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之内,不准纵马,从大理寺到金吾卫,有一段距离,姜浮看着胜券在握得意洋洋的姜渐,心里暗骂了一声傻瓜。
幸好他没有把计划广而告之,要不然可怎么收场。
姜浮觉得,商明鹤和这事可能有关系,但如果细论动机,他应该巴不得看柴原倒台,怎么会去蓄意破坏重查多年前的案子?
和柴原有深仇大恨的,可不止薛宴一个。
那年的大火,她还记得很清楚,还有商明鹤悲伤的神色。
姜渐小时候常常把商明鹤挂在嘴边,说那是他的大英雄,可那天,他的大英雄痛哭流涕。
姜浮见过几次商明鹤的父亲,那是个古板的中年人,和六叔父有的一拼。他一生不得意,把一切都寄托到了商明鹤身上。
他的理想,他的抱负,大批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崇高目标,振兴没落家族的荣光。
可商明鹤,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孩子。所以,他比大多数同龄人都要忙碌得多,君子六艺,文武双修,他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阿耶那时候刚外放回来,做了国子监祭酒,对商明鹤评价很高。每次阿耶夸商明鹤的时候,姜渐就会骄傲得不得了,比夸了他还高兴。
那时候姜浮奇怪,阿兄为什么会这么崇拜商明鹤,虽然他也觉得商大哥很好,也可能是她是女子的缘故,连表达感情都不敢太过热烈,就算是孩童时期也是这样。
世道对女人的要求总是很多。
但如今,姜渐有了“新欢”,他全心全意爱戴和尊敬的已经换了人,“旧爱”倒成了冰冷的月光,只在姜浮的心头留下痕迹。
可是不应该呀,商明鹤自从离开京城去,一直在外,而姜渐,并未长久不在玉京。
就连入仕,也是这两年的事情,姜渐会和商明鹤有什么矛盾呢?商明鹤之前,或许对这么一个小跟屁虫颇为无奈,姜渐确实实打实的真心。
姜浮一直觉得,姜渐的心思很好猜,可最近,她越来越看不透这个阿兄了。这是以往都没有的事情,他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说些似是而非的理由,然后又奇怪的否认。
或许因为情感的因素,姜浮坚信,商明鹤绝对不是幕后之人。他才刚入京,怎么会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三十年前的案子,他还不知道在哪呢。
如果三十年前走私案,真的是柴原贪功误判,直接顺其自然不是更好吗?可以不飞力气,直接把柴原拉下马。
也不知道姜渐怎么想的,就认准了商明鹤一样,谋划着要去抓个现行。
在信纸上涂了珍珠草的汁液,真正偷东西的人肯定有所察觉,不过幸好,珍珠草之毒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也有医生特别研究过,但没什么好药,一般痒个几天就过去了。
那人跑不了。
就是京城之中,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了……
与其来金吾卫理论,还不如打听打听,哪家请了郎中。
金吾卫府衙之中,商明鹤未穿铠甲,而是一身紫色官袍,姜浮有心跟叙叙旧,但旁边姜渐目光如狼似虎,大有她敢插嘴就当场发飙之势。想想他近日的作风,姜浮很识相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乖乖站在他身后。
商明鹤对于姜渐带了谢闻前来,还指名道姓要见自己,也有些惊讶。
中郎将和姜渐相熟,半开玩笑道,“姜重明你不至于吧?不就是昨天拦了你吗,还把太子殿下拉过来给你撑腰?”
他身形高大,胡子长了满脸,不笑起来凶神恶煞,笑起来满脸横肉都堆在了一起,更是吓人。
玉京城中,有小儿夜哭不止,妇人就会吓唬小孩儿,“再不睡觉,小心吴将军抓你去,到大牢里把你吃了,骨头渣都不剩。”
小儿便会吓得不敢吱声,比什么夜叉恶鬼都管用。
话里的吴将军就是这位金吾卫中郎将吴楼云,他名字起的文雅,但和本人形象实在不符。姜浮虽然知道他是官,不是什么土匪强盗,但还是有点怕他。他长得实在太凶恶了……
姜渐皱眉道:“胡说什么?我是想来问问,那贼金吾卫抓到了吗?”
吴楼云挠挠脑袋,这个动作让他身上的凶恶之气少了很多,显得有点儿憨态可掬,“抓贼不是京兆尹的事情吗?怎么还归我们金吾卫管了?”
他站在长身玉立的商明鹤身后,两人差不多高,他却被衬得像头多毛的狗熊。
姜渐道:“那贼夜晚出没,犯了宵禁,不该归你们金吾卫管吗?而且你们金吾卫不是厉害得很吗?刺杀柴大人的凶手都能被你们追到,追个小蟊贼不是易如反掌?”
他目光直往商明鹤手上看,一只手放在腰间,另一只手拿着长枪,都如往常一般,根本没有任何红肿的痕迹。
吴楼云道:“昨天巡逻的兄弟们都说了,并未看到贼的影子,连看都没看到?去哪儿抓?”
姜渐本来是笃定了,那黑衣人一定是商明鹤指使的,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似乎并非如此。又或者,商明鹤也只是个喽啰?幕后之人若真有指使三品大将军的人,那地位可想而知。
他心里沉了沉。
姜渐道:“抓不到就抓不到还逞强什么?白浪费我这么多时间,算了我还是去京兆尹报案吧。”
他准备开溜。既然不是商明鹤,多说也无益。
有谢闻在这里,吴楼云动了动嘴皮子,但最后还是咽下去了。姜浮想笑,这位吴将军刚才想说的,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她也觉得,姜渐这番举动,实在莫名其妙得很,更何况不明就里的吴楼云。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商明鹤只留下一个隐匿在阴影里的影子。
他和以前相比,气质阴沉不少,话也少了很多,刚才除了和谢闻行李,几乎是不发一言,都是姜渐和吴楼云在说个不停。
好奇怪,姜渐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明明少年时候那么要好的两个人,不,应该说是姜渐单方面缠着商明鹤,现在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
她想不通。
作者有话要说:珍珠草:我瞎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