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是有能力的。
当晚每个药炉一碗十全大补汤,第二天个个容光焕发。
疼痛的远去与皮肤肉眼可见的水灵让众位姑娘欣喜不已,原本的抗拒立马转变为逢迎,在管事的提醒下,穿上自己最美的衣衫,描眉画唇,花枝招展地前往炉池。
群芳在前争奇斗艳,排在末尾寻常打扮的宋酒就显得格格不入,尤其她还抱着黑黢黢的剑,远看是万花丛中一点黑,着实碍眼。
经过一个晚上,管事大概知晓她的“丰功伟绩”,面上不悦到底没说什么。
众人穿过花园长廊走过通往外界的宽阔大路,在一处形似谷底的凹陷区域停下,周遭鸟语花香,杏花纷飞,一副春意拂面的美好景象。
这便是贵客们挑选药炉的炉池了。
贵客未至,管事嬷嬷先将药炉们分为五人一组,按组排好后让她们吊嗓的吊嗓扭腰的扭腰,将自己的状态尽快调整到最佳状态,免得到时候影响发挥。
折腾半个时辰,众人已经从期盼变成焦急时,头顶山谷上方的高位方才来人。
先是大总管张仁义,他弓背弯腰,殷切地在前再路,边走边介绍着什么。
其后是一个蓝衣窄袖的戴金色面具的人。
那衣衫乍看略显普通,但在阴暗处时犹如流萤飞舞散着暗光,走到阳光照耀处又似湖水般荡漾着粼粼光波,远看如披星辰,尽显富贵。
蓝衣人虽未露面,从他轻快的步伐及高瘦的身姿,可以感觉得出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子。
药炉中不乏有对男女之情向往的,来前还担心此次贵客会否是年迈老者,见到蓝衣男子,整个人立马松了口气,彼此对视,眼中的竞争之意越发明显。
在众人被蓝衣人引去注意,宋酒默默仰头撇向蓝衣人身侧的两个黑袍。
前日乱葬岗处隐藏的人留下的衣角就是黑色的,布料上绣着繁复的暗纹,绝非药堂内的着装风格。不是药堂,便只能是随那位殷公子前来的人了。
两个黑袍穿着相似,地位明显不同。
其中一个在未到达屏风前就已停下,像侍从般候在旁侧。
另一个一路跟随殷公子来到绣着龙凤的屏风后,两人与张仁义的身影都映在屏风上,被阳光一照,巨大的阴影降临炉池。
叮叮叮——
清脆的铃声在大总管示意后被敲响。
管事嬷嬷第一个走上前,站在上空投下的阴影处,朗声道:“贵客至,炉池开!凤凰和鸣,琴瑟谐!愿诸位皆能在此觅得心仪之人,不求天长地久只争朝暮春晖!”
随后她扬手一挥,排在第一轮的五位姑娘率先登场。
为引得贵客兴趣,药堂会把最漂亮合眼缘的药炉安排在头尾两侧,资质稍微平庸的混在中间,给人造成一种群芳争艳的印象。
率先出场的五人还是依照殷公子的喜好挑选,皆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便是什么都不做,五人一排站在阳光下,美丽面容就足够吸引人。
殷松芝确实被吸引了,环视五人越看越满意。
张仁义察言观色,见他唇边扬起笑意,忙上前:“少主,是否要留人?”
和谐的氛围随着张仁义这句话骤然消失。
殷松芝僵了一下,视线悄悄挪向旁侧的殷松桥,轻咳一声:“还不错,不过这才刚开始,再看看后面的,万一有更合心意的呢。”
张仁义不明其意,献殷勤道:“这药炉都是为少主准备的,少主想留多少人就留多少人,把这些留下,往后看到喜欢的依旧可以留。”
殷松芝眼底泛起一抹兴奋,余光看到身着黑袍的殷松桥又沉寂了下来。
他不耐烦地摆手:“费那么多话干什么!我想怎么做,还需你来指挥?换下一轮!”
张仁义无奈向旁示意。
那侍从上前敲了一下铃。
管事嬷嬷意会,摆手让第一批的五人赶紧退下,又催促第二批的五个赶紧上来。
如此反复几轮,屏风后的贵客竟连一个人都没留下。
排在后面的药炉们本以为自己位置靠后没有希望,见此顿时喜笑颜开。而那些被退的药炉们则垂头丧气,仿佛天塌了般。
她们走过抱剑的宋酒,嘴里嘀嘀咕咕。
“那贵客到底是什么喜好,咱们培药堂里最漂亮的都上去了,还入不了他的眼。后面那些,能行么?”
“反正就这么些人,能不能行都是这些,他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也不知谁能有幸被贵客挑中。我看他年纪不大,说不准是个面容俊俏的少爷呢。”
说着说着,这伙人就停在宋酒身后不远处。
看样子是想留下来等个结果,好知道自己到底输给了谁。
很快,轮到宋酒上场。
管事在旁示意她把黑峻峻的棍子交给她,宋酒没理,抱着剑跟随其他四人走到炉池中央。
冬季的阳光温暖不灼烫,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但因屏风落下的阴影过于巨大,炉池中央呈现出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的景象,宋酒因相貌不佳性格刚烈还抱着个碍人眼的黑“棍子”,被分到最靠近阴影的边角。
太阳的光被阴影吸走,落在她身上时甚至带着些凉意。
宋酒垂目,手在长剑上摩挲。
宋酒所在的这一组是整个药炉队伍里相对平庸的一队,没有人对她们有期待,就连她们自己都没有期待。上来是过个场面,凑个人数,脚步刚一停就开始想着晚上要做什么了。
结果,五人站定许久,那屏风后的贵客也没有让人赶她们下去。
曾经被退下的药炉和即将上场的药炉们瞪大眼睛,议论纷纷。
屏风后的殷松芝也招来扮成黑衣人的自家大哥,凑到他耳边吟笑道:“哥,要不要替你把那母老虎留下?”
殷松桥没吭声。
殷松芝就把这沉默当成应允,扬手招来张仁义。
事情到这儿也算完结,殷松芝不知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脸上荡出坏笑。
“我看这一组就挺不错,让她们展示下才艺,我看看有没有可取之处。”
上位者一声令下,整个炉池全沸腾了。
要知道,先前那些药炉也就露个面,所学才艺还没有展示就被人匆匆赶下台。这五人既能被留下展示才艺,就意味着她们有可能被选中。
艳羡、嫉妒、震惊,种种目光落在五人身上。
其他四人激动得人恨不能尖叫,唯有宋酒默不作声,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把剑抱得更紧了。
为迎合贵客喜好,药炉们进行过琴棋书画的培养。
前面四个,两个跳舞,一个吹箫,还有一个弹琴。跳舞的舞姿曼妙动人,吹箫的婉转清透,空谷传响,弹琴的更不得了,圆润柔美如少女含羞的心事。
四人依次展示过后,还被要求共同合奏一曲,教其他人也一同大饱眼福。
待她们表演完毕,炉池内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众人都以为这位贵客会在四人中挑选一个,等了一会儿,却是大总管张仁义的声音。
“下一个!”冷漠至极。
宋酒走上前,声音淡淡,也不管上面有没有听到。
“我只会舞剑。”
说罢,她扬手抓起沉重的本命剑,当即一轮飞旋,长剑脱手而出,直奔屏风处。
惊呼声响起。
宋酒身体翻转,一跃而起,状似是欺身直上,实则去追飞远的长剑,最后长臂一展,握住剑柄,一个利落回旋卸掉力量,安稳落地。
整套动作攻击性极强又极为迅速,在其他人担心着宋酒要弑主时她已经重新转回原地,双手抱剑,保持那副漠然的模样。
炉池静了一瞬。
直到屏风后鼓掌声响起,张大总管从后走出,背对着殷松芝的脸皱出层层褶皱,仿似一瞬间老了十多岁。他朗声道:“宋酒,留!”
宋酒仰头,隔着屏风能看到那位贵人的身影。
他在看她,他身侧的黑衣人也在看她。
两人的视线让她汗毛倒立,本能的感受到其中恶意。
与这些相比,身后那些药炉们叽叽喳喳的话,充满着羡慕嫉妒的目光都成了陪衬的背景。
宋酒确定,上面两个都对她不怀好意。
不是要色的那种,是要命的那种。
张仁义宣布后,便有一道金光从高空落下。
原来山谷上侧还有面圆镜,未发动的镜子呈漆黑状态,与阴影融合很容易让人忽略。
当药炉被选定后,张仁义运起灵力往旁侧墙面凹陷处一拍。
巨大的圆镜骤然亮起,本来平均分布的日光全部被圆镜吸收,整个炉池沉入黑暗,随后一束金光照在宋酒身上。
那光刺眼炙热,身处其中如同身处炼丹炉。
宋酒欲要躲闪,却发现四肢软绵无力,连怀里的本命剑都变得沉重难以承受,最终她整个人被那光压得半跪在地上,长剑“咚”地一声砸中地面。
热气从体内升腾出来,凝作汗水源源不断冒出。
不过三息,宋酒全身大汗淋漓,汗液将衣衫打湿,显出她略有曲线的身体。
这倒不足以让她羞赧,但体内升起的燥热的情/欲却熏红了她的脸。
“药熟了。”张仁义躬身说道。
殷松芝笑笑:“还不快送到我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