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幼瑜后背靠着的假山石头咯得她有些不舒服,但她已经无暇顾及,只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太子殿下。
这位殿下是什么时候来的?
又看见了多少?
程幼瑜觉得自己真够倒霉的,每一次遇见他都是在这样尴尬的情形下。
太子离得有些近了,程幼瑜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是一种很淡却令人难忘的冷冽清香。
她微微有些不自在,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不会出声。
赵嘉言眉目微垂,疏冷的眸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才退后一步,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
只见他站在一步之外,月白色得长袍衬得他玉树临风,温文尔雅。
清冷疏淡的眉眼,如皎皎月光,似山间薄雾,抬眉敛目间,宛若宣纸上荡开的青山水墨,秀雅无双。
只一眼,便让人觉得,这是一个神仙般的人。
程幼瑜即便知道这张秀雅无双的皮囊下,藏着怎样一副心狠手辣的心肠,还是忍不住被迷惑了一下。
她忍不住移开了眼,有些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顾及到不远处的三皇子与唐水仙,只得沉默不语。
甚至有些恶意的猜想,这位太子殿下,三番两次的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与旁的男子私会,也不知作何感想?
又许是,他就好这一口?
程幼瑜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细想之下竟还觉得有些道理,她在市井里游荡的时候,也听过这样的事。
有些人就有这样的怪癖,喜欢别人给他带绿帽子。
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难道也是这样的人?
她看向这位太子的眸光,不免变得怪异起来。
赵嘉言被气笑了,好心拉她一把,却被她无端揣测起来。
虽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但瞧着她乌黑的眼珠,直溜溜的转着,便知不是什么好事。
他淡笑一声,身躯微微往前倾,手指竖起,比着脖颈轻轻一划。
就见面前的女子,眼睛倏地睁圆,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惊恐得竖起了全身猫毛。
赵嘉言疏离的眉眼荡漾着浅浅的情绪,指了指不远处的竹林,示意她过去。
程幼瑜犹豫着没有动,怕一动就被唐水仙与三皇子发现。
但也怕得罪这位太子殿下。
她悄悄瞥了一眼,矮丘下的两人背对着他们,诉说着爱慕之语,并未留意周围。
程幼瑜这才抬脚朝竹林中去。
她跟在赵嘉言身后,离了矮丘一射之地才停下。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程幼瑜一会儿想到刚才尴尬的情形,一会儿又想到,三皇子说许配给太子做侧妃这件事,如今面对着正主,总有些不自在。
赵嘉言率先开了口,眉目微敛:“你为何会在此处?”
程幼瑜心说,我还想问你呢?
但想着崖底时这位太子狠辣的手段,她十分知趣的说,自己看见一个眼熟的宫女,便跟着过来了,没想到会撞见唐水仙与三皇子。
“眼熟的宫女……”
赵嘉言垂眸沉思片刻,忽然道:“同你落水之事有关?”
程幼瑜瞳孔微微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被人推落水之事,她从未对人说过,太子是如何知道的?
她心脏募地跳得很快,脑中很快掠过许多思绪。
难道凶手真的是这位太子?
不,她很快推翻了这个结论,凶手若真是太子,他不可能问得这么直白,
况且法门寺一行,他有太多的机会置她于死地。
那是因为唐水仙的缘故,太子早就知道了真相?
程幼瑜心里想了许多,最后又觉得说不通。
最后只得放弃猜测,犹豫着回道:“太子怎么知道落水之事?”
赵嘉言静静瞧了她片刻,轻轻笑了起来。
他也没解释,只道:“你若说清楚来龙去脉,孤或许能帮你寻寻凶手。”
程幼瑜心里挣扎得厉害,一会儿觉得这位太子殿下不安好心,说不定在套她的话,想看看她知道了多少。
一会儿又觉得这位太子殿下高深莫测,或许真的用她不知道的手段,知道了这件事,真的只想帮她。
她矛盾极了,犹豫着要不要说时,抬眸瞥见,太子眉目间逐渐聚拢的阴云。
瞬间想明白了。
这位可是大晋尊贵的太子殿下,他若要她死,即便是程太妃,恐怕也是护不住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而自己的生死不过在他一念之间罢了。
她有什么好犹豫的?
犹豫了又能有什么用?
程幼瑜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绪。
才缓缓将落水之事,到遇见这个宫女,以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在说到唐水仙与宫女相熟时,她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世人都知道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对唐水仙一腔爱慕之情。
若是照实说了,也不知会不会被这位太子殿下认为是在诋毁他的心上人。
赵嘉言是何等得人精,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猜到了她的顾虑。
只道:“放心说吧,不是她。”
程幼瑜悄悄瞥了瞥嘴,对这位太子殿下的武断有些不相信。
他怎么知道不是唐水仙?
还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自己爱慕的女子,定然是冰清玉洁的。
程幼瑜吃过唐水仙的几次亏,对这位唐仙子的人品,心存疑虑。
但形势比人强,她识趣的绕过了有关唐水仙的事,将余下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嘉言负着手,淡淡一笑:“原来如此,倒是孤连累了你。”
程幼瑜露出不解之色:“殿下何出此言?”
赵嘉言语气极淡:“城阳公主府的圈套,本是为离间孤与三皇弟,背后之人用心良苦,又怎会轻易的让人化解此事?想必假山之外早就候有三皇弟的人,即便孤不追究此事,三皇弟的人若是看见孤从假山处出去,定然知道私会之事已然被孤知晓,诚惶诚恐的猜忌之下,兄弟关系自然不言而明,这离间计不成也成了。”
“而你……”赵嘉言抬眸看她:“懵懵懂懂的闯进来,懵懵懂懂的走出去,遮掩了孤的踪迹,却让三皇弟的人看见了你,现下你该明白了吧?”
程幼瑜恍惚不已,涩然道:“殿下说想杀我的人是三皇子?因为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赵嘉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那宫女身上的衣袍是有品级的,只有皇子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才能如此着装。”
这是肯定了她的话。
程幼瑜心情一下沉重起来,一个皇子,即便不是太子,想要弄死像她这样的民女,只怕也不会困难到哪里去。
这一回是落水,下一回又会是什么?
她一个只有程太妃当靠山的孤女,如何与他相斗?
莫说反抗了,就是防备她也不一定能做得到。
相比起来,她倒希望凶手是唐水仙。
赵嘉言静静的瞧着她。
只见她脸色逐渐惨白,乌黑的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好似一只吓坏了的兔子。
他难得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他幼时,幸亏得程太妃照料和庇护,才能在这深宫中活下来。
这份恩情,他从未忘记过。
赵嘉言眉目微敛,抬眸朝前方望去。
程幼瑜稍微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
就见三皇子与唐水仙相携而来,立在不远处静静的望着他们。
这个情景可真够怪异的。
她与赵嘉言站在一处,而三皇子与唐水仙也站在一处。
他们四个人遥遥相望,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若是以往,程幼瑜乐得当做看戏,想看看这位太子殿下如何应对。
如今刚知晓真相,她心情抑郁,提不起兴趣来,只垂着眼眸沉默着。
如此僵持片刻,还是三皇子上前来,神色不自在的行了个礼:“二哥……”
赵嘉言眉目间倒无不悦,反而微微一笑:“三弟也来消食?”
三皇子得了个台阶,忙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唐水仙,不着痕迹的解释:“臣弟吃得饱了,便来竹林散散步,正好遇见唐姑娘,便说了会儿话。”
赵嘉言微微颔首,又对不远处的唐水仙点了点头。
低声说:“三弟自便,孤先离去了。”
三皇子忙垂下头:“恭送二哥。”
赵嘉言转头看向程幼瑜,在唐水仙与三皇子的注视下,语气清淡:“还不走。”
程幼瑜一愣,反应过来,忙跟上他的脚步。
赵嘉言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淡淡道:“程姑娘来自民间,不懂宫中礼数,若有得罪三弟的地方,还请三弟多多包涵。”
三皇子身子一颤,眸光微闪,诚惶诚恐道:“二哥严重了,程姑娘知书达理,哪里会有这样的事。”
赵嘉言道:“如此便好。”
这才带着程幼瑜离开。
唐水仙在远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世人都说太子倾心于她,只有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每次见这位太子,她都打心里的觉得畏惧。
即便世人都说他温文尔雅,品性高洁。
但是……
唐水仙不由得垂下眼眸,
她曾经见过一次,这位太子发火的样子。
那样的狠辣绝情。
这样的人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会爱上她。
唐水仙曾经试过,但无疑都失败了。
比起阴晴不定的太子,
三皇子却要好上万倍。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竹林里撞见他与程幼瑜。
他们立于竹林之下,身体挨得那样近,像一对璧人。
唐水仙心里隐隐生出几分嫉妒来,
她知道她不爱太子,但是还是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了失落。
程幼瑜,程幼瑜
她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名字,不由得生出几分厌恶。
自从她来了金陵,便三番五次的惹她厌恶。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今天打王者荣耀玩忘了,现在才更,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