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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手中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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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霓裳心中翻腾起滔天骇浪一般,久久不能平静。越想越痛苦,越绝望,绝望到最后化作一股莫名的恨意,令她陷入疯狂之中。

白霓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许久,才冷冷言道:“小王爷,那我姓什么?”

“你可听说过黔州的欧阳家?”

“黔州欧阳家 ,就是最近江湖上传闻,被王千秋灭门的欧阳家?!”白霓裳听得一惊,心头那刚刚熄灭的怒火又不可遏制地燃烧了起来。为了在影蛇里活下来,早已是断情绝爱,身世如何与她并不关心。但是此刻,听到自己可能姓欧阳,自己家族被灭门,身体仍是本能得热了起来。

“欧阳家的家主欧阳祖就是你的爷爷,欧阳祖的独子欧阳浩是你的父亲,你的母亲是刘雯芝。你的爹娘十分恩爱,但你娘亲身体不好,后来欧阳爷爷请了边塞的巫医医治,才好不容易生了你。“

白霓裳怔了一下,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冷笑一声:“既然好不容易生了我,那为何要遗弃我!“

“霓裳,你不是被遗弃的。你是被人劫走的。自你失踪之后,欧阳爷爷没有一日不在寻你,这件事乔叔最清楚。”

白霓裳这才看向在旁一直不语的乔云石。

乔云石道:“蓁蓁,你可知道夜半阁?”

“夜半思语时,天下事皆知的夜半阁?”

“是的,夜半阁其实就是你爷爷和我师傅所创。本来只是为你爷爷和师傅传递消息。自你失踪后,你爷爷为了寻你,将夜半阁日益扩张,变成了江湖上探听消息的第一大组织,其真正目的都只是为了寻你。只是二十几年来,都丝毫没有你的消息。”

白霓裳的心中涌起一股疑团,渐渐变大,弥漫成漫天的云雾,将她困在其中,难以自拔。楞着两只眼睛看着前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望着陆灵莞问:“所以我姓欧阳,叫欧阳蓁蓁。所以,我爷爷是被王秋千杀了?”

陆灵莞点点头。

“那我父母呢?也被王千秋杀了?”

陆灵莞点点头。

“所以欧阳家真的已经被衡山派灭门了?”

陆灵莞点点头。

“既然他们都死了,欧阳家已经被灭了门。你们跟我说我的身世有何意义!”白霓裳精致的脸爬满狞的笑意,眼底里恨意了然,嘴角因仇恨的愤怒微微颤抖,激动地站了起来:“难道小王爷是想让我这个无亲无故的孤女,为欧阳一家报仇不成!”说完这句话的白霓裳犹如坠入冰窟,周身都被寒意笼罩,透彻肌肤,深入骨髓。

陆灵莞跨步到白霓裳身边,一把握住白霓裳发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蓁蓁,你冷静点,你听我说。欧阳家与我有大恩,报仇之事,我自会去做。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让你报仇。欧阳家没了,但是夜半阁还在,我和乔叔也还在,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白霓裳听完,平时娇柔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更令人感到恐惧。是笑非笑冷漠地看着陆灵莞的方向,两眼失焦,仿佛穿过陆灵莞看着别处。

陆灵莞看着白霓裳,一滴眼泪将落未落地缀在眼尾,脸上是浓到化不开的恨意。心中百感交集,感同身受的痛苦:“蓁蓁,现在益州城危机四伏,你呆在我身边也不安全,所以我特意叫乔叔来接你,你先回夜半阁,等这边的事情都了了,我会来找你。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你回了夜半阁后,可以再慢慢想。”

白霓裳每听到陆灵莞叫自己一声蓁蓁,都是心中一颤,犹如被人捅了一刀,又狠狠地搅动几下。

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白霓裳一把用尽全力甩开陆灵莞扶着自己的手,声嘶力竭喊道:“不要叫我蓁蓁,我不是蓁蓁,我是白霓裳!白霓裳!”

白霓裳说完转身夺门而出,乔云石刚想追上去便被陆灵莞叫住。

陆灵莞道:“乔叔,别追了,让她先静静吧。”

乔云石停了脚步:“灵莞,现在蓁蓁不肯回夜半阁怎么办?”

“乔师叔,你再加派一些阁中精锐 ,时刻暗中保护蓁蓁,时时回报蓁蓁的行踪。若蓁蓁遇到了任何危险,一人回来及时禀告,其余的人一定要护好蓁蓁。千万别再走失了蓁蓁,也别让蓁蓁受伤。”

“好,我这就去安排。”

有时候天黑好像就一瞬间,刚刚还有落日余晖,此刻已经夜凉如水了。

夜晚刘克庄安排了酒席为几人接风,只是接风宴上,陆灵莞和刘克庄都心事重重,兴致缺缺。

阎骏在席上不见白霓裳,心中暗喜,原来讨厌一个人,总是没来由的,就如喜欢一个人也是没有来由的一样。阎骏兴致颇高的多喝了几杯。

酒席散去,阎骏意犹未尽,拎着两个酒壶,四处寻陆灵莞。陆灵莞却不在房中。

阎骏找到院中,才见陆灵莞独自一人站在院中。月朗风清,月光洒满陆灵莞一身,为她铺上一层奇特的光晕。

陆灵莞任由月光包裹着,临风而立,仰头望着新月。乌黑明亮的瞳仁,眸色深沉,蕴含着深潭般的冷冽,闪动着拒人千里之外的丝丝寒意,倍显清高和孤傲。

阎骏自知接近这块寒冰,会冻伤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不觉酒醒了几分,轻叹:“陆海蓬壶自有山,光风霁月未应悭。”

陆灵莞正思虑着,“蓁蓁现在也不知去了何处,还好有人一直跟着,应该是出不了什么事。只是送她到我眼前的人,是何目的,这么多年,也不知蓁蓁经历了什么,能不能接受眼前这些事。不过蓁蓁不在也好,我需先解决王千秋,给蓁蓁和欧阳家一个交代。”

陆灵莞思绪万千,却见阎骏拎着酒走来,虽有些步履蹒跚,却仍是那张肆意洒脱,放荡不羁的笑脸,一时看不出阎骏是醉了还是没醉,混乱的心竟莫名安定下来,莞尔一笑。

这一笑退却了周身的寒意,让阎骏更不顾一切的走了过去。

陆灵莞道:“阎大将军,你莫不是酒虫成了精。是要把乔叔备的好酒喝完才甘心吗?”

阎骏道:“凌枫小王爷,不要这么小气,乔大侠准备的酒甚好,来,月色正好,我们再喝一壶。”

两人院中亭中入座,对饮起来。

阎骏看了看四周:“上次我们喝酒赏月,还是在屋顶。“

“话到此处,你可愿回答我上次问的问题?“

“你问的问题?“阎骏一脸疑惑,一时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阎大将军,你自我放逐一样一直呆在西北,为何最近三年却屡次回京?“这是陆灵莞一直萦绕在心中的问题。

阎骏自觉可笑,原来自己觉得不言而喻的事情,眼前人还真是不知:“凌枫,你当真不知?”

“嗯,不知,烦请说明。”

阎骏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俊朗的神采,仿佛随时看透世间的一切,举起酒壶大喝了一口:“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凌枫,我只愿为你身先士卒!”

陆灵莞黑曜石般的双眸震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阎骏坚毅的面容,看见他一双锐利的双眼透露着不可一世的锋芒:“原来,原来阎骏你戎马生涯,万里征战,开疆扩土,是为了哥哥。为了哥哥守护这江山。只是你可知道,你所守护的,已经无人可托了。”陆灵莞想到哥哥,双眸不可控地浮起一层雾气,忙起身站起,故意背对着阎骏。

此时的天空有如海色,明月皎皎,站起身的陆灵莞如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鹰。

阎骏只怕眼前人消失,焦急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陆灵莞的手腕,有些醉了力量不觉大了些,陆灵莞被拽得一下子转过身来,身子也被拉低了。

阎骏抬眼而望,那双深沉的眼睛,迎上了陆灵莞探寻的目光。陆灵莞发现阎骏的眼神和以往大有不同,他的眼神里有种别样的情绪夹杂其中,这是一种陆灵莞难以解读的东西,显得微妙而复杂。

四目相对,仿佛有千言万语,却都一语不发,时间也停住了。

正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被拽着的陆灵莞只得默默地又坐了下来,抽出被阎骏抓着的手腕,轻声言道:“你可是喝醉了?”

这是陆灵莞第三次从自己手里抽出手腕。阎骏只觉眼前的人如手中沙,欲留难留。

阎骏澄澈的眼被急剧晕染浓黑的墨覆盖,想抓什么,手指却空落落的,只能默默地握成了拳,绷出手背一条条青筋。故作醉态笑问其他:“凌枫,你早在益州城布置安排好一切,你还想告诉我,是我抓你来凑热闹,你才来的吗?“

阎骏此时只能装醉,很多话,他不敢醒着问,也不敢醒着听答案,顿了顿,又问:“你可是来替玹丞王来取宝藏地图?”

陆灵莞第一次听到阎骏问自己玹丞王的事,看了看那双不知是醒是醉的眼睛:“如若是,你可愿将宝藏地图让给我?”

陆灵莞的回答让阎骏更混乱了几分,和丞王的仇不共戴天。眼前这人是真的凌枫,那他就是仇人之子,如有一天帮着玹丞王对付自己,也是天经地义。

若他不是凌枫,那凌枫又是死在自己死士手里,两人又会走到何种地步?就如一盘死棋,毫无破解之法。

阎骏心中的纠葛纷乱,堵得他万分难受,却只能堵着。

作者有话要说:掉马前的陆灵莞,大家可以把她当男人看。孤傲得接近别扭的性格,是不想依附任何人的骄傲,是对身边所有人的一种保护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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