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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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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砖绿瓦的竹亭边上,雨声轻声哼唱着小曲。

算着仪典时辰差不多了,杜若溪有心让二人独处,便跟秦知渟说了声,悄然离开此处。

褚子熙慢悠悠地收起伞,靠放在旁边的石柱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而后他缓缓朝秦知渟走来,步伐稳健,脸庞平静,却加剧了秦知渟内心的忐忑。

只见他微勾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殿下似乎很惊讶。”

秦知渟慌乱地扯了扯嘴角,却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霖安,莫再捉弄殿下了。”

廊亭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秦知渟视线微挪,眼底满是惊喜,“段叔。”

素净衣裳的僧人站在廊亭下。他眉目温和,就如飞鸟伴着静谧的枝林,透着孤寂气息,却又隐约能看出一丝飞扬之色。

空心含笑一鞠,信步朝秦知渟走来,“殿下,好久不见。”

秦知渟皱着小脸,埋怨道:“段叔,你这次出京云游也太久了吧,都半年没见着你了。”

空心原名段衍,是先帝少年时的伴读,也曾在朝中担任要职。在秦知渟很小时候,就出家远遁红尘,自此不理尘间事。

但和大数僧人端庄循规不同,段衍尤其喜欢捉弄小辈,尤其对她和弟弟知行,一点都没有僧人风度。

小时候秦知渟和弟弟经常去鸿光寺小住,被他捉弄哭了,就气冲冲地跑去主持那里控诉他:“段衍这种人怎么能当僧人呢?!”

而弟弟知行就不会这样,他很喜欢跟段叔玩耍,虽然是单方面被捉弄,但也比皇宫无趣的日子好多了。

见姐姐被戏弄总是闷闷不乐的,便三天两头地跑去杜府唤来杜若溪过来,同病相怜总比孤苦一人来得好。

段衍同秦知渟的母妃关系很好,也是在这皇城内,二人为数不多能亲近信赖的长辈之一。

秦知渟不喜欢他的法号空心,总觉得其中的悲伤气息太过浓厚,就习惯和小时候那般,称呼他为段叔。

空心毫不客气先坐了下来,敛着眉色,轻声说:“殿下如今也迁居公主府了,平日里若是无聊,上山找我便是。”

随即他话锋一转,拉着旁边的褚子熙,热情地朝秦知渟介绍:“殿下,还未跟你介绍,这位是……”

“褚子熙。”还未待他说完,秦知渟便语气自然的答了出来,“有过一面之缘。”

褚子熙脸色平和,对空心解释道:“前几日在街上偶遇殿下,观殿下于文学造诣上有独特见解,便多聊了几句。”

“知渟不敢当,哪能及得上褚公子连中二元的才华,将来公子问鼎状元也未可知。”

“殿下不矜不伐,不骄不躁,此等风范才是霖安要学习的。”

空心前几日便回了京城,只是没捎信到公主府。今日听说公主过来,便让褚子熙也上山,想介绍二人交个朋友。

如今看他们口舌交锋的架势……

这媒婆人可真不好当啊,空心暗自发苦。

看着二人唇枪舌战的模样,他无奈说道:“到底是年轻人有朝气,不过你们也确实是有缘份,早晚都会认识的。”

秦知渟不解:“什么?”

她侧目瞥了眼褚子熙,见他脸色如常,丝毫没有惊讶之意。

“小时候你们……”

“咳咳……”褚子熙不合时宜地突然咳嗽起来。

秦知渟觉得场面怪异的很,但一时又摸不着头脑:“什么小时候?”

空心迟疑片刻,瞧着公主疑惑的样子,语气生硬的转移话题:“霖安小时候很闹腾,还不喜读书,让夫子很是头疼,没想到十几年后,他竟一举中元,让人不免唏嘘一番啊。”

秦知渟抓住话中的关键:“段叔与褚公子认识很久了?”

空心微微颔首,眸眼明亮,回忆道:“我年轻时游历各地,有幸结识了他父亲褚瞳,这小子出生时候,我也恰好在杭州。”

“也是许久未见了,正好想同他叙叙旧。”

“如此,那知渟改日再上山看您。”秦知渟闻言如获至宝,巴不得立刻离开,又偷瞄了眼褚子熙的神色,寡淡平和,一看就不是高兴的样子。

也是,被人在背后议论一通,总归心情好不了。

空心诧异道,“怎么了?总不至于陪我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吧?”

秦知渟只好硬着头发坐了会,趁段叔没注意,低声探头到褚子熙耳边,“对不起啊,我不该在背后妄议你。”

褚子熙却不为所动,漆黑眸子凝视着她,许久才淡声道,“无妨。”

秦知渟莫名心慌不已,自告奋勇给他倒了杯茶,脸上带着讨好意味,“喝了这杯茶,往事既往不咎,如何?”

褚子熙眼帘微掀,低低闷笑了声,低醇暗哑,“好。”

终于挨到段叔肯放她离去,秦知渟伸了个懒腰,在大殿外坐等杜若溪出来。

三言两语跟她说了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秦知渟越是回想越觉得段叔的话奇怪,“为什么段叔会说我和他有缘份?”

杜若溪避开和她对视的眼神,装傻充楞:“什么?”

秦知渟一字一顿地补充道:“如果我没听错,刚刚段叔说我和褚子熙早晚要认识?”

杜若溪却不假思索道:“或许段叔叔是觉得你二人有知音之缘?你看,褚公子同你一样,喜好诗文,这上京就这么大,参加诗会的来来去去就那些人,不就是迟早也会遇上吗。”

“不对。”秦知渟坚信自己的直觉,她微微摇头:“我总觉得他们有事瞒着我。”

杜若溪见她脸色低落,不动声色地打听,“我看褚公子文雅风趣,长相俊美,想来品行也不差,怎么这般不招你待见。”

秦知渟耸拉着脑袋,撑着脸蛋,闷闷不乐道:“可能是嫉妒心吧。”

“什么?”杜若溪一脸不可思议,失笑道,“你也会有妒忌别人的时候?”

当然,秦知渟羡慕他考了会试第一名,她语气平和,半真半假地说道:“嫉妒他连中二元,在上京如此之快就声名大振,风头之盛一时竟无人相及。”

杜若溪安慰道:“论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你可强他太多了。论才学,你是京城公认的四大才女,有什么好嫉妒的?”

见秦知渟还是一副郁闷的样子,杜若溪拉着她的手,“说真的,这位褚公子合不合你眼缘?”

秦知渟垂着头,神色懒散,“别开玩笑了。”

见秦知渟一脸无语的样子,杜若溪极力怂恿道:“马上你就十八了,陛下虽然没催你,但多的是朝臣上谏要陛下尽快安排你的婚事。”

秦知渟不屑道:“这帮老头真够闲的,无妨,反正皇兄不会理会的。”

“诶,那真是可惜。”杜若溪假装很失望的样子:“你说京城有多少家媒婆盯着褚公子,这颗抢手白菜马上就是别人家的咯。”

秦知渟一脸不可置信:“你觉得我是猪?”

杜若溪笑嘻嘻地回道:“打个比喻嘛,没真觉得你是猪。”

“……”

杜若溪挽着她的手,语重心长,“说实话,自打我嫁进宫中,我就愈发觉得,与其嫁在京中,还不如嫁得远些,也更自在。”

“一事归一事。”秦知渟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她强调道:“皇兄一向尊重我的意愿,不会乱点鸳鸯的!”

“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褚子熙也看不上我这样的。”想到之前的事,秦知渟不免郁闷,将最后几个字的尾音咬得极重,甚至是带着恶狠狠的口吻。

对于这个,杜若溪倒有不同的见解:“我倒是觉得褚公子挺喜欢你的。”

杜若溪越说越认真,“你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刚刚褚公子过来时候,全程没有多看我一眼,他眼里只有你。”

秦知渟明显不信她,很是敷衍地应了一句:“哦。”

见她毫不上心的模样,杜若溪长吁了口气,语气逐渐沉重起来:“有件事我也不想瞒你,可能就跟这位褚公子有关。”

秦知渟立刻正襟危坐起来,她就知道,若溪怎么会平白无故地问这么多关于褚子熙的问题,肯定是隐瞒着什么,而且在褚子熙身上,她总有一种似有非有的熟悉感。

秦知渟眨了眨眼,紧张地问道:“你快说,什么事?”

杜若溪郑重其事道,“再过几月,不是你十八岁的生辰吗?”

“嗯嗯。”秦知渟跟着点头,诧异道,“可这跟我生辰有什么关系?”

杜若溪迟疑片刻,才低声说:“待你生辰过后,陛下有意为你赐婚……”

秦知渟闻言,立马拍案而起,眼底溢满了难以置信,“赐婚?”

紧接着,她又立刻冷静下来,沉声问道:“皇兄心中定夺之人……是他吗?”

本以为会得到杜若溪肯定的答复,但她却轻轻摇了摇头。

——

后院被僻静竹林围绕着,旁侧引进一池溪涧,耳染着清泉潺潺的声音,心境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这是空心在寺庙的独居之地,招待褚子熙坐到禅房后,他便取来茶杯和茶叶,坐下给他沏茶,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令人赏心悦目。

明明是热腾的盛夏,空心却怡然自得,丝毫无暑气困顿之感。

空心慢悠悠地倒茶,抬眸问道:“想来你入京也有段时间了?怎么样?”

褚子熙接过茶杯,面容平静,嘴角微微带着笑意:“不怎么样,前几日才得缘偶遇殿下一面。”

“瞧你那不争气的样子,入京都快一个月了,才见过一面?”

褚子熙皱眉,否认道:“准确来说,从年后入京开始算,我与公主已经是见过两面了。”

“……”,空心唇角微抽:“你以为两面很多?”

“我有耐心,比之从前,多了很多了。”

空心很是不满,“从前不比今日,你这进展比肩蜗牛都算慢,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放心离开啊。”

褚子熙丝毫没有挽留的心,反唇相讥道:“随时。”

如果外人在此,看到他们心中风雅知性的褚公子,私下也会冷脸待人,一定会大惊失色。

“臭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我是说不动你了。”

“那就随你吧,拿捏好分寸就好。”空心脸上明明是轻松的模样,话语中却带着一股郑重之意:“上京城看似平静,暗地潜藏的危险却不少,你诸事务必小心。”

“我早已不追查旧事了。”褚子熙耸了耸肩,起身说道:“那无事的话,霖安先回去了。”

禅室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空心久久地坐在窗前的枕席上。

他看向窗外的梨树,花瓣含苞待放,羞涩地等待着绽放的季节,心里忽而一热,又要到了梨花开放的时节了,今年的梨花,想必会绽放得十分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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