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江抚琴小心翼翼的,将手中所护着的雏鸟,捧着展示给宋珣瞧。
宋珣只是目光淡淡的看了眼,却并不感兴趣,只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而小厮却是感慨道:“原来姑娘是为了救鸟儿,才不顾自身安危上树的呀,姑娘可真是个大善人呢!”
“既是不会爬树,便该寻人帮忙,若非我们碰巧路过,你便一命归西了。”
宋珣不带什么情绪的,陈述事实。
但听入江抚琴的耳中,却转化成他是在关心。
如此瞧来,此番的“偶遇”,制造的还是颇为成功的,叫宋珣不仅注意到了她,还主动关心她的安危。
若是如此发展下去,这位将来位极人臣、手握重兵的宋小侯爷,岂非手到擒来?
未来的一品诰命夫人,也该轮到她来做了!
“多谢公子关心,此番是我行事欠妥,若非公子出手相救……”
话未说完,却被宋珣打断:“姑娘莫要误会,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姑娘还是尽快与家人汇合吧,告辞。”
眼见着宋珣要走,没有达到目的的江抚琴如何能放人,忙上前一步,挡在宋珣的跟前。
“等等公子,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小女子姓江,闺名抚琴,初到帝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改日……”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便要到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的环节了。
宋珣瞬间便想到了瓦舍里上演的那些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画面,吓得连连后退,不等江抚琴说完,便连声打断。
“我只是顺手一接罢了,做好事不留名,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不给江抚琴再说话的机会,扭头拔腿便跑,似是多留一刻,都能要他的命。
眼瞅着煮熟的鸭子飞了,江抚琴也不好再追,否则便显得她的目的性太强了,只能在原地不甘的跺了跺脚。
“这个宋珣,究竟是怎么回事!”
分明梦中便不是这般发展的,梦中的宋珣在接住了江挽书后,两人便一眼定情。
甚至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宋珣便将祖传的,代表着镇远侯府女主人身份的滴珠吉祥纹丹佩,作为定情信物交给了江挽书。
只是眼下的发展,怎么与梦中的完全不一样!
宋珣跑得飞快,便像是有人在身后追杀一般。
小厮好不容易才气喘吁吁的追上,“公子,您怎么跑这么快,那小女娘都自报家门了,明显是对公子您有意思呀,公子您也拒绝的太快了些吧,好歹是从天而降的缘分,也不考察考察?”
“我对她又没意思,有什么可考察的,还有你不要胡说,你家公子我可是从一而终的很,才不会见异思迁!”
宋珣活到这个年纪,也是头一回动心,他便是认定了断桥之上,惊鸿一瞥的小仙女。
“那断桥上的小女娘便如此的美若天仙,令公子您见之难忘,至今也念念不忘,思之如狂?”
甚至连送上门的天赐良缘都不要,小厮真是越发对宋珣口中的小女娘好奇了。
宋珣摆摆手,“说了你也不懂。”
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不单单是对于那小女娘倾城绝色的惊鸿一瞥,更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撞击。
便像是前世有缘,今生得以重逢般。
宽敞的雕花马车,一应俱全,便算是容纳数十人都绰绰有余。
但是此刻,只坐了三人,却是显得格外拥挤。
其实,是单方面的对于江挽书而言,格外的拥挤。
陆阙独身一人,坐在左手边的座榻之上,自檀木书柜中取了本手卷。
闲散的倚靠于引枕之上,修长如玉的两指扣着手卷,闲庭雅致的翻阅。
而江挽书自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右手边的位置,离陆阙越远越好。
但偏生,小皇帝与她也是一样的想法。
分明是宽敞的座榻,两人愣是快挤到了一块儿,缩在最角落的位置。
“陛下,还请坐过去些。”
你挤到我了小少年!
她只是一介小小民女,怕陆阙也是正常。
但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与她一般没出息便说不过去了吧!
“仙女姐姐你认识陆相?”
反正日后应当也是没有机会再见到小皇帝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江挽书毫不犹豫道:“不认识。”
在说出这三个字时,似是有一道凉薄的视线,往她的身上扫了眼。
但在江挽书看去时,对面的年轻首辅却依然在翻阅着手卷,似乎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他便是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与母后狼狈为奸迫害朕的亲娘!是吧仙女姐姐?”
因为陆阙不让他与生母相认,小皇帝对他的怨气可是很重。
江挽书:“……”
别问我我不知道,神仙打架,请不要殃及池鱼!
小皇帝是一国之君,便算是当着陆阙的面将他骂个狗血淋头,陆阙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看来最近陛下的课业学的还不错,都学会用四个字的成语了,只是所学该是要用到正途之上,而不是背后骂人。”
小皇帝虽然敢骂陆阙,但也只敢偷偷的在江挽书的耳边嚼舌头。
但可惜,陆阙武功高,马车的空间便也就这么点儿大,对于小皇帝那满肚子的牢骚,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陆阙的眸光自手卷之上,咸咸淡淡的扫来。
小皇帝出于本能的一抖,往江挽书的身侧继续挤,只差没将她给挤成肉饼了。
“这、这是在外面,陆相你不能打朕!”
小皇帝的话有多么硬气,底气便有多么的不足。
瞧瞧她都听见了什么,陆阙身为人臣,竟然只手遮天到连一国之君都敢揍?
她不应该在车里,而应该在车底。
一日之间听到了那么多宫廷秘闻,命不久矣……
“过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却是叫对面的两人,齐刷刷的一抖。
“陆相,朕、朕方才没有骂你……”
小皇帝方才骂的有多痛快,此刻便有多怂。
“不是说你。”
不是叫小皇帝,那便是在叫——
江挽书欲哭无泪。
拜托,说他坏话的又不是她,他这是不能揍小皇帝,所以拿她出气吗?
“右手边的第二个柜子,有个小金瓶,取过来。”
难不成陆阙还想用毒药将她给毒哑不成?
越想便越觉得可能,她今日不仅知道了小皇帝是他人所出,而且还听到了陆阙揍过小皇帝的秘闻。
不管怎么看,陆阙都不能留她。
江挽书僵硬着,依着陆阙的指使打开柜子,柜中的瓶瓶罐罐不少,江挽书从中取来金色琉璃瓶。
颤着手递过去时,便跪了下来。
“大人,可、可不可以换种死法?”
据说毒药都是穿肠烂肚,死得极为凄惨。
陆阙放下手卷,居高临下的与小女娘一双春眸荡漾着盈盈泪花直视上。
小女娘紧紧的捏着手中的琉璃瓶,莹白的指尖甚至都因过于用力而泛红。
她似乎总觉得他会杀了她。
当然,倘若不是互通五感,江挽书如今撞见了这么多宫廷秘闻,或许他真的不会留她。
“倘若上药时弄疼了本相,你的死法才会更加凄惨。”
江挽书呆愣之中,便见陆阙放下了手卷,在她的跟前翻过了大手,白皙的手背上,鲜血已经凝固,但是上下两排的牙齿印,还是格外的醒目。
“愣着做什么,难道连上药都不会,需要本相手把手教你?”
确定陆阙真的只是让她来上药,而没有要杀她的意思,江挽书才算是勉强松了口气。
单膝曲地,自琉璃瓶中倒出了些许药水,因没有其他工具,她只能沾了些许在指腹之上。
“大人,冒犯了。”
小女娘的指腹柔软如棉花,且带着她独有的体温,与隔着衣物时的触碰,又全然是不同的。
她似是将他方才那句随意的威胁给听进去了,在为他手背的伤处涂抹药水时,格外的小心翼翼。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江挽书的错觉,她总觉得在给陆阙的手背上药时,她也感觉自己的手上,在同一位置,也有种痒丝丝之感。
忽的,陆阙的指尖微微一曲之时,吓得江挽书的手一抖,只以为是自己没有注意好分寸,不小心将陆阙给弄疼了。
忙略微低首,轻轻的在伤处吹了吹。
微凉的、带着如沐春风般的气息,吹拂在手背之上,引起肌肤的一阵阵战栗。
在无人察觉之处,陆阙另一只藏在流袖之下的手,慢慢的弯曲、蜷缩。
从陆阙自上而下的角度,窥见小女娘饱满的额首,一如她整个人般,给人一种娇柔无骨之感。
唯有如扇的蝶羽,因为紧张而上下颤抖扑散着。
便像是一根羽毛,有意无意的,撩拂过心田,掀起无法确定,却又不能忽略的涟漪。
眼前小女娘的美貌,无疑是出色的,哪怕是见惯了各色美人的陆阙,也不得不承认。
有些人便是天生丽质,玉骨天成,是上天赏赐的一块瑰宝。
令人想藏起来,不想被旁人窥见她的独特之处的——所有物。
“大人,好了。”
直到,江挽书的声音再度响起,拉回了陆阙飘远的思绪。
见对方没有回答,江挽书本能的抬眸瞧去,却在瞬间便卷入如古潭般沉寂的深渊之中,可是此刻,却又平添了几分克制的、如潜伏野兽般的危险色泽。
江挽书眼睑一颤,想往后退。
但是陆阙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把扣住她的香肩,将她整个人往上一提。
江挽书惊呼一声,“大人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