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三个字，在热搜词条上扎眼得厉害。
温瑜感觉浑身一阵寒战，眼前也有些晕眩。
她手指抖着，点进词条，看到几十上百个营销号，同时发布了自己和裴思洛被偷拍的照片。
是一组图片，足足有九宫格那么多。
每一张都是两人一狗的亲密合照。
尽管拍摄距离遥远，又隔着别墅的栅栏，但狗仔用的是高倍率单反相机，再加上正午的光线正好……照片中裴思洛和温瑜的五官清晰得不得了。
图片里，裴思洛手握狗绳，温瑜则紧紧地贴住他，亲昵地搀扶着他的手臂，微微侧头与他交谈，看起来颇有几分小鸟依人之感。
从拍摄的角度看来，温瑜像是缺乏独立行走的能力，非要化身狗皮膏药，跟裴思洛紧紧绑在一起。
就看起来……非常娇妻。
尽管事实是截然相反的，但营销号可从来不在乎真相。
他们统一发布的推文文案都是：“原来裴思洛退团，是因为被‘狐狸精’勾引走了。粉丝默默等他半年，竟等来一个嫂子，值得吗？”
或者：“裴思洛被这么不矜持的‘狐狸精’给倒贴了！‘布洛芬’们心累！”
营销号们剑指温瑜，竟把这场“恋情”归因于是裴思洛被“坏女人”给勾引走了！
在一旁的张奇狠狠地拍了拍大腿，大叫一声：“坏了，没想到大和娱记的切入点是温小姐！”
他脸色懊恼：“我本来做的预案是，撤热搜的同时，尽量弱化温小姐的存在，把话题引导到：裴思洛退团重回素人之后，有自由交友的权利……”
张奇咬牙切齿：“但营销号非把节奏往女方身上带！他们想把温小姐描述成狐狸精，把小裴老板塑造成脑子不清醒的恋爱脑笨蛋！”
闻言，裴思洛眉头紧锁，脸色有些阴郁。
他拿着手机，点进了微博，但没有打开读屏模式，大概是怕那些难听的词汇刺激到温瑜。
裴思洛转向温瑜，轻声问她：“姐姐，你还好吗？”
温瑜吸了口气，觉得喉咙有些堵塞，发不出声音。
她过去的二十多年，虽然活得坎坷艰难，但也算得上平静顺遂、古井无波。从未经历过这种被人公开曝光的事情。
营销号骂她是“狐狸精”，当然算不上好听。但更让她心寒的却是营销号下粉丝和路人的咒骂……
升到热搜才短短几分钟，推文下面的评论区已经没眼看了。
全都是铺天盖地的揣测和谩骂……
“洛洛一定是瞎了眼，才会找一个这么不矜持的女人。你看她都要粘在洛洛身上了！简直是臭不要脸！”
“洛洛刚20岁，这女人也老太多了。洛洛一定是被她灌了迷魂汤！”
“如果这照片是真的，洛洛竟然因为这种鬼东西退团，啊啊啊，我要冲过去杀了她！”
……
温瑜心头很乱，脸色一片煞白，手指抖得厉害，却又无法抑制自己刷评论的手……
她越看越急，越急越看。
她无法理解，粉丝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营销号带什么节奏，她们就去相信什么吗……
温瑜觉得浑身一阵燥热，眼眶发红，却哭不出来，鼻子已经被堵住，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手指僵硬地点开新的营销号，正要查看评论，却忽然被人摸了摸头……
是裴思洛。
他伸手摸索着，碰到了她的头，然后又顺着她的脑门向下，飞快地蒙住了温瑜的双眼。
“别看了，姐姐。”裴思洛声音低沉，温热的手指覆在眼睛上，烫得温瑜浑身一凛。
温瑜挣了挣，想要摆脱束缚，却没能成功。
裴思洛的手指轻柔却有力，牢牢地贴在她眼前，怎么都不肯撒手。
似乎是感觉到温瑜实在不安分，裴思洛又分出了一只手，从她的肩膀开始，顺着手臂，摸索着一路向下，探到她的手，把手机从她手里夺了去。
“姐姐，你刚才不是答应我，说你不在意这些吗？”裴思洛靠近她的耳边，“我可不允许你一直在我面前当骗子。”
温瑜局促地喘了口气，感觉僵硬的四肢缓和了些。
她清清嗓子，短暂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松手吧，我没事……”
裴思洛打断她：“还在骗我，你根本就是有事。”
温瑜不置可否地狡辩着：“我只是想看看她们怎么说我……”
裴思洛摇了摇头，声音柔和地对她说：“姐姐，粉丝嘛，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她们对我的喜爱是真实客观的，但一切爱都有条件。作为顶流，谈恋爱是我不该触及的点。粉丝会觉得我在用她们帮我赚的钱，养别的女人。”
温瑜有些恍悟地点了点头。
“所以，粉丝们咒骂的只是跟我‘谈恋爱’的那个人。与她是谁，长什么样，什么工作……通通无关。”裴思洛有些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何况，还有带节奏的营销号在推波助澜。粉丝顺着他们吹起来的东风，当然只会一股脑来骂你。”
裴思洛板起脸，认真地对温瑜说：“姐姐，这些通通都不是你的错。”
听他一番解释，温瑜心神平静了一些：“我知道了……松手吧。”
裴思洛浅浅地笑：“姐姐答应我不再刷微博，我就松开。”
温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对他扬起笑容：“好，我答应你。”
裴思洛总算松开了覆在她双眼的手指。
重新恢复视力，温瑜拢了拢头发，抬头望了一眼裴斯洛。
见他安静地垂着眸，眼底有些不太明显的关切和善意。
就……看起来挺乖巧贴心的。
温瑜心头一暖，抿了抿嘴唇：“我本来打算下午回趟基地，晚上再回家取点东西……现在看来，我是不是走不了了？”
裴思洛点头：“嗯，再观望一下吧。”
想了想，他又问：“照片上拍到你的清晰五官了吗？”
温瑜叹气：“拍得非常清楚……”
闻言，裴思洛脸色不太好看地皱了皱眉：“要不要给家人打个电话？我担心粉丝很快会扒出你的身份，给他们带来烦恼。”
温瑜掐了掐手指，沉默片刻，回道：“没关系，不用。我母亲已经过世多年。至于我父亲……可以当他不存在。”
裴思洛眨眨眼，神色有些好奇，但没有过问她的隐私。
他伸手揽了揽旁边的布丁，俯下身子，把头贴近它冰凉凉的小鼻子，半开玩笑地打趣道：“都是因为遛布丁惹的祸啊。”
温瑜觉得他逗狗的模样好幼稚，调笑地说：“怪谁也怪不到布丁身上。你这么说，小心它记你的仇。布丁可是很聪明的。”
听了这话，裴思洛探起身子，靠近温瑜：“姐姐，看来你是真没事了，都有精力跟我开玩笑了。”
他的声音清凉又柔和，引得温瑜心头一暖，脸颊也攀上了些红晕。
她小声说：“谢谢你。”裴思洛微笑以对。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融洽。
然而这时，旁边的张奇接打电话的音量却陡然升高。
他忽然放下手机，面容冷峻地望着温瑜：“温小姐，不好了！你的个人信息已经被粉丝给人肉出来，公开到网上了！”
温瑜瞪大了眼睛。居然这么快……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够手机，却被裴思洛摁住：“姐姐，你现在看也没用，请相信我，会帮你处理好的，好吗？”
温瑜吸了口气，点点头，把手缓缓放下。
然而，与此同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这一次裴思洛没有拦。温瑜点亮了手机屏幕，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正想接通，又听裴思洛说：“如果是陌生人的号码，就不要接，开免打扰模式。陌生人的微信也不要加。”
温瑜点了点头，匆忙地把电话摁掉。
在她切换勿扰模式的同时，已经收到了好几十条陌生的短信。
她没敢点进去，但消息提示的开头语，全是不好听的谩骂和诅咒……
原来被人网暴是这种感觉。
温瑜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闷闷得很不舒服。
她屏蔽了一切电话和短信，又点开微信，只见微信消息99+。
很多好几年不联系的人，都给她发送了类似的消息：“我在微博上看到你了，你是不是在跟裴思洛谈恋爱啊？”
温瑜没什么回复的欲望。
她正要关掉手机，却忽然看到茫茫的消息提示里，闪过一条王薇发的。
“温姐，真的是你吗……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后面还跟着一个眼泪汪汪的狗狗表情。
温瑜怔了怔，思绪烦乱，不由自主地点开了王薇的聊天窗口。
打开对话框，温瑜思考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或许是王薇看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她忽然给温瑜打了个微信电话过来！
想了想，温瑜还是咬着牙，接通电话。
“温姐……是你吗？”王薇的声音有些颤抖。
温瑜抿了抿嘴唇：“是，对不起，薇薇，我确实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温姐，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王薇抽了抽鼻子，“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
温瑜在心里叹气，觉得王薇责备自己也是应该的。
却听到王薇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温姐！我太高兴了！”
温瑜愣住：？
王薇一阵狂笑：“刚激动得说话都在抖……我又不是洛洛的女友粉，我是他的妈妈粉啊！洛洛跟温姐这样美好善良的人在一起，我做梦都要笑死了！”
话音未落，裴思洛在一旁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虽然温瑜没开外放，但盲人的听力很好，全被他给偷听到了。
温瑜脸色飘红，又听王薇激动地说：“温姐，所以你是为了跟洛洛在一起，才从单位请了两个月的假吗！”
温瑜看了裴思洛一眼，模棱两可地答道：“算是吧……”
王薇抽了抽鼻子：“呜呜呜太好了。我现在开始当你们的cp粉，算不算是开天辟地的元老粉啊？”
温瑜一时之间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旁边的裴思洛忽然笑着开口，插进来一句：“怎么不算呢？我封你当cp粉一号。”
他声音温和，墨色双眸朝着温瑜的方向，氤氲着撩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