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试镜室,姜玫穿着素白的长裙赤/裸着脚蹲坐在角落里,面前摆放着一面全身镜。
墙面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响,窗外的风透过缝隙刷刷灌了进来。
姜玫睁眼,深黑色的眼眸蓄出嘲讽,紧接着麻木到最后又凝聚起绝望的笑。
看着镜子中缩在角落如过街老鼠的人,姜玫手指蜷缩在腿边,眼神恍惚地望着镜子。
突然,姜玫猛地扯掉了头发上的黑色皮筋,头发披散下来挡住了她的半张脸,镜子里的人面部一脸麻木。
良久,姜玫对着镜子诡异地笑了笑,双手抱紧胳膊笑着问镜子的人:“死了,是不是就不难受了?”
像是在质问他人,又像在自问自答。
姜玫的声音很平静,可是她的平静里藏着绝望,带着对世界的绝望。
尤其是姜玫念完台词的那一刻嘴角扬起的那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完完全全将安意演活了。
绝了。
“演完了。”
姜玫演完恢复正常拍了拍身上的灰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对面还没回过神的试镜的几个人提醒。
“你对安意这个角色是怎么理解的?”
江逢最先回过神,咳嗽两声,握着笔头抬眼看向已经恢复正常的姜玫。
姜玫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向江逢,江逢长相偏阴冷,戴着眼镜,顶着一头乱发,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衣服,似要将自己藏在里面,可那灼热的眼神又让姜玫觉得这位导演是个活人。
江逢是这两年才杀出来的导演,这位导演特立独行得很,喜欢挑战高难度,对演员极为苛刻,可大家都想上他的戏。
一是他的戏基本上是票房保证,二是上过他的戏的演员都火了,三是他只看演员合不合适这戏,从来不管演员的绯闻和私生活也不管有没有污点。
这也是罗娴让姜玫在试戏时要抓住江逢眼球的原因之一。
姜玫收回目光,垂眸答,“疯子。”
江逢意外地重复,“疯子?”
“一个为了爱情可以放弃自尊放弃名利的疯子。”
“什么?”江逢扶了扶鼻梁骨上的眼镜,追问。
姜玫那双世俗可悲的眸子闭了闭,轻叹,“真是可笑又可悲。”
可这个世界上还挺多这样的疯子。
——
首都机场,姜玫穿着一身黑色衬衣裙,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站在人群里默默地注视着国内到达出口。
直到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姜玫才退出人群。
夏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姜玫。
即便几年没见,她还是认出来了。
姜玫的气质太特么绝了。
娇艳且性冷淡。
扔在人群里很扎眼。
黑色衬衣裙显得格外冷清,姜玫一米七二,腿长腰细,皮肤白嫩得跟豆腐似的。
媒体有评价:“姜玫如果只靠这张脸也能在美女如云的圈子大火。”
当然,如果没出事的话。
“想死你了!我给你带了很多东西,一会儿我给你拿!!”
姜玫不动声色地接过夏竹手里的行李箱,睨了一眼抱着她的胳膊不放的人。
出了机场姜玫准备打车,刚掏出手机就被夏竹拦住了,“有人来接,我刚打了电话来着。”
“谁?”
“沈妍,就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儿。我上回儿不跟你提过么?”
夏竹是北京人,算是个彻彻底底的富二代,从小就混圈子。
姜玫见识过那个圈子。
吃人不吐骨头。
没点资本在那里混只有被玩的份。
索性她脱得早,不然只能沦为饭桌上的笑谈。
“阿玫,你刚试戏了捧杀?”
姜玫疑惑:“嗯?”
“剧本我写的。你试的是安意?”
“嗯。”
“太好了!我写安意想的就是你!你要当女主角绝对火,忘了跟你说,这剧要去新城拍,你行不行呀?”
姜玫神色淡然,面上不显分毫,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卧槽,怎么是沈二哥?他不是在大西北么。”
姜玫的思绪被夏竹打断。
回过神的姜玫脸色煞白,手心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上车。”
一道低沉、夹着两分冷冽的声音在背后砸了过来。
姜玫听到声音猛地回头。
黑色牧马人驾驶座上缓缓探出半个身子,男人单手搭在车窗上,上半身穿了件军绿色的短袖,肌肉线条明显。
利落的寸头,身材健硕硬朗。
姜玫多停留了一会儿,逐渐看清那张硬气俊朗的脸,那人五官深邃,眉骨略高,下巴坚硬。
在姜玫打量他时对方也敏锐地扫了过来,眼神锋利,掠过她身上像是在看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
沈行啊?
“沈二哥,怎么是你?妍妍呢。”
“周肆那儿。”
沈行轻描淡写地回了句。
字正腔圆,正宗的京腔。
痞气十足,跟他那身衣服不太搭。
“噢,行,那今儿麻烦沈二哥了。阿玫,你先上车,我把行李放后备箱。”
夏竹刚说完男人已经打开车门大步走到姜玫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姜玫手里的行李箱轻松提了起来,打开后备箱将箱子放了进去。
沈行靠近的那一刻姜玫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那道咬痕。
很深的牙齿印。
一路上姜玫一言不发地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假装睡觉,倒是夏竹一直眼巴巴地跟沈行聊天。
“沈二哥,你不是在西北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点事。”
“听妍妍说沈二哥又升职了,恭喜沈二哥。”
“嗯。”
聊了没几句夏竹就意识到沈行不是适合聊天的人,再加上对沈行天生有几分怕意,夏竹没敢再放肆。
车厢里安静下来,姜玫本以为没自己的事,没想到夏竹突然拉着姜玫介绍:“沈二哥这位我姐妹姜玫,是个演员,就那个演天赋女主角的,长得贼漂亮。阿玫,这沈行哥,我姐妹儿亲哥。”
“同辈长大的伙伴里没几个不怕他,沈二哥对我而言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太优秀了。我们几家的长辈把希望都放沈二哥身上,从小就对他严加管教,尤其是沈叔,逼着二哥什么都学,听我爸说他可能下一个……”
夏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说到不该说的也极有分寸地闭了嘴。
姜玫面不改色地打量了一眼沈行,沈行坐在前排神色不明地开着车,丝毫没在意夏竹的话。
也不奇怪。
他要真像其他人那样贴上来凑热闹估摸着就不是他了。
天赋的时代早过去了,就算回到她大火的那个阶段也不见得沈行会多看一眼。
再说,她现在在人前还是个有污点的女艺人。
就算没有污点,沈行这样的矜贵少爷怎么可能瞧得起她。
姜玫现在都记得这狗男人睡了她还翻脸不认账的事。
“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你主动贴上来勾引我?”
“我喝多了,记不清了。”
“这件事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狭/小/逼/仄的旅馆里沈行赤/裸着上半身站在床尾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床上的姜玫,一句一句地说了出来。
为了撇清关系,他还给了她五十的封口费。
一个全身行当不下万的狗逼穷得掏出五十钱买了她的初夜还打算让她闭嘴。
姜玫抿了抿嘴唇,心里咒骂:狗男人褪了皮还是狗男人。
驾驶座的男人毫无征兆地扫了过来,正巧瞧见姜玫嘴角的那抹嘲讽。
姜玫猝不及防,嘴角僵了一下,随后疏离地扯了扯嘴皮:“沈先生这样众星捧月的人物应该不需要我这样的人认识。”
“……”
“阿玫我怎么觉得你火/药味这么重,你跟沈二哥有仇?也不对啊,你俩都没见过。”
夏竹扯了扯姜玫的衣袖,小声问了句。
姜玫无辜地眨了眨眼,“没呢,我这不是在说我身份卑微不配跟沈先生认识么。”
沈行眉眼一跳,面无波澜地睨了几眼神色自若的姜玫。
姜玫上车就取了棒球帽。
姜玫五官精致,眉眼鼻子都张开了,嘴角扯出一丝假笑,再加上这几年的沉淀越发有女人味。
艳如红玫瑰,娇若枝头梅。
跟十几岁的姜玫比,现在的姜玫简直是摄人心魄的妖精,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沉迷其中。
野性难驯。
沈行对上姜玫那满是挑衅的眼神,脑补出这四个字。
可他这人犯贱,偏喜欢驯服不听话的。
——
两天后,《捧杀》官博发出演员名单,姜玫排在第一位,饰演女主角安意。
影帝齐衡第二,饰演男主角宋越。
许薇第三,饰演女配,
官博发了不到一小时就顶上了热搜第一。
姜玫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还是以捧杀女主角强势而归。
可在科技发达的时代,互联网记忆总能替人们唤醒那些已经掩盖下去的东西。
毫无疑问。
姜玫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骂她的人此起彼伏,微博连着瘫痪了两小时。
无论是争番位还是女主角的人选,姜玫在网友眼里都不够格。
她之前的那些新闻也全都被翻了出来。
这俗世的人谁不是在刻意伪装皮囊之下的恶臭?
明明个个恨不得把她往死里搞,却能假惺惺地说着“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依旧如此。
狭窄的阳台,姜玫拎着瓶白酒懒懒地靠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高楼大厦。
灯火通明,软红香土。
姜玫与这繁华都市依旧格格不入。
烈酒下肚,姜玫只觉得醉意涌上了头,平日也不至于这么容易醉,可今晚倒是出乎意料了。
电话铃声持续不停地响。
姜玫瞥了眼来电人,看到那串熟悉的陌生号码不自觉地笑出声。
呵,还没换呢。
白皙的手指拿起手机,按了接听。
“姜玫?”
电话那端千回百转。
姜玫没出声。
“哑了?”
“没。”
“你东西掉我车里了。”
姜玫哦了一声,“我不要了。”
“倒是高傲,要不您自个儿回忆回忆之前在我面前多卑微?”
姜玫失笑,“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您还记着呢,真爱我呢?”
“可惜了,我不爱你了。”
那头沉默两秒,挂了电话。
过了几分钟,姜玫猛然想起她掉的那东西是什么,立马清醒过来,略过那几百通未接来电,翻到最新来电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