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小皇帝非但不肯,反而因为出于着急而想要挣脱陆阙的桎梏,扭头便是一口咬在了陆阙的手背之上!
跟随于身后的长风惊呼一声:“大人……”
陆阙却连眉梢都不带蹙一下,面色如常的只抬了下另一只手示意无碍。
而与此同时,本打算趁机开溜的江挽书,却莫名感觉到了右手背一疼,与先前摔了一跤,擦伤了手心的疼痛感,又是全然不同的。
便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住了手背,上下交叠,似是半边的手背都要被一并给咬了下来,连筋带骨一般的疼。
可低眸查看手背,却并无半点儿伤处。
反而是在抬眸之际,瞧见了小皇帝一口咬在了陆阙的手背之上。
可作为被咬之人的陆阙,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便像是被咬的那个人不是他。
不对,被咬的是陆阙,为何她这个局外人,反而还感觉到手背莫名的疼痛啊?
在江挽书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小皇帝见咬人没用,迅速松开了嘴,借着自己身材小,往下一缩。
自陆阙的手臂底下钻了过去,直接便朝着江挽书冲了过去。
一把抱住了尚沉浸在手背疼痛之中的江挽书的手臂,“仙女姐姐救我!”
江挽书骤然回神,第一反应便是想将手臂给缩回来。
小皇帝你不要害我啊!
原本陆阙的注意力都在小皇帝的身上,江挽书都已经趁着这个空档,悄摸摸的溜出了一段距离。
只要再往外挪几十步,到时她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影遁了!
谁知,小皇帝骤然这么扑过来,让她开溜的美梦碎了一地。
不仅没能开溜成功,还让陆阙冷淡的视线随之落在了她的身上。
有句有没有搞错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阙看着她,虽然并未言语,但眼神之中的意思很明显。
倘若她不能劝小皇帝乖乖回宫,那么遭殃的那个人,必然便是她了。
好心办坏事儿,这叫什么事儿,今日果然不宜出门,从一开始便各种不顺!
江挽书深吸一口气,略微弯下身子,柔声安抚小皇帝:“陛下,且不论这位师太是不是你的娘亲,但陛下你要以什么理由,带她回宫呢?”
“自然是以我亲娘的身份!”
小皇帝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江挽书徐徐道:“可是除了陛下的亲娘之外,慈宁宫也有一位陛下的母亲,陛下若是将师太迎入宫,那又将慈宁宫的太后娘娘置于何地呢?”
小皇帝犹豫了下回答:“她们可以一起当太后,朕可以有两个母亲。”
真是很难相信,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中长大的小皇帝,究竟是如何能保持住如此天真的心性。
又或许,是他还太小了,孩子嘛,总是格外的天真。
“可若是陛下您可以有两位母亲,那为何另一位母亲不是在皇宫,而是偏居在这寺庙之内呢?”
一句话,将小皇帝给问住了。
便是连陆阙,都不由深深的多看了江挽书两眼。
知情者自然是清楚,先帝临终前为何会这般安排。
但江挽书身为局外人,方才也只是在一旁听了一嘴,却能灵敏的通过只言片语,便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
倒是个有些脑子的小女娘。
但天真的小皇帝可就没江挽书这般玲珑心思剔透了,他转念便误解了江挽书的话,猛地扭头凶巴巴的盯向了陆阙。
“是陆相与母后,逼走了我的娘亲!一定是他们容不下我的娘亲,将她赶到了这里,还不让我见她!”
江挽书:“……”
小皇帝的脑回路如此清奇,也是一绝。
江挽书只能无奈的向陆阙投去爱莫能助的视线。
首辅大人,我真的尽力了,但陛下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呀!
而显然,陆阙的耐心也已耗尽,不再与小皇帝玩儿这种如同过家家般,好言相劝的戏码,态度极为强硬。
“既是陛下不愿好好的随臣走,那臣便只能无礼了。”
年轻首辅抬手,修长的指骨只上下动了动,“捂住嘴,扛走。”
小皇帝甚至都没机会反应,长风几步上前,一下子便将小皇帝给薅了过去。
“你大胆……”
在小皇帝威胁之前,长风动作熟练的拿出汗巾,揉成团一把塞进了他的口中,而后勾住腰,一下子便扛起来放在了肩头。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江挽书格外的眼熟。
昨晚这厮便是这么将她从床榻上薅起来,扛着去陆阙的住处的!
看这厮熟练的动作,原来是个惯犯!
“唔唔唔!”
被捂住嘴的小皇帝,只能徒劳无功的奋力在长风的肩头挣扎。
惠音见状,又急又担心,想上前却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只能哀求陆阙。
“陆相,陛下年幼不懂事,还请陆相莫要伤了陛下……”
陆阙沉声打断:“本相自不会伤害陛下,但若是再发生今日这般的事,一旦传扬了出去,那么伤害陛下的便是师太你了。”
小皇帝是以崔太后的亲子的身份,才得以登基为帝的。
若非有清河崔氏的全力支持,八岁的幼帝又如何能坐稳皇位,令天下信服?
一旦小皇帝乃是他人所出的消息传扬了出去,那些暗中蠢蠢欲动的势力必然便会压不住了。
到时,殃及的便是整个江山社稷的稳固。
惠音硬生生的缩回了手,颤声道:“贫尼明白,陛下乃是太后娘娘所出,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贫尼必然会谨遵先帝圣旨,永不踏出大相国寺半步。”
“师太深明大义,将来陛下必然能成一代明君,不负师太所期望。”
陆阙的嗓音虽是淡漠,但在无形之中,却又添了几分和意。
便像是对一位遍体鳞伤的母亲的最后一点慰藉。
惠音合掌,深深的行了一礼。
“贫尼,恭送陛下回宫。”
陆阙不再停留,大步往前走。
便在江挽书以为此事要暂告一段落时,陆阙忽的在她的跟前,止住了步子。
“还不跟上?”
江挽书:“……”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就不能当从来没有瞧见过她吗!
江挽书很干脆的,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
“大人恕罪,今日民女什么也没有瞧见,什么也没有听见,若是泄露出丝毫,便叫民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只要誓言发的狠,看在长姐的面子上,陆阙这个未来的姐夫,当不会真的要杀人灭口吧?
可转念一想,之前陆阙当街仗杀拦路学子的画面,还是叫江挽书心生惧意,只低垂着首,表明自己的态度。
“忠心可不止是嘴上说说。”
未等江挽书想回味过陆阙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便见一布衣打扮的侍女提着竹篮,匆匆赶了过来。
在瞧见是陆阙后,吓得扑通一声便跪于地。
“见过大人!”
陆阙居高临下的俯瞰,语调没有任何的情感:“让你贴身伺候师太,你却在关键时刻玩忽职守,险些酿成大错。”
“本相从不留无用之人,拖下去,处死。”
侍女吓得惊慌失措,连连在地上磕头,瞬间便将额头磕破了血。
“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惠音想为她求情:“陆相,是我让她去山上挖药草……”
“大相国寺僧人无数,香火不断,不至于会缺师太一口饭吃,无用的东西,师太日后莫要再做了,今日之事,没有第二次。”
惠音张了张嘴,却只能苦涩的闭上了嘴。
是呀,她如今的境地,尚且自身都难保,又更枉顾他人呢?
在话音落尾之时,便有一道黑影闪现,落在侍女的身旁,江挽书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面容,便被那黑衣人一下子给提了走。
没一会儿,林子的深处便传出了一声惨叫,一树的惊鸟四散逃窜。
随后便没了声响,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性命,只眨眼的功夫,便在眼前消失了。
江挽书有些脱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陆阙根本便不是人,他比阎王还要可怕!
直到,清淡的嗓音再度在头顶响起:“怎么,还需要本相三顾茅庐请你走吗?”
这话,是对江挽书说的。
哪怕心中再畏惧,江挽书还是颤着腿,吃力的站起身,但身子却不受控制的随之一晃。
险些没有站稳,却有只大手,先一步托住了她的臂膀。
冰冷几近没有人气的掌心温度,透过衣衫,传达至身体各处,让江挽书在那一瞬间,血液凝滞!
如扇蝶羽只是轻轻那么一颤,陆阙甚至只看见了有莹莹光亮在小女娘的美眸中一闪而过。
下一瞬,他便觉手背一烫。
垂眸之际,便瞧见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在了他的手背,顺着弧度滑落,只留下滚烫,如山石滚过心房的震触。
“不、不要杀我……”
她还不想死,她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她不想便这么不明不白的,将命丢在这里。
小女娘的嗓音,如同黏糊糊的糕糖一般,因极度的害怕,而控制不住的颤音。
倒叫陆阙抓着她手臂的力道不由松了些。
冰凉的两指,扣住了小女娘优美光洁的下颔。
顺着力道迫使她抬首,便撞上了一双泪眼朦胧的美眸,如一池春水散落漫天星点,尽碎于其间。
脆弱、娇柔无骨的,叫人想要更深入的欺负。
她竟是被他给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