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荆州刺史陈知让,亦是宋珣的至交好友。
“那种你来我往,表面上的虚与委蛇做戏,有什么意思,来迟了一刻钟,自罚一壶!”
说着,宋珣拎起旁侧的一壶清酒,朝着他丢了过去。
“宋小侯爷你便放过我吧,我可是从衙门匆匆赶来应约的,一堆焦头烂额的公务还未处理完呢,若是喝得酩酊大醉,转头便被人参到陆相的跟头,我这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宋珣蹙眉,“你们这些当官的,委实也太死板无趣,尤其是那陆阙,自他上位掌权后,便颁布了一系列的新律,就是变着法子的折磨人,他反以此为乐。”
“陆相此人,的确是专权擅断,但他颁布的新律,在很大程度上,将积重已久的腐朽官场肃清整顿了一番,如今朝堂之上的风气比之先帝时,清明了许多。”
宋珣却是嗤笑:“他这哪儿是肃清朝堂,分明便是打着整顿的旗号,而大肆培养自己的势力,而今半个朝堂都姓了陆,长此以往,还不知将来这天下,是否还能姓魏。”
魏乃是国姓,宋珣这番话,可是大逆不道足以杀头的忤逆之言!
陈知让吓得赶忙捂住了他的嘴,“我的祖宗哟,你这又是何人惹到了你,才叫你醉的都如此口无遮拦了?”
宋珣撇了撇唇,却是也没再多说。
他与陆阙的恩怨,由来已久。
不止止是因为陆阙此人专权独断,在朝中大肆培养势力。
更是因为,他如今被困于帝都这方寸之地,无法施展拳脚,都是拜陆阙所赐。
第一代镇远侯追随太祖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世代镇守北疆,曾经少时的宋珣,身为这一代镇远侯唯一的儿子,被老侯爷亲自带在身侧教养。
北疆塞上的落日孤沙,千里骑单骑的英姿飒爽,是宋珣最为无拘无束的一段时光。
可这美好的一切,都在先帝驾崩,陆阙成为托孤辅政大臣,执掌内阁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陆阙当权后,对武将下的第一道诏令,便是命凡是驻守边疆的副将以上的将领,直系亲眷必须要回帝都。
名义上是厚待将领的亲眷,实际上却是变相的将其当做人质,软禁在帝都。
如此一来,哪怕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些将领们也是不敢做出忤逆犯上之举。
而被迫回京后的宋珣,便被陆阙安了个小侯爷的虚号,没有任何实权,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宋珣对陆阙的怨气,自然是深。
一日骂八百回,都还算是少的了。
“一壶浊酒而已,哪儿会醉,撒手撒手。”
宋珣将陈知让的手挥开,陈知让很快从对方听着有些落寞的语气中,寻出了缘由。
“子归,你这买醉抒怀,满腹怨气,该不会是因为那日断桥之上,惊鸿一瞥的姑娘吧?”
当时与宋珣一道的好友,便是陈知让。
只是因为宋珣正正好阻挡了陈知让的视线,所以他并未看清当时断桥之上,令宋珣魂牵梦萦的姑娘,究竟是如何的美貌动人。
他试探性的一问,谁知宋珣竟罕见的没有反驳,甚至还闷头又狂饮了几口浊酒。
“以侯府的势力,都不曾在京中找到这位姑娘?她该不会并非是京中之人,已然离京了吧?”
宋珣却毫不犹豫的否认:“不可能,我有直觉,她必然还在帝都。”
“这姑娘到底是有多倾国倾城,竟是叫一向对女色都不屑一顾的宋小侯爷,都如此的牵肠挂肚,甚至还为了她借酒消愁呢?”
宋珣蹙着眉梢,半晌却也只憋出了一句:“你不会懂的。”
因为便是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他只是按照本能,因为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一定要找到她。
得到她。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便敢调戏良家民女,实在是胆大包天,子归你且喝着,我去去便回。”
陈知让忽的便瞧见对面小巷中的一副光景,登时便恼火的撸起了袖子,要去主持正义。
宋珣不甚感兴趣的随意一撇,虽是遥遥相望,隔着不小的距离,但在瞧见那抹倩影的瞬间,宋珣整个人便是一个激灵。
还未等陈知让放下手中的酒壶去救人,说时迟那时快,便见眼前晃过一道黑影。
再回神时,原本懒懒散散,提不起半点儿精神来,倚靠在扶栏之上的宋珣,已径直纵身一跃往下跳!
吓得陈知让失声大叫:“宋珣——”
江挽书原本只是想抄小路,谁知在巷子半道,便被几个街痞给堵住了去路。
“小美人儿打扮的这般好看,行动匆匆,是要去何处呀?”
“孤身一人的,在这街上行走,多不安全呀,小美人儿想去何处,哥哥亲自来护送你可好啊?”
带头的街痞吐掉口中的狗尾巴草,步步向着江挽书逼近。
江挽书一面往后退,一面用余光观察地形,伺机寻找机会脱身。
“不必了,多谢几位好意,只是我已与人有约,还请几位让个道。”
但街痞可不会善罢甘休,不但不让,反而还更近一步。
“小美人儿如此国色天香,是个人见了,都会于心不忍,举手之劳而已,小美人儿又何须与我客气呢?”
说话的同时,街痞的咸猪手便向着江挽书伸了过来。
“官爷救命!”
便见江挽书忽的向对面的位置招手大喊救命,几人第一时间真的以为是官府巡查,本能的便回首看去。
江挽书趁着这个空档,拔腿便往前跑。
但她的速度和那些膘肥体壮的街痞比起来,实在是相差甚远。
没几步的功夫,便被一只自后伸来的手,一把扣住的香肩,整个人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往后拽去。
“小东西,竟然敢耍老子,老子要让你瞧瞧胆敢戏耍我的下场!”
江挽书啊了声,踉跄着险些无法站稳。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她隐约中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名字。
紧随着,便有一道冷冽的嗓音破空而来:“把脏手从她的身上给我拿开!”
耳畔刮过一道疾风,视线之内,只瞧见了一道残影掠过。
下一瞬,便听得一声惨叫,一条长腿,命中街痞的胸口,一下将他给飞踹了出去!
便见身形修长,动作干脆利落的年轻郎君,往腰间一摸,手腕翻转间,甩出一条黑紫长鞭。
在对面有街痞冲上前时,只一动腕骨,长鞭顺势便缠上了那人的脖颈。
再往后这么一拽,那人便整个被拽飞了起来,狠狠地撞在了墙面上!
另外几人立时便意识到对方的武力值远在他们之上,转身便想要跑。
但宋珣却是冷嗤一声,纵身借力一跃,轻轻松松的,便跃到了他们的跟前,挡住了他们的逃生路。
“这个时候才想跑?晚了!”
黑紫长鞭在空中如龙蜿蜒,伴随着啪的一声,瞬间缠住了其中一人的腰,另外一人想趁着鞭子不得空之际偷袭。
但显然,他甚至连靠近宋珣的机会都没有,随着宋珣腕骨一用力,长鞭在缠着一个人的情况下,再度甩起了一个弧度。
侧甩着,一下便击中了那人的脸,伴随着声声惨叫,长鞭将缠住腰的那人带起,再一下甩出去,与被击中脸的那人相,两人同时飞出几十米之远,最后重重摔落于地,连惨叫的声儿都没了。
而最开始那个带头的街痞,眼见着势头不对,趁着宋珣在对付其他人时,便想要趁机逃跑。
但他还没机会爬起来,一道高大的身影,自背后投下如黑云压城般的暗影。
“方才便是你,碰了她吧?”
前一刻还无比嚣张的街痞,此刻便像是一条丧家犬一般,只剩下了匍匐在地求饶的份儿。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小人没有碰到那位姑娘,真的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到,小人再也不敢了,求公子再给小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还敢说自己没有碰到江挽书,他可是亲眼瞧见,这厮抓住江挽书的香肩,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出手,江挽书怕是便要遭此人的毒手了。
只要想到这个后果,宋珣便耐不住怒火,一脚便踩在了那厮的手背之上。
“我记得,便是这只脏手,碰到她的吧?”
宋珣往下那么一碾压,虽然外人瞧不出是用了多少的力道,甚至以为他只是很轻的在街痞的手背上碾压。
但街痞却是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伴随着骨头嘎达嘎达碎裂之声,叫人听得头皮发麻。
“这几个街痞便在此处,快!”
便在街痞痛的快昏死过去之时,陈知让也带着官府的官差到了。
官差一瞧见宋珣,忙上前行礼:“见过小侯爷!有劳小侯爷为民除害,不敢脏了小侯爷的手,将这些人交给下官等来处置吧?”
宋珣稍稍一抬眸,便见娇颜玉骨的小女娘,安安静静的站在墙根之下,如春水般莹润的美眸,毫不避讳的落在他的身上。
这双美眸中已无害怕,甚至还因为意外之喜,而荡漾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见他也望来,美眸弯成月牙的好看弧度,小女娘笑意晏晏,刹那若枯木逢春,绚烂夺目,叫人酥断了柔肠。
她冲我笑了!
被这一笑,迷得晕乎乎的宋小侯爷,这才从恼怒中回神。
忙不迭的立时松开了脚。
他怎么能在小仙女的面前杀生,这是会吓坏她的,真是太不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