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宫墙,陆识盈循着记忆,悄无声息地避开宫道上来往的行人,朝御书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今日身上披着的那件鲜红斗篷太过惹眼,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半路解下斗篷,将它藏在了一处隐蔽假山后。
离了那件防风斗篷,冬日肆虐的寒风很快灌进来,冻得陆识盈身体一颤,心里又一次忍不住感慨凡人身体的脆弱。
好在她尚能坚持。
一路相当顺畅地靠近了御书房,环顾一圈四周,守在这附近的侍卫不少,里面甚至还有不少高手。
这已经不是光凭小心谨慎就能避开的范畴了。
站在众人视线的死角,陆识盈低头思考片刻,略微调整呼吸,打算使出一招敛息之法。
这是她上辈子自创的绝招之一。
说来也很好笑,提起绝招,旁人要么是华丽繁复惊艳全场,要么是威力惊人杀气滔天;只有她朴实无华,十条有八条都是为了保命。
没办法,上辈子有段时间,想杀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是陆识盈这辈子第一次用敛息之法。
整个人的存在感在一瞬间降低,仿佛成为了什么难以察觉却又微不足道的存在,与周边的环境彻底融为一体......
直到陆识盈成功爬上了御书房的房檐,满院子的高手侍卫也无一人察觉。
果然,这个前世曾帮助她在无数大能眼皮子底下极限逃脱的绝招,用在这里还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陆识盈趴在房檐上,心中小小的得意片刻后,垂眸朝下方望去。
院内的景象在高处一览无余。
视线梭巡着,最终定格在一个跪倒在庭院正中的中年男人身上。
男人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有一张写满富态的圆脸,眼小鼻宽,两鬓略微有些斑白。
陆识盈双眸微眯,瞧着这人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男人腰间悬挂的青白玉佩表明了其身份不凡,但他一身单薄地跪倒在冰天雪地里,还是跪在皇帝的御书房前......这是什么情况?
陆识盈正有些不解,下一刻便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脸上挂满笑容,正引着陆礼踏入院子。
......这两人竟然比她到的还晚。
她撇了撇嘴,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没想到陆礼却若有所觉一般,一边同大太监说着话,一边淡淡地朝着她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陆礼:...?
陆识盈:???
二人大眼瞪小眼。
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陆识盈承认自己受到了惊吓。
她的敛息之法,在她爹面前怎么不灵了?!
“武安侯,您怎么了?”
见陆礼神色似乎有些僵硬,大太监语气关心地问了句。
闻言,陆礼状似无意地收回视线,冲他温和地笑了笑:“无事。”
“那请您在此稍等,我这就去向陛下通禀。”
陆礼“嗯”了一声,站在原地。
半晌,没忍住,又抬头朝着房檐上的方向飞去一记眼刀。
天寒地冻的,斗篷都不披一件!
陆识盈:“...”
陆礼此时也注意到了跪倒在御书房门前的人影。
他盯着那人,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
“武安候,请吧。”
御书房的房门被人推开,大太监站在门前,请他进去。
陆礼微微颔首,朝前走去。
陆识盈注意到,在他与跪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人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陆礼进了御书房,接下来屋内的画面,陆识盈就看不见了。
但她耳力好,将耳朵贴在房檐上,哪怕屋内谈话声微弱,也能听去个七七八八。
片刻后,陆识盈听到她爹先开了口:
“陛下近来身体如何?”
御书房内,陆礼一面抬手行礼,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不远处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明黄色龙袍下的身影略显瘦削,面色苍白透着股病态,精神却看上去不错。
见状,陆礼心中顿时了然。
看来此前在战场上,皇帝派人传给他的密诏,里面的内容并不是完全在骗他,而是半真半假。
至少皇帝生病一事是真的......但显然还没到密诏描述中那种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的程度。
不过,若是不这么说,他陆礼又怎么可能抛下战事,从战场上匆匆回来呢?
在这方面,皇帝还是聪明的。
知道这个“病重”的理由一出,程度之紧迫,不论陆礼是信还是不信,都得立马回到都中。
皇帝召回陆礼时表现得无比急迫,可等人真的回到都中,却又突然不急着召见了。
那天陆礼回到都中,第一件事便是进宫面圣。
没想到在宫门前等了半天,最终只等到了大太监的传话,称皇帝身体不适正在休息,等改日再来召见。
如此一等,就是半个月。且这半个月间,一切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陆礼摸不透皇帝的想法,但这半个月他也考虑好了,既然最终选择带着家人留在都中,他便准备好妥协让步的打算。
皇帝想要什么,他给他便是。
不过他所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也就限于交付手上兵权,往后做个闲散侯爷了。若是皇帝得寸进尺,还要对他和他的家人步步紧逼的话......
陆礼微微攥紧了拳,神色平静地看向皇帝。
龙椅上的皇帝捂唇咳嗽两声,并未回答陆礼对他身体的问话。
他垂眸,幽黑的眼珠缓缓转动,扫了眼下方的陆礼,随即又飘向门外。
皇帝忽然笑了两声。
他问陆礼:“陆爱卿,你可知这寒冬腊月的,宁国公为何跪在御书房外?”
陆礼一怔。
趴在房檐上偷听的陆识盈则是恍然大悟。
原来这跪在御书房外的中年男人是宁国公!
也不怪她刚才一直没想起来,在她印象里,宁国公向来心高气傲,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还真的是前所未见。
上辈子,这人也是这样跪在这里的吗?
“......臣不知。”
御书房内,陆礼斟酌片刻,对着皇帝摇了摇头:“求陛下解惑。”
皇帝脸上闪过一抹晦暗,盯着他的脸道:“是因为长乐。”
“因为阿盈?”
陆礼语气讶然。
陆识盈则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那老头跟她有什么关系?!
“陆爱卿,你可知道前段时日,长乐和宁国公府世子的那起争端?”
“回来后,夫人同臣说起过。”说着,陆礼低头,语气中带上一丝惭愧:“吾儿顽劣,改日臣定会再次带她去宁国公府登门道——”
“晚了。”皇帝抬手打断他,摇了摇头:“陆爱卿,如今已经晚了。”
“长乐那日当街打断了宁国公府世子一条腿,事后虽及时请来了名医,又有朕在其中调解了结了此事……可就在昨夜,宁国公府往宫里传来消息......”
“宁国公府世子,死了。”
“......死了?”陆礼猛地抬头。
皇帝“嗯”了一声,语气沉郁:“说是由于腿伤久久未愈,近来又染上了风寒,最终伤口恶化感染而死。”
见陆礼沉默,他又道:“宁国公府内的消息被朕压着,如今还未传出去。”
“可如你刚才所见,看到朕压了消息,宁国公今日一早便直接来了朕的御书房前跪着,话里话外都在要求朕必须严惩长乐。”
“陆爱卿......”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长乐是朕看着长大的,自然是不舍得罚她。”
“可宁国公膝下就那一个儿子,朕也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你于心不忍个屁!
听到这里,陆识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神经病。
她算是知道上辈子皇帝怎么威胁她爹的了,理由竟然是她害死了人。
可这人到底是她害死的吗?
陆识盈回忆起上辈子这段。时间应该是在三个月前,她在街上偶遇了喝得醉醺醺的宁国公府世子。
见他一身酒气难看至极,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调戏她,她暴怒,直接令人打断他一条腿,再扔回国公府门前去。
此事她虽做得骄横,但归根结底是宁国公府理亏,就连皇帝也没借口说她半句,只能稍微暗示她“这回做得过了些”。
见宁国公府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皇帝态度又很偏袒,陆识盈那时很自然地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却没想到这是颗隐藏炸弹,一直埋到了三个月后,专门选在陆礼从战场归来,进宫面圣的时候爆炸!
陆识盈就纳闷了。
印象里这事发生后,上辈子的后来她还去看过宁国公府世子。那人看到她便摆出一副怒目圆睁的样子,像只鸵鸟一样蹦跳着要来揍她,家里人拦都拦不住。
她瞧着都快痊愈了。
现在告诉她人死了,还是因为腿伤没治好......谁信?
而且一个三个月还治不好的腿伤,最后还恶化感染了,你倒是去找找医师的问题啊?
陆识盈想了想,越发觉得这应该是皇帝和宁国公府共演的一场戏,专门做给陆礼看的。
只是没想到这宁国公府竟是如此能牺牲,为了配合讨好皇帝,不惜用一位世子的性命作代价。
皇帝状似关心的一句话,实则已经把害死宁国公府世子的罪名按在了陆识盈头上。
按大雍例法,这可是个大罪。
见陆礼久久不言,皇帝又叹了口气,甩给他一沓奏折。
“陆爱卿,看看吧。”
陆礼接过奏折。看清上面的内容,他指尖轻颤。
“这都是朕这段时日收到的,弹劾长乐的奏折。折子里都在说她近来火烧鸣翠舫、围堵宴明楼,又当街纵马险些伤人......”
“可是阿盈她——”陆礼蹙着眉开口,想就这些事情为陆识盈辩解,可当目光触及到皇帝脸上不带丝毫感情的神色之时,想说的话又瞬间收回。
他差点忘了,今日这一切本就是皇帝专门为他设下的陷阱。
所以此刻,一切辩解,全都无用。
皇帝的眉目逐渐染上几分虚情假意的忧愁。
他望着陆礼,语气幽幽地感叹:“朕从来没想过,他们对长乐的意见竟是如此之大,有人话里话外,甚至恨不能让她以死谢罪......若是放任朝中言论这样继续下去,怕是连朕,也快要兜不住了!”
皇帝的一字一句如钟般敲打在陆礼的心头。
他眉目凝重,不知皇帝今日究竟想要做到什么程度,但既然上来就用女儿逼他,那他只能先开口服软。
陆礼抿了下唇。随后,他双膝跪地,朝着皇帝的方向拜了一下,语气郑重又饱含歉意:
“是臣教女无方,求陛下责罚!”
见陆礼干脆地跪下,皇帝的眸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摇摇头,假惺惺地道:“唉,这怎能怪得了你。”
“陆爱卿在外征战多年,为大雍殚精竭虑。长乐既常年不在你身边,你疏于管教,也是自然的。”
“只是身为我大雍的大将军,陆爱卿名扬四海,膝下唯一一个女儿的名声却是如此,难免引人非议啊!”
说到这,皇帝看了眼陆礼的表情,见他神情凝滞,嘴角忍不住勾起,透出一丝志在必得:“陆爱卿,朕方才已决定好了。”
“朕虽疼爱长乐,可宁国公府之事,还有这些弹劾的奏折,朕也不能视而不见。”
“所以长乐,朕这次必然是要罚,只是这罚的内容......陆爱卿,依你看,你觉得怎么罚合适?”
“臣觉得......”陆礼垂下头,平静道:“请陛下褫夺阿盈的郡主封号,昭告都中,以示惩诫。”
“不可。”皇帝皱眉,干脆地拒绝了:“若是朕这么做了,让长乐颜面何存?她定要来寻朕闹的!”
一直在默默偷听的陆识盈:...
真服了这皇帝老儿,老拿她做借口干什么?
见皇帝显然是不满意这个提议,陆礼沉默一会儿,又道:“子不教,实乃父之过...”
“若是臣今后能留在府中以身作则,想必阿盈也不会再遭非议了。”
闻言,皇帝停顿片刻,望着他语气讶然:“陆爱卿这是何意?”
陆礼垂眸,佯装没看懂他脸上暗含的惊喜,解释道:“臣也是觉得,这些年呆在府中陪伴阿盈的时日太少,对她有些疏于管教了。”
“近来臣也一直在犹豫,直到方才陛下一番提点,才让臣终于下定了决心,索性便在今日向陛下讨个解甲退归,往后臣回到家中陪伴妻女......”
“陆爱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皇帝喝住了他。他面上一派严肃,视线却在陆礼脸上不断游弋,似是在判断他方才开口的那番话是否出自真情实感。
“你是朕最信任的臣子,大雍百姓心中的神将......如今南边战事还在继续,朕和百姓又如何能没有你?”
面对皇帝虚情假意的劝慰,陆礼面色平淡,只道是自己如今年纪也大了,早已不复当年的年轻气盛,这些年打仗积累下的沉疴顽疾太多,是时候好好养养了。
又道如今前方战事并不吃紧,这些年陛下往前线派的几位年轻将领他都有尽心培育,就算是他陆礼不在军中,他们也能代替他指挥军队,陛下完全可以放心。
陆礼一番话说得主动圆滑,让皇帝十分满意。
但却依旧没能彻底打消他的顾虑。
皇帝沉吟良久,最终只说了句“此事之后再议”,随后便摆手让陆礼离开御书房,可以准备前往宫宴了。
临走时,陆礼又随口关心了一遍皇帝的身体状况。
没想到这一次,皇帝回答了他。
皇帝看着陆礼,像个成竹在胸的胜利者一般,神情中带了些神秘的显耀。
他道:“陆爱卿,朕原以为朕确实是药石无医了。”
“可朕太过幸运,遇到了机缘。”
退出御书房的时候,陆礼下意识地朝房檐上瞥了一眼。
那里已经没人了。
也不知道那丫头对今日这番对话做何感想,怕是要对她的“皇帝伯伯”大失所望了吧。
也是胆大,什么都敢偷听。
不过......这里守卫森严,她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地上来的?
这个疑惑的念头在陆礼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便被更沉重的东西覆盖。
方才他已主动提及了交付兵权之事,皇帝却对此不置可否,看来从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不想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一家啊......
事已至此,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陆识盈听完二人对话,眼见着时间已经有些晚,便赶紧溜了。
路上还不忘找回她藏在假山后面的斗篷披上。
不一会儿,她便翻过了宫墙,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条宫道上。
令她意外的是,时间过去这么久,温星择竟还站在这片宫墙下。
见她出现,表情明显像是松了口气。
陆识盈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好奇地看他:“温星择,你还站这儿干嘛?”
“等你啊。”说着,温星择有些埋怨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去这么久!”
见陆识盈露出不解的表情,他一顿,脸上很快闪过一抹羞恼:“陆识盈你别多想!你以为我愿意在这等你啊!你今天还没去见皇后吧?拿我当挡箭牌以为我不知道?”
“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也不管你刚才去哪了。走吧,我们一起去见皇后!既然你人是我要带走算账的,也得我亲自去还才行!”
陆识盈一愣,没想到这小子等在这里,是为了帮她圆谎。
也对,她长久地不出现,温星择若是不在这等她,后面又被人发现单独出现在宫中的其他地方,确实引人猜测。
想到这,陆识盈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我的好朋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仗义。”
“我当然仗义!”温星择骄傲地扬起了脸,随即又脸红:“不过谁是你的好朋友?”
“陆识盈,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陆识盈:...
二人一路吵吵闹闹,终于到了皇后的宫前。
进去向皇后请过了安,顺带着解释了一遍今日的原委,二人随后便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紧邻大殿的一间屋内休息。
屋内生着炭火,暖意融融。
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精致茶点。
陆识盈一口一个地吃着茶点,相当满足。
吃到一半,却忽然感受到一股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她转头,见温星择正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表情似乎有些出神。
“喂——”陆识盈蹙起眉头,想说你看什么看,可话到嘴边,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于是出口的话变成了:“温星择,你知道今晚宫宴的神秘贵客是谁吗?”
如此一问,陆识盈纯属好奇。
听到她的问题,温星择回过神来,老实地冲她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好吧,看来皇帝瞒得还挺严实,就连儿子也没告诉。
说起来,在上辈子的宫宴上,被彻底改变了命运的不只她一个,还有温星择这小子呢......
陆识盈瞥了眼温星择,见他此刻还是一副单纯的傻样。
......真是傻人有傻福。
她摇了摇头,继续埋头吃点心。
夜幕很快降临。
是夜,大雍皇宫内悬灯结彩,火树星桥。
文武百官携家眷前来,众人纷纷落座,偌大的殿内很快便座无虚席。
唯有最靠近皇帝的那两排座位还空着。
陆识盈坐在靠挨着空座位的一排位置,身旁是陆礼和乔绾。
陆礼正因为今早御书房的事,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见陆识盈耸了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他咬咬牙,正想继续开口向她重申一遍事情的严重性,却见皇帝这时踏入了大殿。
陆礼悻悻地闭上了嘴。
大殿内的众人朝皇帝看去,见他脸上正带着如沐春风般的和蔼笑意,身后除了常见的大太监外,还跟了几个陌生的面孔。
四个约莫十来岁的少年少女,还有两个中年男人。
一行人无一例外,皆是一身白衣飘飘,周身气质飘渺,看着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有人细看过去,发现这些人的腰间竟都还带着佩剑!
......皇帝竟然允许有人携带利器赴宴?
当着皇帝的面,众人不敢议论纷纷,只能面面相觑,神情疑惑地交换眼神。
果不其然,这一行人在靠近皇帝的那两排空座位上坐下了。
——他们就是今夜宫宴的神秘贵客。
皇帝最后落座。
环顾一圈四周,见大殿内的人悉数到齐,他点了点头,开口道:
“今夜,朕举办宫宴,是为了感谢我们大雍的贵客,也是我们大雍的恩人。”
皇帝缓缓道:“众所周知,大雍北境常年被妖兽侵袭,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但诸位或许不知,就在前段时日,这股妖兽潮带来的北境动乱,已经被彻底了结。”
话落,大殿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北境的妖兽潮......彻底没了?!
对于众人的这副反应,皇帝显然十分满意。
而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他更是有些激动且得意地眯起了双眸。
陆识盈坐在下方,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帝对着众人,高高举起了酒杯。
下一刻,她听见他满含着振奋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让我们欢迎我们远道而来的恩人,来自太衍宗的诸位仙长!”
“大雍,欢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