”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是木香又像是掺杂了点儿别的味道。离得近了,这股气味便恰到好处地盈满整个鼻尖,像是一张网,沉沉地笼住了她。

此刻,他就这么看着她,边说还边拿着她的手往腰处带。

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比片刻前还要近上几分,近到对方只要微微低头,唇角处便能与柳殊的眉眼有接触。

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看起来漫长,但实际上,令人无措的对视也只持续了几息。

察觉到她的僵硬,闻初尧顿了下,偏移视线,挪开了手,“你去歇息吧,孤自己来。”

柳殊心下一愣,赶忙应声,三两下拆去珠饰,躺上了榻。

整个人躺的笔直,脸微微侧着,后背示人。

他熄了灯,一瞬间,眼前全黑,只有窗棂外清亮的月光朦朦胧胧地照了进来。

她并未扭头,所以全然未曾察觉男人正无声地望向她。

冷漠的眼,一眨也不眨,眼底满是森冷的戒备与杀意。

视线阻隔,听觉便会变得格外敏锐。

过了会儿,皂靴碾地的声响传了过来,而后,稳稳地停在了她跟前。

他的瞳仁漆黑,垂眸凝视着她。

月光徐徐洒落在他的肩头,镀了一层薄薄的银光,喊她,“太子妃。”

柳殊侧躺着的身子不自觉地一僵。

眼下也才过去了一小会儿,若是装睡,定是一下子就被看出来了。

无奈,她只好假装快要入睡了般,哑着嗓子回答,“殿下…怎么了?”

上首的人仿佛对此毫无察觉,声调不疾不徐,“往里睡些。”只视线微微凝固,眼底的冷然更甚。

身体上的抗拒是骗不了人的。

柳殊一时半刻没明白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下意识跟着重复了遍,“…睡里面?”

“不然呢?”闻初尧俯身离得更近了点儿,挑眉道:“你我夫妻一体,自然是要同榻而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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