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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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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陈令璟脸上的红晕也同样泛到初芒脸上。

她轻咳几声化解尴尬,果断放弃说:“还是你自己来拿吧。”

“好嘞,真的抱歉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初芒为他找台阶,“怪风怪风,也不知道这风怎么吹的。”

陈令璟狠狠点头表示同意。

他早上被渴醒,咕噜噜仰头灌了几口矿泉水,便瞥见昨晚下雨阳台上的衣服忘记收了。还好衣服没湿,只是受了点潮,迷迷糊糊中领着衣服想去冲个澡,到浴室才发现内裤没拿。当他看见内裤挂在钓鱼竿上,还在初芒家的阳台上时,整个人立马就清醒了。

伸手拿、用杆子掏,甚至妄想用吹风机电风扇把它给吹下来,各种方法都试过了,那条碍眼的内裤依旧保持“任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伟大精神。

穷途末路之时,陈令璟只能豁出去似的敲响了初芒的房门。

总不至于让人家姑娘提着那玩意儿,反过来问他:

“这内裤,是你的吗?”

这跟来问他,“你是来拉屎的吗?”有什么不同!!

想想都头皮发麻。

初芒示意他不用换鞋,便让开身引着他进屋。

陈令璟人高马大,身子前倾伸出左手一勾,拿到手后便如同拿了个烫手的山芋一样火速往口袋里一塞,嘴里还不停地说了好几句谢谢。

像个机械的机器人。

“没事没事,”初芒挑了个话题换换气氛,“你等下是不是也要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

陈令璟正欲跨出大门的脚步一顿,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还有这茬子的事一样,木木地点点头,“啊,好像是吧。”

他侧过身来,指了指自己的右胳膊解释,“不过我有点不太想去,我现在成了班主任的重点保护动物,躲他还来不及。”

陈令璟这几天都没去学校,但他妈、他老师的电话轰鸣倒是没少,给他烦得这几天手机都是免打扰模式,就连班级群的消息他也懒得看。

“或许,”初芒顺着他的话欢脱地笑了一声,“也会成为全校的焦点吧。”

她打开手机,把之前刷到的新闻滑给他看,为了扩大影响力,寥寥几行文字夸张又离谱,甚至还用了“身残志坚”这种词语。

“这么离谱,”陈令璟以为拒绝记者采访后就不会有啥事了,没想到这事还是被报道出来了,“不过他们这也太断章取义了吧。”

他蹭了蹭鼻尖,“我这手又不是废了,看着裹着一层一层的,但又没伤到腕骨,正常握笔写字还是可以的。”

陈令璟笑起来一股子顽劣劲儿:“而且,更重要的是——”

“我一直都是拿左手写字的啊。”

--

“芒芒!这儿!”李忆绵在人群中朝着初芒挥手,让旁边的同学挪了个空位出来。

毕业典礼是在操场草地上举行的,就着主席台搭了个小舞台,中间的LED显示屏正循环演放着三年里的活动照片。

其中一张一闪而过陈令璟的身影,是高二运动会时校宣传部照的。那会子陈令璟脚崴才好不久,跛着脚跳了一个月终于能落地了,便马不停蹄地参加了三千米长跑,最后还拿了个第一为班级争光。

宣传部觉得他的集体荣誉感精神很值得宣传,便偷拍了一张,把他夺冠后的照片给放到学校网站上去了。

狡黠的风从他的衣摆里灌入,掐出他精瘦却不过分的腰线,又向上吹开发梢,露出一截额头,流畅的额线向下弯出一道好看的美人尖。

偷拍时他正在缓缓踱步休息,平复着过快的呼吸,脸上全然没有夺冠后的喜悦感,反而挂着臭脸,眼里满是少有的阴鸷感与暗沉感。

剑眉敛起,眼睛正盯着不远的某处。

配上略显模糊的画质,让整张图氛围感十足。

这张照片当时就在表白墙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没想到毕业典礼上还能再次看到。

“这么一看,陈令璟还真挺帅的。”李忆绵用毕业册顶在额头上遮着烈阳,不由得感叹一声。

初芒:“你这么说,不怕张佑安吃醋?”

张佑安与李忆绵是欢喜冤家,吵吵闹闹争了三年,但青春懵懂的暧昧种子早就种下了。反正在旁人眼里,两人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只要有一方愿意主动,事就成了。

但作为当事人的双方,一个义愤填膺道:“老娘是瞎了眼吗,会看上他?!”另一个则吊儿郎当说:“不着急啊,她不说了嘛,得等她眼瞎。”

“他?”李忆绵嗤一声,“关他屁事!他大忙人天天黏在游戏里,哪有时间吃我的醋啊!”

阴阳怪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陈令璟真的很帅啊,吊打一百个张佑安好吗!亏他们两还发小的关系呢!”李忆绵气鼓鼓地说,“不过可惜了,我这三年也没和人家帅哥讲过话、要个微信啥的,谁不愿意列表里躺个帅哥啊。”

南辞中学在制度上规定的死死板板,其中一条就是“不允许串班”,所以说一班和三班是离得挺近的,又有张佑安这层关系,但能接触到的交集十分之少。

初芒对这方面不太敏感,要不是管理表白墙了解点学校里的风吹草动,她这三年可真是要用“一心只读圣贤书”来概括。

“对了,芒芒,”李忆绵掏出镜子补了补口红,她现在才刚学化妆,化妆品跟手中的调色盘一样,只管往脸上涂着一层又一层,“你不是在外面租房子吗?现在住哪呀?”

“玉琳路那块,就在学校前面一点。”

李忆绵将镜子拿下,“是嘛,”她染着眼影的眼睛大大地凑近初芒,带着窃喜与惊讶,“那一块住了好多咱们学校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张佑安总喜欢在那附近的篮球场打球,有一次我还看见过陈令璟在那呢!”

这事初芒就没打算瞒,没必要且没意义,她顿了顿,轻描淡写道:“啊对,他就住我隔壁。”

“……??!”

李忆绵手一抖,口红没留意朝旁边猛地一滑,她嘴角微微张开,不知道一时间该为初芒这件事感叹,还是该心疼自己化好的妆。她唔唔着喉咙,正想发声,台上的音响传来一阵窸窣声。

就见刚才话题中心的男生,正站在讲话台前,单手提了提面前的话筒,耷拉着面色,眼神在底下一片乌压压的人群里周旋着。

大家纷纷从之前枯燥的领导讲话里回过神来,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着。

“陈令璟?怎么是他?”

“我去,快看他手和他眼睛包的纱布,卧槽那个高考用左手写字的原来是他啊!”

“啊!居然是他??这么可惜啊……”

坐在旁边的某个三班男生,懒着劲儿插入话题:“妹妹,三班人谁不知道,人璟神一直都拿左手写字的!那狗屁报道是误导你们的!”

“……”

“咳,”陈令璟润润喉,低沉的声音从音响里似电流般流出来,“大家……早上好。”

他捏了捏班主任为他提前准备好的演讲稿,纸上的字跟会魔法一样地跳出来,蹦蹦哒哒地跑到很远处。

从他临时决定来参加毕业典礼,到临时被班主任选来来救场,前后不过二十分钟。原定的学生代表昨晚和朋友喝嗨了,大半夜急性肠胃炎送医院去了,三班班主任接完电话正一筹莫展时,便看到吊儿郎当踩着点到场的陈令璟。

奈陈令璟百般推脱,班主任就是不松口,人主持人介绍词都还没讲呢,就硬生生把他往台上一推,随后还露出一个“老师看好你”的眼神。

他登时如鲠在喉,机械地念了一句开头,“亲亲……亲爱的同学们,我倍感……荣幸地站在这里。”

好矫情。

好你妈矫情。

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台下的李忆绵已经笑得止不住了,“他的嘴巴好像跟自己不太熟哈哈哈哈哈……”

初芒也顺着人群在笑,发现他紧张或难堪时,总习惯用手蹭蹭鼻尖。卡壳了好几次后,陈令璟便像是想放弃了,长吁一口气,将演讲稿直接又叠了回去。

反正都毕业了,这个学校也没啥能管的住他的东西了,总不至于现在还来背处分写检讨那一套吧?

他倾身向前捏着话筒:

“我觉得吧,都毕业了,最难的高考已经过了,那就——”

他停了停,脑子开始短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将破罐子破摔演绎到底: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爱咋咋地,吃香喝辣!”

刹时。

打趣的掌声与爆笑声闹成一团,整个操场如点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闹气正直冲天际。

初芒望着台上的他,喧嚣被自动切割成背景乐,虚化成影只留他一人清晰夺目。遮住眼睛的纱布拓出几分清颓,但唇上却挂满了笑意。这个年纪独有的盛气与肆意被他诠释的淋漓尽致。

可真随他妈的去吧。

潇洒、随性是他一惯的作风。

绿茵场上,彩旗飘飘,红毯铺盖,像极了电影的最后一个长镜头。再慢慢往上拉,整个校园都笼罩在镜头下。

连同的,初芒想起第一次见到陈令璟的时候。

--

那是高一快结束时,南辞中学迎来八十周年校庆。

白天剪彩仪式、历年校友见面会等一套流程过完,晚上所有人还得留校在大礼堂看表演。

对住宿生倒无所谓,那些走读生就如圈在鸟笼里的鸟,想飞也飞不出去。

张佑安就是其中之一,他早就跟朋友约好一起去网吧打游戏,眼看就要到点,保安还迟迟不放人。在大礼堂扭曲焦灼了一会儿,便趁着锅盖头没注意,自己偷偷溜出来。

没想到溜到过道时,刚巧迎面碰见正也想逃走的李忆绵,她像是一下子激灵地跳起来,刚要张嘴就被张佑安给捂住了,“祖宗,小点声。”

李忆绵把他的手拽开,用气声说:“你干嘛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也瞒不住,张佑安便反手握住她的手,“哥带你出去玩儿。”

李忆绵始料未及,在意识回神的最后一秒,她顺带把坐旁边正昏昏欲睡的初芒给一起拽起来了。

三个人跟连体婴儿一样接连跑出来。

他们小跑一阵到学校南墙,这是他们唯一可以不通过保安那道坎出去的方法。

但这墙还是有点高度,墙下荒草杂乱,只有一块大碎石当垫脚点。

张佑安跟猴子一样三下五除二蹬上去,再反过身来接她们。

“初芒,把脚抬一点。”李忆绵成功翻过去后,张佑安侧着身子坐在墙上接初芒,他拽着她的胳膊用力往上提,“脚,快,脚!”

下面涌来李忆绵的声音,“张佑安,你温柔点会死啊!”

初芒第一次做翻墙这事,手扒着墙面已经蹭得生疼,心跳如鼓用力将身体的力量往上灌,待整个人堪堪翻过身坐在墙上时,突然,一道很强的光线和吼声朝他们劈过来:

“干嘛呢!干嘛呢!你们是几班的学生啊!”

一行人被吓得不轻,初芒半只胳膊还被张佑安攥着,便顺着他下意识往下跳的动作一同向下——

想象中坠地碰撞的生疼感并没有来,反而是被一双温柔有力的双手给托住了。

她在一阵慌乱中,对上了陈令璟的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修橘,你是只会玩这些土玩意儿是吧(bushi

感谢存稿,我爱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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