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幼瑜回到马车上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海棠一见着她便扑了过来,含着眼泪:“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你若是有个好歹,奴婢该怎么向太妃交代。”
她哭得情真意切,程幼瑜有些尴尬的同时又有些感动,海棠虽是程太妃身边的人,对她倒也有几分忠心。
程幼瑜安抚的笑了笑:“海棠,我这不是没事吗?不要担心。”
海棠这才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道:‘姑娘,奴婢失态了,太妃娘娘在等你呢……’
程幼瑜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土的裙摆,吩咐海棠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裙换上,才去见程太妃。
程太妃的面色很糟糕,想来受了不小的惊吓,但神态还算镇定。
她见着程幼瑜,让她坐到身边来,拉着她的手,问了些有没有受伤的话。
程幼瑜自是一一答了。
程太妃听到太子又一次救了她之后,不由得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同太子倒是有些缘分……太子是个孝顺的,若非他遣了侍卫护住我与太后娘娘,怕是着了那些贼人的毒手。”
程幼瑜一怔,原来跟在他身边的暗卫都被他派去保护程太妃和太后,怪不得他说没有暗卫跟着。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有些疑惑,说他仁厚慈爱吧,在半山腰时的狠辣让人心惊胆战,说他自私冷酷吧,又能不顾自己的安危,让人保护程太妃与太后。
可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程幼瑜摇了摇头,将这些情绪都甩掉,无论太子是什么样的人,都与她关系不大,她真正在意的是,那日推她落水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经过法门寺这一回出行,她可以确定不是太子动的手,那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到底是谁?
如今当务之急,是能找到幕后之人,敌在暗,她在明,一不小心只怕小命不保。
程幼瑜忧心忡忡的想着这些事,程太妃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只当她今日吓到了,便也没再留她说话,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经历两次的刺杀后,金陵派来护卫的禁军终于到了。
之后的行程,再也没有出过意外,平平安安的回了皇宫。
……
慈安太后与太子在法门寺被白莲教徒刺杀之事震惊了朝野,陛下大怒,下令彻查此事,更是要各地官员对管辖内的白莲叛党进行抓捕审问。
一时间全国上下,风声鹤唳。
然而这些都与程幼瑜没有什么关系,从法门寺回来后,程太妃便解了她的禁足,但想着那不知名的敌人,她十分识趣的推了所有的宴请,龟缩在揽月阁内。
她这般没有出息的模样,到让福康公主颇为恼火。
福康公主不满的撅着嘴巴,“程姐姐,前日卢姐姐的宴请你没去,昨日的马球你也没看,日日都待在这揽月阁内,你不嫌闷么?”
程幼瑜倚在软榻上,翻着一本杂书,闻言笑道:“我看是公主闷了吧。”
福康公主也不否认,依偎在她身侧,眼珠转了转说:“程姐姐,番邦的商人敬献了些珍兽,父皇给了母妃两只,姐姐可要来瞧瞧?。”
程幼瑜有些惊讶于淑妃的受宠,番邦敬献的东西素来稀少,一般都是由太后与皇后先挑,落到妃嫔头上的很少,没想到淑妃一下就得了两只。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应下了,一则她对这番邦的珍兽委实有些好奇,她出身的岭南虽有些奇珍,但与繁华的金陵比起来算是穷乡僻壤,这番邦珍兽,还真没见过。
二则,知晓落水之事与太子无关后,她便想着探查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思前想后了多日,唯一的线索便是那自称在淑妃娘娘身边服侍的宫女,虽知这宫女多半是假借淑妃之名,但如今一筹莫展的情况下,她想着去永安宫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有些收获。
这暗中的敌人就像是悬在她头顶的剑,一日没个分晓,她便一日睡不安稳。
福康公主见程幼瑜应下,十分高兴,她絮叨着说要办一个赏珍宴,定下日子后,兴致匆匆的走了。
程幼瑜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福康公主年岁不大,可真是想着一出便是一出。
海棠端着一盆灿烂的紫花进来,纤细的花枝上挂着一串串娇艳的花朵,花朵姿态妍丽,像是一一只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瞧着十分好看。
程幼瑜还未见过这样的品种,不由的多看了一眼,道:“这是哪里来的花?”
海棠将花放到向阳的木窗下的凭几上,笑道:“说是番邦敬献的珍品,叫什么蝴蝶兰,陛下送来两盆给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想着姑娘喜欢,便分了揽月阁一盆。”
程幼瑜没想到才听了福康公主说到番邦敬献的珍兽,马上便有了一盆奇花。
对于程太妃的厚爱,她是十分感念的,
但是……她不由得垂下眼眸,只怕这份厚爱后面的东西,她无论如何也回报不了。
因着这些事,瞧着这盆蝴蝶兰,也不怎么开心了。
海棠又道:“太妃娘娘还说,宫外递了话进来,岭南来人了,问姑娘可否要去见一见?”
程幼瑜倏地一下合上手中的书,有些埋怨道:“海棠,你怎么不早说啊。”
在金陵待了不过几月,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几辈子一般,实在难熬得很,如今听闻家中来了人,自然十分欣喜。
若非她寄出去的信还未到岭南,她都要以为是家中的阿耶和阿娘见着信,来金陵接她回去了。
程幼瑜眼眸亮亮的,有些迫不及待:“来人在哪儿?”
海棠又笑:“说是在城东的宅子里,姑娘知道地方。”
程幼瑜眨了眨眼,想起来时大伯说过,城东有一处老宅,是程家在金陵的产业,应该便是那处了。
能住在那个地方的,想来是程家的子弟,也不知是谁?
她将心中人选过了一遍,吩咐海棠:“备车,我要出宫。”
海棠笑道:“太妃娘娘早就料到了姑娘思乡心切,马车早就备好了。”
程幼瑜有些意外,她总觉得从法门寺回来后,程太妃对她有些不一样了。
这个念头不过转瞬即逝,她欣喜道:“那还等什么。”
程幼瑜带着海棠坐着马车,直奔城东的程家宅子。
她心里想着来的人要是阿耶就好了,她已经好久没见他了,可惜,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妄想。
阿耶分管了程家不少生意,哪里能抽空来金陵。
马车走了半柱香,终于到了地方。
这是一间二进二出的宅院,瞧着虽然不大,但在这寸土寸金的金陵,比许多家底薄的官宦人家都强上不少。
屋檐下悬挂着两个花灯,上面书写着程宅。
花灯下便是二开的漆黑色大门,约莫六尺来高,与普通人家无疑。
程幼瑜倒也明白,这金陵贵重之地,他们这样的商户委实不应显摆。
她在海棠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便让海棠去敲门。
不一会儿,一个青衣小厮应门出来。
他疑惑的瞥了瞥两人道:“姑娘有何事?”
海棠将来意说了,那青衣小厮瞥见程幼瑜,便堆满了笑容,道:“原来是三姑娘回来了,奴有眼不识泰山,三姑娘快快请进。”
程幼瑜在程家姐妹间的序齿是三,家里人都叫她三姑娘。
她一听,便知果然是岭南那边的人。
程幼瑜带着海棠进了宅子。
比起外面的低调,宅子里面奢华了许多,假山景观,无一不美。
程幼瑜沿着大理石铺成的小径走了半盏茶,便到了主屋。
青衣小厮让人上了茶,又道:“三姑娘稍后片刻,奴这就去请大公子过来。”
大公子?来得人难道是大堂兄?
程幼瑜脑中才闪过这想法,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宽厚的背影映入眼帘。
熟悉的浓眉大眼,果然是大堂兄。
程元弘见着堂妹爽朗一笑:“三堂妹,在金陵的这些日子可还好?”
见着家里的人,想着这些日子的险象环生,程幼瑜眼眶微热。
但自己年岁大了,再哭鼻子便真的丢脸了,不由得又把眼泪憋了回去,笑着说:“劳大堂兄牵挂,太妃娘娘将我照顾得很好。”
程元弘再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最会察言观色,只一眼便看穿了程幼瑜的心思。
叹息一声道:“孤身在外,三堂妹辛苦了。”
听见这话,程幼瑜差点又落下泪来,但好在很快憋住了。
平复好情绪,她问:“大堂兄怎得突然来了金陵?”
程元弘眉目微动,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兴许还得请三堂妹帮帮忙才行。”
程幼瑜越发好奇了:“究竟是何事?大堂兄但说无妨。”
程元弘环顾了一下四周,笑道:“先不急,我们到书房中慢说。”
程幼瑜跟着程元弘进了书房,坐定之后,丫鬟重新上了茶。
程元弘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三堂妹可听说过朝廷要重修陵渠大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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