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号，这天犯人休息时间，言汀和安红梅向小陈队长申请要钱。
“陈队长，我户头上还剩多少钱？”言汀想把钱寄回村里。
天晴爸妈帮自己带了孩子，言汀有剩余的钱就会寄过去，或是托人带过去。
他们劳改农场每个女犯人每个月有5角卫生费以及伙食费7.5元，零用钱1块。
来了劳改农场，言汀是省吃俭用的那种，所以每个月都能省一点钱寄回去。
“我昨天帮你看了，你户头上还有十二块钱。”
“那麻烦您托人帮我把钱带到村里去，带六块钱回去，我待会儿写份申请。”
“带六块钱回去？”陈队长思考了几秒，劝她，“今天温度又下降了，你不留着买衣服被子？”
“浪费那个钱做什么，”言汀不以为意，“马上要睡木床了，场里又要调来几吨衣服被子，我没必要花自己的钱。”
安红梅狠狠点头，“陈队长，我也要把我户头上的钱都寄回去。”
“寄到哪？”陈队长一愣。
“寄给我爸妈一半，剩下的一半给我小外甥和外甥女。”安红梅有些不好意思道。
听她这么一说，言汀和陈队长无话可说，别人家的事也不好插嘴。
安红梅姐夫一直不安分在外勾三搭四的，她姐姐便让妹妹替自己出头。
安红梅也傻，气愤填膺替姐姐不值。小小年纪十三四岁未成年，心智也不成熟，把姐姐的气话当真，真的把她姐夫阉了。
全家傻眼了，
她姐姐和她爸妈气得把安红梅送进派出所。
“你还和你姐有来往啊？”言汀好奇。
“我给她钱她当然和我来往，”安红梅道，“天气这么冷，我担心侄子侄女儿受不住，寄钱回去给他们添件棉衣。”
安红梅姐姐也是生了一儿一女。
“以前我爸妈干农活，我姐姐姐夫好吃懒做又不管孩子，我就帮忙带着俩小孩，感情深着呢。”安红梅笑道。
言汀看着她像看个傻子，“照顾兄弟姐妹的孩子也不用太上心，以后他们长大了肯定不记得你的好。”
“你不懂，我小外甥和外甥女可乖了，以前我天天带着他们玩，”安红梅现在也是个半大孩子，说起话来话来很是天真，“言汀姐姐，你不也让天晴带着双胞胎吗？”
安红梅有点不开心，自己对侄子侄女好有什么可说的。言汀姐姐的双胞胎也让别人照顾啊。
“我和你情况不一样，”言汀说起这个可就来劲了，“我感谢天晴一家子，还给他们寄钱。你呢，你姐姐又不会感谢你。”
言汀觉得自己是为了红梅这孩子好。
只不过别人家的家事，言汀一个外人是不应该插手的。比如现在，安红梅就很讨厌言汀这样子。
安红梅不理言汀了，凑到陈队长面前，“陈队长，这个月你给我留三块钱吃饭就够了，其他的全部寄给我爸妈，让我爸妈给我侄子侄女儿买冬衣。”
“行行行，我记住了，我待会儿就和武大队长申请，你们的钱都在他那里管着呢。”陈队长说完离开。
他一离开，安红梅冷哼一声，跺着脚跑远。
安红梅跑去和其他犯人打乒乓球玩去了，言汀抿抿唇，坐在一旁田埂上发呆。
有知青或农民工人挑着担子经过，看到这些犯人，都会马上转移视线，不敢和这些犯人对视。
这时要是有农民工人的孩子们经过，大人都会牵着孩子们赶紧走。
“妈妈！妈妈！”
发呆的言汀突然听到孩子们的叫声，抬起头一看，双胞胎手牵着手过来，他们身后，跟着一保姆。
负责警戒的军人都认得这是贺场的孩子，没有拦人。
俩孩子提着袋子走近，在妈妈面前蹲下，争宠似的拿出肉罐头的水果罐头。
“妈妈，爸爸让我们给你带好吃的，”言小铜迫不及待邀功，“司机叔叔好远好远的地方让我们下车，我们走了很久很久。”
言小铜说着装模作样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起自己的腿。
看她那皱眉噘嘴的模样，像是真的累着了。
言汀爱死小闺女这淘气又好玩的模样，抱起来亲了又亲，刚才和安红梅闹得不愉快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言小铜嘻嘻哈哈地不停和妈妈说着话，而一旁的言小铁，除了刚来的时候叫了几声妈妈，后面一直望着罐头发呆。
言小铁小手指头戳戳瓶身，抬头看妈妈和姐姐，嘴里念着，“打开，打开～”
边说着打开，言小铁边伸手要去拧瓶盖。
“给妈妈吃的！不是给你吃的！”被抱在妈妈怀里的言小铜很是大声，斥责不听话的双胞胎弟弟。
言汀笑着从儿子手里拿过罐头，
言小铜急了，坐在妈妈怀里蹬着小腿儿，“妈妈，不要给他打开，不要给他打开…”
“要吃！是我的！”言小铁也恼了，大叫。
俩孩子互相吵着闹着，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尖。
“砰～”
瓶盖一声响，香味儿甜味儿飘出，俩孩子齐齐看向什锦水果罐头。
这个金属瓶身里，有着四五种混合的水果。
一旁的保姆从干净的袋子里拿出小碗和勺子，贴心地递过来后又走远了些，保持着距离。
言汀看了一眼保姆，把瓶里的水果倒了出来。
碗里有红黄白褐色的各种水果丁，看着十分诱人。
言汀舀了一勺子水果肉，俩孩子的眼神都紧紧盯着，视线随着勺子移动。
看着安静至极的双胞胎，言汀笑了笑，第一口给自己先吃了。
双胞胎失望至极，委屈地互相看看，都垂下脑袋不高兴地在那玩自己的手指头。
“好了，不逗你了，你们吃吧。”言汀把勺子递过去。
言小铜率先抢过勺子，和言小铁商量，“弟弟，我一口，你一口，好不好？”
“好、”言小铁眼巴巴地盯着水果看，还凑上去闻了闻碗里的水果香甜味儿。
俩孩子轮着来，吃着什锦水果肉。
言汀抱抱这个，亲亲那个，很是满足。
又看看走到远处知道分寸的保姆，言汀小声问，“小铜，跟着你们的那个奶奶是谁？你爸请的吗？”
“嗯，，，，”言小铜吃着东西，有着心不在焉，“对啊，爸爸请的。”
言汀脑瓜子转了转，有点心疼钱，“得花不少钱吧？”
双胞胎摇头，听不懂妈妈的问题。
“天晴姐姐呢，今天没和你们一起来？”言汀又问。
按理说不应该的，天晴那孩子调皮捣蛋的待不住，最喜欢到处跑，今天竟然没和双胞胎一起过来，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天晴姐姐回村里了。”言小铜吃得小脸蛋儿也沾上了糖渍。
前天天晴带着双胞胎偷偷躲进车里，不知情的小孙带着仨孩子去了隔壁青云农场。
对于这件事，贺有桓有心要罚他们几个。
前天晚上回来后贺有桓罚仨孩子跪了一小时，昨天白天天一亮，贺有桓就把天晴送回去牛家村去了。
“昨天我和弟弟扫了一天的地，弟弟都哭了。”言小铜告状。
贺有桓罚他们劳作，去新建的土房里开荒打扫，俩孩子昨天硬是在父亲的逼迫下和保姆的监督下把新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回家后俩孩子倒头就睡，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弟弟好可怜，一边哭一边扫地。”言小铜说到这里给弟弟舀了一大勺满满的水果肉。
“你没哭？”言汀给言小铜重新梳着小辫子。
女儿头上这小辫子都散开了，一看就是贺有桓随手扎了个不牢固的辫子。
“妈妈，我才不哭，我扫地扫死了也不哭。”
童言童语，
言小铜说大话，想在妈妈面前展示自己的强悍。
“但是妈妈，爸爸真的很凶很凶，他不是好爸爸，”言小铜挽起弟弟的裤子，给妈妈看弟弟的腿，“昨天弟弟磕到腿，出了好多好多的血。”
言汀皱眉摸摸孩子伤口，起身去工棚里找药水。
双胞胎跟在妈妈后头跑了几步，又被一旁打乒乓球和踢毽子的犯人们给吸引。
这些犯人大多知道这俩孩子是贺场的，有的犯人不怀好意，想过去踹双胞胎几脚，又被孩子身后紧紧跟着的带枪的公安军给震慑到，不敢轻举妄动。
保姆在身后看着这些犯人，浑身不舒坦，也有些害怕。
今天到处热闹极了，这些放假休息的犯人聚在一起搞各种娱乐活动。双胞胎跑到这里看看那里碰碰，开心得不停蹦跶。
“小铜小铁！”挑土的一个女知青经过，在不远处大声叫着，“赶紧过来！”
这女知青是二分场的，和双胞胎认识。
看到双胞胎混在一堆犯人里玩耍，那女知青吓得脸色发白。
这些犯人别看是女的，抢劫害人、拐卖孩子的可也是她们，女知青难免看不起她们也害怕她们。
双胞胎不愿意走，女知青放下担子跑过去把俩孩子给抱走，保姆松了口气也赶紧跟了上去。
去工棚里拿药水的言汀跑出来一看，只看到孩子被抱着走远的背影。
有些失落地抠着药水瓶盖，言汀撇撇嘴，心里难受极了。
不远处玩着歌唱比赛的安红梅有些不忍心，跑了过来安慰，“言汀姐姐，和我们一起唱歌吧，可好玩了。”
言汀依依不舍地看着俩孩子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这才跟着安红梅玩去了。
这些犯人们度过了休闲娱乐的一天，晚上睡下，安红梅掰着手指头，道:“听说明天那些衣服棉被就要运过来，太好了，我就一床被子，扛不住。”
言汀蜷缩在被子里，笑得开心，“还没过年呢就有新棉被。”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